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覺得很可惜,她不知平野四郎說了什麼。
也許,學習日語真的很重要。
“貿然去請個老師,肯定會打草驚蛇。
況且,我跟日本人不熟,請了老師也未必真心教我。
”顧輕舟道。
她想到了高橋荀。
高橋荀學習過中國話。
語言這方面,高橋荀肯定有自己獨特的心得。
隻是,高橋荀那孩子,不知道抽什麼風,居然對顧輕舟有點愛慕。
顧輕舟不想他這點虛妄的感情再有發展,故而斷絕了跟他深入來往的打算。
她也沒什麼好的,正如高橋荀所列舉的,顧輕舟的不好反而有一大堆。
高橋荀隻是有點糊塗了。
顧輕舟不招惹他,他總能回味過來、清醒過來。
除了高橋荀,顧輕舟不再信任任何日本人。
然而,住在這裡,不學習日本話,會錯過很多的消息。
兩下為難。
她拿着衣裳,從平野夫人的院子裡出來。
走在門口的時候,她遇到了蔡長亭。
蔡長亭正好要找平野夫人,卻見裡屋關上了門,他不太方便。
故而,他沖顧輕舟微笑。
“衣裳做好了?
”他笑着問。
顧輕舟點點頭:“是啊,夫人為了我們出門,也是挺操心的。
”
蔡長亭笑容更親切。
“要不要我幫你看看?
”蔡長亭問,“如何搭配,也是學問。
我不會穿,但是我會看啊。
”
顧輕舟道:“可以啊。
”
她對蔡長亭,向來表現得一點防備也沒有,就好像他們是最親近的朋友。
兩個人往顧輕舟的院子去。
日光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顧輕舟更加纖瘦窈窕,蔡長亭也越發高大。
路上,他們說起了康家。
蔡長亭對康家知道不少。
他說:“康家的老太爺是位人物,隻可惜他教子無方,三個兒子沒一個成器的。
反而是他那女兒,頗有他的天賦。
”
“康家的姑奶奶康芝?
”
“對,就是她了。
她嫁給了樸家。
樸家家當豐饒,可惜人丁單薄,所以他們兩口子住到了康家。
如今呢,老太爺最信任的下屬不是自己的兒子,反而是這個女婿。
”蔡長亭道。
顧輕舟不免失笑:“這倒是挺意外的。
這個老太爺,不同于常人。
”
“個中緣由,外人哪裡知道呢?
”蔡長亭道,“太原府扼制南北交通,康家能在此地做這麼大的金融生意。
在南北夾縫中左右逢源,全是高手。
”
顧輕舟也有這樣的感觸。
太原府的世家,沒有一個是單純靠祖業的。
北方常年軍閥混戰,山西在葉督軍的管束之下保持中立,不過問外省的事,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各大家族需要平衡局勢,夾縫中求生,全是心算過人之輩。
“夫人選擇了太原府,太原府自然是有過人之處的。
”顧輕舟笑道,“現如今不同往昔,想要發展,經濟就需得跟上去。
煤與鐵不可缺少,而山西媒鐵冠絕天下,單單這兩樣,其他省就望塵莫及了。
夫人的眼光,果然是犀利狠辣。
”
蔡長亭笑起來。
他喜歡跟顧輕舟談論局勢。
隻有這樣,他們才不算更加虛僞的僞裝了。
“輕舟”
“怎麼,叫我輕舟了?
”顧輕舟立馬打斷蔡長亭。
蔡長亭察覺,稍微回神,改口道:“阿薔,我很多時候不知道該如何讨好你。
我很想讨好你的。
”
“你送我一些首飾,對我露幾個笑臉,就可以赢得我的好感啊。
”顧輕舟停下了腳步,認真看着他,眸光專注,“真的,沒有女人不喜歡你!
”
蔡長亭苦笑了下。
油鹽不進的顧輕舟,真的很難對付。
當然,蔡長亭能給她的東西,她肯定需要。
隻是,時機還沒有到。
蔡長亭是個絕不先暴露自己的人。
“我其實有個好奇。
”顧輕舟道。
“什麼?
”
“你真的是蔡家的兒子嗎?
”顧輕舟問,“洪門的那個龍頭,你真的是他的私生子麼?
”
“這個是真的。
”蔡長亭道。
顧輕舟哦了聲,道:“那我就對你沒什麼疑問了。
”
到了顧輕舟的院子裡,顧輕舟進去更衣。
然後,她就沒有再出來了。
蔡長亭坐在沙發裡等了五十分鐘,他明白了顧輕舟的用意,也不動怒,隻是略微笑了笑,起身離開了。
又過了兩天,時間到了五月十九。
五月十九,就是康家的老太爺壽誕正日。
天公作美,早起時朝陽篩過濃密蔥郁的樹梢,落下斑駁光影。
略有微風,顧輕舟屋檐下的風鈴簌簌作響。
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顧輕舟早起更衣梳頭。
她打扮起來駕輕就熟,很快就把自己裝扮好了。
到了平野夫人那裡,平野夫人看到了顧輕舟,眼前一亮。
顧輕舟沒有把長長的頭發挽起,而是披散在身後。
她撩起了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
隐藏在她青絲間的,顧輕舟綴了紅寶石的璎珞。
她原本就是勝雪白皙。
此刻,沒了劉海的阻攔,她那雙妩媚的眼睛明亮,整個人神采奕奕的。
她沒有披肩,青絲就似最顯然的墨綢。
“真好看,這才像年輕的小姑娘。
”平野夫人笑道,“你今天也隻不過二十一二歲,别成天打扮得像個三十出頭的女人。
”
顧輕舟笑了笑。
一轉身,看到了阿蘅進來。
阿蘅沒有穿平野夫人為她做的旗袍,而是換了件粉紅色的洋裙,外頭套一件皮草小坎肩,華貴又時髦。
兩個女兒,幾乎相似的容貌,一個時髦雍容,一個古典優雅,平野夫人很有成就感。
“走吧?
”顧輕舟問。
“稍等,還有客人。
”平野夫人道。
顧輕舟正想問,誰要來,卻見高橋荀和他父親一起進了院子。
原來,他們父子也要去。
可能是上次被捉弄,高橋荀不看顧輕舟,隻和阿蘅說話。
“等會兒,我給你做男伴,如何?
”高橋荀問阿蘅。
阿蘅道:“好啊。
”
“别胡鬧,今天是拜壽,沒有男伴的說法。
”平野夫人道,“長亭,你多照顧阿蘅。
”
蔡長亭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低聲道是。
顧輕舟莞爾,看着高橋荀。
高橋荀頓時毛骨悚然,隻想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