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牛腩的味道還算不錯,外皮更是酥脆得剛剛好,可他就是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先前在家裡炖過的番茄牛肉,思緒繼而飄到陳盼身上,開始一門心思的想她不知道吃過晚飯沒有。
他這樣的态度讓江城海感到很不滿,自行品嘗過面前的炖盅後,有一搭沒一搭的繼續發問:“你看起來沒什麼食欲,不喜歡的話,再換成家常菜也是可以的。
”
“我想您誤會了,我過來并不是為了吃飯的。
”江幟舟實在是無法忍受這樣的虛情假意了,他放下筷子,直言不諱道,“您看起來對這裡的環境很不滿,不如有話直說,大家都能快點解脫。
”
江城海面對他的無禮,并沒有要動怒的意思,而是認真審視了他一番後,沉聲道:“你跟我年輕的時候确實很像,就連這副沖動勁兒都一模一樣。
”
“抱歉,我并不這麼認為。
”江幟舟從他身上看不出任何外貌以外的相似點。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母親确實很努力的從你身上移除掉了一些跟我相似的情性,但皿緣裡的東西是改不掉的,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自然而然的就會明白。
”江城海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開口道。
這話戳中了江幟舟最害怕面對的一點,他無論如何也不願變成江城海這種人,故而耐心瞬間耗盡:“我不認為探讨未來還沒發生的事對解決眼前的問題有任何幫助。
”
“好,那我們就談談眼前的。
”江城海并沒有急着說服他,“皿緣上的關系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即使你不情願,我們也永遠會是生物學上的父子,你體内流着一半我的皿,你能怎麼辦?
”
神話故事裡的哪吒可以剔骨還父,削肉還母,但現實中的江幟舟永遠不能,他被拿捏住這一點,整個人都變得局促起來。
江城海目的達到,放軟了語氣又道:“更何況我偌大的産業也需要有人來繼承,幟舟,我現在實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難道你不想來幫我一把,順便實現自己的宏願麼?
日盛集團這樣的小地方不适合你。
”
相比于身為行業龍頭的江氏,剛被從破産邊緣拯救回來的日盛集團确實不夠看,但江幟舟眼裡隻看得到後者,他諷刺一笑:“您這開門見山的未免也太着急了吧。
”
“難道你不願意麼?
”江城海自認為沒人能拒絕送到手邊的誘惑,眸中閃過一絲驚異。
“不瞞你說,我确實不稀罕。
”江幟舟收起了冷笑,表情卻堅定的不得了,他緊随其後的站起身來。
江城海再維持不住兇有成竹的表情,他看着身量已然高過自己的江幟舟,沉聲道:“我勸你再好好想一想,江氏的産業可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如果我願意,很多人情願立刻改姓認我做父親。
”
江家人丁稀薄,但觊觎他産業的旁支子弟也不少,雖然他并不希望讓私生子走上台前,但相比于那些旁支的子侄,他還是甯願讓江幟舟成為繼承人。
“那你就去找好了。
”江幟舟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反正我不願意,我過了将近三十年沒有父親的生活,不也活過來了麼?
”
話音落下,他甚至特意笑了一下,是真得已經把過去的事放下了。
江城海沒想到他竟然能夠真得在偌大的産業面前不為所動,耐着性子打起了感情牌:“我知道以前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你對我有怨言也是理所應當的,但她已經去世了,活着的人該往前看。
”
對他來說,江女士的去世無疑是一個讓他卸下肩上重擔的好機會,因此他連一絲悲傷都懶得僞裝。
江幟舟維持着站姿,低下頭直視着江城海的眼睛問:“你去看過她了麼?
”
“我送了一束花給她,希望她下輩子别再遇見我。
”江城海把話說的冠冕堂皇,仿佛江女士一生的悲劇不是他造成的。
江幟舟被氣笑了:“如果她在天之靈能夠顯靈,一定會把花摔在你臉上。
”
江女士生前便被他的涼薄給磨光了愛意,哪怕是在遺言裡提起江城海,也滿滿都是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剝的恨意。
江城海不信這個,将話題輕飄飄的帶過:“那也是下輩子的事了,現在我隻有你一個兒子,我勸你還是不要感情用事,事已至此,沒必要再置氣了,我們最好還是能做出對彼此都有利的選擇。
”
說着,他站起來伸出手,對江幟舟做了個要握手的動作,這是他在商場上面對合作夥伴時常有的姿态。
但江幟舟見此情景卻是隻想冷笑,他紋絲不動的反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還有一個兒子,一個一直住在療養院,跟我一樣沒被承認過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