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不敢奢望。
二寶從前傻一點沒關系,如今他眼睛看不見了。
不管是世俗還是醫學上的定義,二寶都算“殘疾人”。
顧輕舟若是去提這話,就是臭不要臉了。
她不嫌棄二寶,可康家三房會覺得她這是瞧不起人。
康芝這席話,雖然沒什麼惡意,卻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覺得康晗和二寶關系很好,可以下嫁。
康晗又不是她女兒。
如今這世道,非要找一門好婚姻,難于登天。
什麼是好的?
自己喜歡的,就是好的,這是康芝的理解。
當然,如果換成了康芝自己的女兒,她未必舍得。
“......我先進去了。
”顧輕舟笑着,就去了三房那邊。
康芝搖搖頭,對樸航道:“顧小姐不夠勇敢,臉皮也不夠厚,可惜了晗晗。
”
“有什麼可惜的?
”樸航不悅道,“她那個師弟,既傻又瞎,你讓晗晗嫁給這麼一個人?
你失心瘋了?
”
“你才失心瘋。
”康芝道,“我觀察過二寶,他憨厚有餘機敏不足,可不傻。
旁人吩咐他,他都是傻笑,隻對晗晗唯命是從。
眼睛是看不見了,但他靈敏,一根拐杖就不會迷路,比你們正常人都厲害。
咱們家和顧小姐,難道還指望晗晗和二寶去謀生嗎?
二寶不用謀生,整日守在晗晗身邊,這樣的丈夫簡直不要太好了!
你們想不通,全是傻子!
”
樸航懶得理她,快步往裡走。
這樣的話,若是去告訴了他三舅哥和嫂子,說不定會被人家打出來,樸航不想聽康芝出馊主意。
他還以為,康芝是故意讓三房和顧輕舟難堪。
康芝卻是認真的。
她歎了口氣。
這樣透徹的心思,她三嫂肯定沒有,真可惜了。
顧輕舟到了三太太那邊,彼此熱絡寒暄,也見到了康晗。
把二寶的新住址告訴了康晗,康晗立馬就要去看二寶:“我要給二寶買一床花被單。
”
三太太為難道:“都這麼晚了......”
“如果您信得過我,我可以帶着晗晗。
”顧輕舟道。
三太太的為難一掃而去,笑容就爬上了眼角,道:“顧小姐,我自然很信任您了。
晗晗就拜托您照顧,她最近幾天悶悶不樂的。
”
康晗的确不開心。
這個緣故,三太太也告訴了顧輕舟:一個從小照顧康晗的老傭人,因為偷竊被辭退了。
“交給我吧。
”顧輕舟道,“我明天送她回來。
”
“多住幾天也無妨,她高興就行。
”三太太說。
顧輕舟含笑點頭。
領着康晗出去,直奔司行霈的别院,康晗的情緒一直很好。
她非常盼望着見到二寶。
果然,瞧見了二寶,康晗的笑容就再也沒消失過。
她一直拉着二寶的手。
程渝在旁邊嘀咕:“這丫頭喜歡二寶呢!
”
顧輕舟白了她一眼,道:“你一天到晚操心旁人的愛恨情仇?
”
程渝道:“是真的。
你這個做師姐的遲鈍,還不許旁人眼睛明亮?
”
顧輕舟敗下陣來。
周煙也在旁邊道:“他們還小啊......”
“不小了,都十幾歲的人了。
我媽十一歲就和我爸爸定親了,正跟康晗一般大。
”程渝道,“顧輕舟,你不信的話去問問康晗的父母,看看他們有沒有張羅康晗的婚事。
”
提到這些,程渝就誇誇其談。
顧輕舟也喜歡聽她說。
每每這個時候,程渝才極有活力。
康晗一見到二寶,就不肯走了,兩個人似乎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二寶什麼都聽康晗的。
顧輕舟就留在這邊住了一夜。
司行霈不知顧輕舟今天過來,他很晚才歸。
“是北平的一些秘密。
内閣分裂,可能要打仗了,我聽說總統想要跟日本人借一大筆錢。
”司行霈道。
“借錢,都需要抵押的,用什麼抵押的?
”
司行霈捏了下她的鼻子。
顧輕舟敏銳聰慧,一下子就擊中了問題的根本。
“不是土地,就是礦山了。
”司行霈道。
“消息屬實嗎?
”顧輕舟有點擔心。
葉督軍為了位置山西的穩定,付出了很多,顧輕舟不想山西也遭受動亂。
可一旦起戰事,很多時候就不可避免了。
“還沒定下來。
”司行霈道,“我準備插一腳,幫幫葉督軍。
”
顧輕舟點點頭。
她又道:“司行霈,這個時候提防蔡長亭和平野四郎,他們好像很有錢。
”
司行霈說知道了。
他睡了一會兒,就起身離開了。
哪怕是在太原府,司行霈也是忙忙碌碌的,不得停歇。
顧輕舟知道他離開了,卻沒有睜開眼睛,繼續睡覺。
醒來時,床畔果然空蕩蕩的。
翌日,康晗知道自己要回去了,就問顧輕舟:“我能不能帶着二寶去我家裡玩?
”
“當然可以。
不過,别讓其他人帶走二寶,好嗎?
”顧輕舟道。
康晗連忙說好。
兩個孩子歡天喜地的去了,顧輕舟也跟程渝和周煙告辭,送完孩子就回到了平野四郎的府邸。
她一回來,傭人就說三小姐找她。
“顧小姐,三小姐讓您回來就去她那邊。
”傭人道。
今天才周四。
“三小姐今天不上課?
”顧輕舟問。
傭人道:“應該是,三小姐今天告假在家。
”
顧輕舟換了身衣裳,重新梳頭洗臉,就去了葉妩那邊。
葉妩不在自己的房間,而是在外書房。
外書房堆滿了文件,葉妩姊妹倆和諸位參謀正在翻閱,似乎想找到什麼。
顧輕舟進來,沒人阻止。
有參謀瞧見了她,叫了聲“顧小姐”,就繼續埋頭翻閱。
葉妩百忙中站起身。
“找什麼?
”顧輕舟站在門口的地方,沒有往裡走。
這裡亂成了一團,顧輕舟深知自己跑不掉了,有點後悔想要逃離。
葉妩道:“找從前一份修正法律的文件,如今不知放在哪裡了。
”
“什麼法律?
”顧輕舟問。
葉妩道:“關于殺人罪的。
以前我父親簽署過一道法令,适合軍中子弟的,卻沒有送入市政廳備案,如今找不見了。
”
她說話的時候,其他人還在到處翻閱。
顧輕舟震驚:“誰殺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