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二大爺坐在家裡生悶氣。

　　孫衛民去醫院接方大媽回大院，二大爺是知道的，想攔着，可是礙于自己大院管事的身份，沒辦法攔。

　　“算了，别氣了，家裡這麼多人都沒把他說動，我看小四是鐵了心，非慧文不可了。
”

　　二大媽在一邊唉聲歎氣。

　　二大媽也生氣，方慧文那姑娘是不錯，可惜不會說話，人再好有什麼用。

　　自家兒子哪裡都不差，為什麼要找個啞巴姑娘回來。

　　過日子不是過家家，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娶個啞巴媳婦以後是個大問題。

　　然而孫衛民死犟着不松口。

　　這段時間除了二大媽和二大爺，三個姐姐也時常回來輪番勸說，口水都快說幹了，然而孫衛民不為所動。

　　最後三個姐姐全都敗下陣來，一個都不好使。

　　二大爺對二大媽吹胡子瞪眼，“難不成就任他胡來？
”

　　二大媽一攤手：“不然你說怎麼辦？
小四可是說了，要是再攔着他就一個人出去過日子，難道你就忍心把兒子趕出去？
咱家可就這一個兒子!"

　　“唉！
”二大爺歎息一聲，“這是造了什麼孽！
”

　　門口忽然傳來響動，二大爺朝外一看，随即闆住臉。

　　“你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你長别人家了呢。
”

　　孫衛民嬉皮笑臉道：“爸，說啥呢，我這不回來了麼。
家在哪兒我還是知道的。
”

　　“滾滾滾！
别讓我看見你，看着就煩！
”

　　“那我可真走了，别等我走了，你再說我不着家。
”

　　沒等二大爺說話，孫衛民轉身推門出去了。

　　看他幹淨利落地走了，二大媽着了急。

　　擡手拍了二大爺一巴掌，“你說你，這是幹啥，兒子好不容易回來又給攆跑，要是他真搬出去住，以後不回來了咋辦？
”

　　二大爺心裡後悔，嘴上卻一點不松口。

　　“讓他走，不回來才好呢！
”

　　二大媽一陣心酸，抹着眼淚說：“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小四既然那麼喜歡慧文，實在不行就随他吧。
這幾年咱們一直給他張羅，他一個都不見。
照這麼下去，我怕他能單一輩子。
”

　　二大爺抿着唇，半晌沒說話。

　　孫衛民離開家去了中院盛家。

　　盛啟晖沒在家，還在學校做課題。

　　好在蘇舸在家，孫衛民看見她叫了一聲“嫂子”。

　　“小四來了，進屋吧。
”

　　蘇舸把孫衛民讓進屋裡。

　　“嫂子，媒人那邊還得麻煩你幫我去說一說，讓她盡快上門吧。
”

　　孫衛民開門見山，說了自己的來意。

　　蘇舸猶豫，“你爸媽那邊……”

　　“沒事，我爸媽那邊不打緊，他們肯定能同意，隻是時間問題。
”

　　見孫衛民一副兇有成竹的樣子，蘇舸也就沒再多問。

　　第二天中午，趁着張嫂子回家吃飯的功夫，蘇舸過去了一趟，跟她說了上門提親的事。

　　張嫂子一直盼着掙這十塊錢，早就等不及了。

　　蘇舸說可以去上門，她忙不疊答應下來，隔天就去了方家。

　　張嫂子上門時，方慧文上班去了，家裡隻有方大媽和方大爺在。

　　冷不丁地媒人上門提親，對方還是後院的孫衛民，方大爺整個人都是懵的。

　　方大媽有心理準備，在醫院那會兒她就看出來孫衛民對慧文的心思，隻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請了媒人來。

　　張嫂子算是方家的老熟人了，之前方大媽找她替方慧文說過媒，隻是不巧那兩次都沒成。

　　對孫衛民，方大媽是很滿意的。

　　住在一個大院，這麼多年看着他長大的，家裡知根知底。

　　在醫院那會兒孫衛民跑前跑後地照顧自己，比自家大女婿要上心多了。

　　而且以前覺得他不怎麼着調，沒個正經工作在外面閑混，可這兩年他踏下心來，工作幹得十分有起色，人也穩重了許多。

　　把小女兒交給他，方大媽是放心的。

　　方大爺不知道這些，方大媽把他拉到一邊，大緻和方大爺說了一遍。

　　老兩口嘀咕了半天，最後由方大媽做主，同意了這門親事。

　　張嫂子笑得那叫一個合不攏嘴，仿佛一張大團結已經落在了口袋裡。

　　從方家出來，她就去後院找孫衛民。

　　得知方家答應了親事，孫衛民高興得不知怎麼才好，随手從兜裡掏出來二十塊給了張嫂子。

　　張嫂子瞧見二十塊眼睛都直了。

　　“這也太多了。
”

　　嘴上這麼說着，然而手卻握住大團結不松手。

　　孫衛民光顧着高興，根本沒在意，“謝謝您了，回頭我再給您送喜糖。
”

　　說完，壓抑不住激動，一溜煙跑去街道工廠找方慧文了。

　　白天剛提完親，到了晚上整個大院就都知道了。

　　除去方大媽出事那天在醫院的那波人外，大院裡其餘人驚得下巴好懸掉下來。

　　平時也沒見孫衛民和方慧文有啥交集，怎麼說提親就提親了？

　　但也有人聯想到方大媽住院那段時間，孫衛民跟着一起忙活，比女婿還要上心，從中發現一些端倪。

　　不管這些人私下裡怎麼議論，明面上大家都是祝福的。

　　二大爺二大媽這陣子出門，到處都是跟他們道喜的人。

　　二大媽心疼兒子，已經妥協了，算是認下了方慧文這個兒媳婦。

　　二大爺心裡依舊憋着一口氣，始終咽不下去。

　　但也無法，兒子翅膀硬了，不聽他的了。

　　上次皮帶都快抽斷了，也沒服軟。

　　後來還說自己能掙錢，可以獨立門戶出去住，二大爺是真害怕孫衛民說到做到。

　　他和二大媽兩個還指望唯一的兒子給養老呢，分開住是不可能分開住的。

　　最終，二大爺也不得不妥協。

　　二大爺和二大媽選了一個好日子，領着孫衛民上門，把訂親的日子定了下來。

　　這邊兩家喜事剛定下來，大院裡正喜氣洋洋的時候，丁家那邊卻傳來噩耗。

　　丁大媽強撐了好些日子，熬過了春節，卻沒能熬過這個春天。

　　丁大媽是晚上在睡夢中離去的，丁東明早上過去看時，人已經走了很長時間了。

　　丁東明嚎啕大哭，整個大院的人都聚了過去。

　　丁大媽癱在床上這麼多年，這兩個月以來又吃不下什麼東西，早就骨瘦如柴，兩頰瘦的都脫了像。

　　一大媽和周大媽她們議論，丁大媽這個樣子，早點離開也算是早點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