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妃微微點了點頭。

　　她沒有說話。

　　平日裡風流倜傥的謝炎，此刻卻像是變成了一個沒見過女人的毛頭小子，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他先是把手揣到袖子裡，随即負在身後，醞釀半晌，才再度開口。

　　“我心裡有個疑問，想請教甯妃娘娘。
”

　　“說。
”

　　甯妃回答簡略。

　　短短一個字，卻宛如玉石墜湖，清脆好聽。

　　謝炎往前走了一步，鞋底的小半懸在水面上，“如果有一個姑娘喜歡我，而我不喜歡她，那我應該娶她嗎？
”

　　“本是不該。
”

　　甯妃垂眸，她的回應依舊簡短，但足以讓謝炎心中狂喜。

　　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人生在世本就身不由己，世間女子大多遵從父母命令嫁人，又有幾個能嫁給真正心愛的如意郎君？
她喜歡你，若是能成為你的妻子，總比嫁給别人要開心得多。
”

　　謝炎的心一下涼了半截。

　　剛飛上天，又墜入地，簡直比親自上戰場打仗還要刺激。

　　甯妃握着竹箫起身，似是要離開回到内屋，謝炎急忙喊住她：“那我呢？
娘娘可曾考慮過我會不會開心？
”

　　終于，甯妃緩緩轉過來，清涼如水的瞳眸沒多少感情，淺淺倒映出男人急切的面容。

　　“阿炎，你是作繭自縛。
”

　　她說道。

　　謝炎微微屈指，眼神如古井般暗沉不見底，“我和我妹妹一樣，想要的一定會去争取。
”

　　“你若是把這種勁頭放在功名上，早已前途無量了。
”

　　甯妃轉回去，撥開珠簾，快步走回内屋。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謝炎才離開。

　　每次他都是這樣。

　　她不走，他也不會走。

　　仿佛對于他來說，多看她一眼便是奢侈。

　　甯妃坐在梳妝鏡前，凝視着鏡中仍舊如少女般年輕貌美的容顔，可她心裡卻知道，自己身上千瘡百孔，早已不複當年的清純。

　　“阿炎，這麼久了，為什麼你還是放不下。
”她輕歎，“為什麼還要給我不切實際的希望......”

　　如今終于有了更好的姑娘要嫁給他，或許，她剛才應該把話說得更狠一點，讓他斷絕了念想，以後過好自己的生活。

　　可甯妃想到他們十裡紅妝，共拜天地時的景象，仍是禁不住心尖絞痛。

　　所幸，不孕的事情被揭發後，宮裡越發冷清，連宮女都不在了，她可以無所顧忌的伏桌大哭。

　　殿外。

　　謝炎離開後不久，又有數名太醫急匆匆打那條小路經過。

　　他們要前往的地方是四公主府。

　　蕭明岚的兒子突生急病，連夜找來太醫。

　　等他們趕到公主府，隻見那襁褓中的小嬰兒渾身發紫，白淨的肌膚上長了許多紅疹子，呼吸也很困難，好像随時可能一口氣喘不上來而夭折。

　　太醫們忙活了一陣，卻是毫無成效。

　　“公主，臣等無能，臣等已經盡力了！
”

　　他們紛紛跪下來。

　　蕭明岚很少發怒，此刻卻揚起手重重捶在桌面上，“治不好淳兒，本宮定要上報父皇，嚴懲你們這群吃幹飯的！
”

　　在這一動作之下，某個藥瓶倏然從她的衣袖裡滾落，咕噜噜滾在地上。

　　正是郊遊時謝千歡送給她的藥。

　　然而，蕭明岚正處于怒火中，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瓶墜落的藥。

　　“别急，這幾個治不好，我們再換别的太醫，總有人能治好淳兒。
”汪驸馬勸慰道。

　　驸馬的話點醒了蕭明岚。

　　她恍然，急忙吩咐道：“速速去請元璃郡主過來看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