顧輕舟在新曆十月十五号的清晨六點零七分,生下了她的第三個兒子——司甯安。
這個孩子,生于戰亂平定之後的第一個晨曦,不管是司行霈夫妻還是其他人,都對他寄予了厚望。
司督軍取好的名字,也臨時改了。
新的名字很有意義,這是甯安父輩們的理想,就連司瓊枝也不再挑刺了。
“他會笑啊,而且眼睛像大嫂你。
”司瓊枝抱着孩子,湊過來給躺着的顧輕舟瞧。
這已經是七天之後了。
顧輕舟的傷口愈合得很好,真正的母子平安。
孩子更是很好,一生下來就七斤,活潑健康。
雖然懷他的時候多災多難,好歹都過去了,苦盡甘來。
“姑姑,給我抱!
”玉藻在旁邊,使勁拉司瓊枝的衣角。
司瓊枝隻得坐下來,讓玉藻也能看見她的小弟弟:“你可以輕輕摸一下他的臉,但不能抱。
你也是小孩子,小孩子抱不動小孩子的,萬一摔了就慘了。
”
玉藻果然伸手。
伸到了半路上,她又想起上次她姑姑跟她說飯前洗手,因為手上有細菌很髒,吃進去會生病的。
她收回了手:“我看看小弟弟吧,我不亂摸他,要不然他要生病了。
”
大家都笑了起來。
裴誠走過來,輕輕扶住了司瓊枝的肩膀,看着她抱孩子的模樣,心中柔軟:“咱們明年的新曆第一天結婚吧?
”
病房裡除了顧輕舟和司行霈,還有司督軍。
裴誠突然這麼一句,衆人都吃驚看着他。
司瓊枝想起一周前的那個晚上,她心中無比的澄澈和笃定:“好啊。
正好我阿爸和大哥都在這裡,你問問他們。
”
裴誠的耳根頓時就發紅。
他轉向了司督軍,似乎是想找個恰當的開場白,不成想第一句話就卡殼了,愣了好半晌。
顧輕舟忍俊不禁。
司督軍的心情也不錯,不為難女婿:“我會跟你父親談。
現在離新曆年初一還有一個半月,瓊枝沒有母親,她大嫂住院生子,也沒辦法替她操持。
除了錢和股份,其他的陪嫁我們也來不及準備。
你自己回去跟你母親說,讓她操持剩下的。
”
這就是同意了。
裴誠大喜:“謝伯父!
”
“還伯父嗎?
”司行霈在旁邊道,“我們嶽城叫阿爸,你們南京就叫爸爸,那你跟着我們嶽城的風俗叫吧。
”
裴誠又卡了下殼。
開口的第一聲“阿爸”,其實很難的。
裴誠掙紮了兩秒,臉都憋紅了,聲音低弱:“謝阿爸。
”
司督軍就哈哈笑了起來。
司瓊枝低頭看着自己的侄兒,掩飾自己的滿面笑容。
她心中好像有一株開花的樹,雀兒在枝頭跳來跳去,輕盈又喜悅,搖得落英缤紛。
後來裴誠看了眼她,她感覺到了似的,也擡眸看了眼裴誠,彼此眼裡都那樣透徹,有碎芒滢滢,似陽光照在水面。
“隻叫阿爸嗎?
”司行霈又道,“大哥大嫂不用叫的嗎?
”
裴誠傻笑。
司瓊枝啐她大哥:“你别欺負人,以後再叫,不是一樣的嗎?
”
“真護短!
”司行霈道。
司瓊枝反駁:“護短是司家的傳統,你不護短嗎?
”
一下子就把司行霈給怼老實了。
顧輕舟在旁邊笑得肚子疼,差點把傷口笑裂。
“那叫我什麼?
”玉藻好奇問。
好像大家都要叫,就獨獨落了她。
“不用叫你什麼。
你以後要叫姑父,而不是裴叔叔了。
”顧輕舟止住了笑。
玉藻道:“我還沒有過姑父呢,這是第一個。
”
然後她揚起臉,對着裴誠就叫了聲姑父。
裴誠這個人,情緒一激動就會臉紅,這性格瞧着很有趣。
顧輕舟圍觀了新姑爺鬧窘迫,後來才心滿意足的犯困了。
嬰兒也在司瓊枝懷裡睡着了。
衆人就退了出去。
司督軍果然去找裴家商量,如何安排婚禮;司行霈則去了趟總督府,處理一些事務。
現任的弗爾斯總督差點死在流民暴亂裡,吓壞了;他的女兒也成了伊莎貝爾的人質,更是差點吓瘋,他們父女一刻也不想在新加坡待。
而且,新加坡的動亂,被人傳到英國去了。
英國内閣召回了弗爾斯總督,讓司行霈臨時代任,畢竟他也是英國人封的海軍上校。
在司行霈接手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重整華民護衛司署,并且任命牛懷古為“副護衛司”。
後續還有很多事要忙,司行霈恨不能二十四個小時呆在醫院,陪同顧輕舟和自己剛出生的那個臭小孩,但這些事又不能耽誤。
等他忙完回到了醫院,顧輕舟已經醒了,正在吃晚飯。
晚飯是朱嫂做的,也是朱嫂親自送過來的。
天色漸晚,顧輕舟讓朱嫂先回去了。
“如何了?
”顧輕舟問進來的司行霈。
司行霈知道她是問局勢,就道:“這次損失不大,特别是警察們保衛了新加坡,提供了他們的威望,華民護衛司署沒受到影響。
”
顧輕舟欣慰點點頭。
“我代任總督,先頒布了一些對華民護衛司署有利卻又不過分的法令。
等英國派了總督來,咱們還是占便宜的。
”司行霈又道。
英國人不可能讓他做這個總督的,他隻可能是臨時的,畢竟他不是英國人。
顧輕舟道:“弗爾斯總督挺好的,什麼也不管,對華民護衛司署和華民都很有利。
如果新來的總督性格刁鑽、想要抓權,又是一個頭疼的事。
”
司行霈笑了笑:“你放心,我會提前做好準備。
先收買,再慢慢說服。
實在不行,我會派人暗殺他。
”
顧輕舟:“......”
“你要暗殺誰?
”突然,一個聲音在病房門口響起。
這聲音太過于熟悉,讓顧輕舟和司行霈一同轉過臉去。
霍钺一席青布長衫,帶着金絲邊的眼鏡,頭發打理得整齊,身材修長立在門口。
光影落在他臉上,遮掩了歲月的痕迹,宛如初見時那樣年輕英俊。
顧輕舟驚喜:“霍爺?
”
司行霈也實在很驚訝,站起身:“稀客啊,你怎麼來了?
”
“我不能來?
”霍钺走了進來,手裡拎着禮物和一束鮮花。
他把鮮花遞給了司行霈,指使他去放在花瓶裡,然後問顧輕舟:“聽說你又給他生了個兒子?
”
顧輕舟笑道:“他想要閨女。
”
“那讓他自己去生。
”霍钺道,“他敢挑三揀四的擺譜,以後讓你的三個兒子一起揍他。
”
顧輕舟忍不住大笑,差點又把傷口笑裂。
司行霈一臉黑線:“你個老光棍,也盼我一點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