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宋家人輪番前來表示關心。
青娥告訴她,宋煜在祠堂跪了兩天,腿都跪瘸了,怕她見了擔憂,所以都是深夜前來,一坐大半宿。
青娥真不愧是盡職盡責的叛徒。
明明宋煜每晚隻來看一眼便走,有時候甚至都懶得走到床邊。
青娥還想替他塑造好夫君的形象。
藥裡沒再下毒,藥也确實是對症的藥,姜晚檸的病很快好轉,到第六日已經可以出門了。
姜晚檸出門第一件事就是去給宋姚氏請安。
澄心堂中。
宋姚氏這會兒正對着一位身穿秋香色褙子的婦人發火:“是你說一年肯定回本,最熱鬧的地段,最大的鋪面,最奢華的裝飾,最好的廚子,大把銀子花進去,結果你現在告訴我,酒樓不但沒回本,還倒虧了四千兩,你是坑我的吧?
”
應姚氏心虛:“我問了應倫,應倫說是廚子不行,做的菜不合咱們江城人的口味。
”
“廚子不行,你們不會換廚子嗎?
”
都一年了才知道廚子不行,早幹嘛去了?
“這不是在換嗎?
應倫已經說動長興居的孫大廚,孫大廚幹完這個月就來咱們鴻福樓。
”
長興居是江城生意最好的酒樓,孫大廚肯來鴻福樓,鴻福樓扭虧為盈指日可待。
“阿姊……”應姚氏支吾道:“咱們挖孫大廚是花了大價錢的,而且酒樓每日都需要一大筆開支,咱們的賬上已經沒錢了。
”
錢錢錢,又是錢。
宋姚氏聽到這個“錢”字就心驚肉跳,一個頭兩個大。
鴻福樓是她瞞着老爺跟三妹合夥開的,前期投入三萬兩,她出二萬五,三妹出五千,由三妹夫應毅的弟弟應倫打理。
這本錢還是她哄着姜晚檸拿出八間鋪面才湊齊。
本以為酒樓開起來,雪花銀子大把大把的賺,她也好在老爺面前掙臉面,誰曾想生意不好做。
已經投了這麼多銀子進去,若撒手不管,那先前的投入等于打了水漂。
宋姚氏咬着後槽牙:“還需要多少?
”
“不多,再有個五千兩就轉得開了。
”
宋姚氏腦仁直抽抽:“五千兩?
你當我是開金礦的?
”
“阿姊,您現在不就有座金山嗎?
阿檸的陪嫁光旺鋪就有三十六間,讓她再拿出兩間來不就好了?
”
“按說都不用您開口,她若是個懂事兒的,就該主動拿出來,她能嫁入宋家,是他們姜家燒了八輩子高香得來的福報。
”
這話倒是對了宋姚氏的心思。
女子既已嫁人,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那陪嫁理所當然歸屬于夫家。
也不知是哪個腦子進了水的修訂的律法,陪嫁居然算作媳婦的私産。
正說着,外頭報:大娘子來了。
姐妹兩目光交流,彼此心領神會。
姜晚檸進屋看到應姚氏也在,給宋姚氏請安後也給應姚氏請了安。
應姚氏道:“我才知道你又病了,還說待會兒過去看伱。
”
“勞三姨挂心,我已經好多了。
”
“這病去如抽絲,還是要細心調養,你看你,又瘦了,這小臉白的一點皿色沒有,我前些日子得了幾斤上好的阿膠,回頭送你兩斤。
”
“謝三姨。
”姜晚檸随口一謝,這位三姨的性子她了解,說過便是送過了。
宋姚氏示意姜晚檸坐到她身邊:“阿檸,你才好些,怎麼就出來了?
”
姜晚檸乖順地挨着宋姚氏坐下,輕聲細語:“吳大夫說整日躺着不好,要走動走動,曬曬太陽。
”
“那你出門要多穿些,天氣漸漸轉涼,莫要受了風寒。
”
“是。
”
應姚氏見機道:“大姐,那個錢……您盡快想想辦法湊一湊,不然酒樓就該關門了。
”
宋姚氏滿臉愁容:“你讓我上哪籌這麼多銀錢?
”
“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總不能眼看着酒樓倒閉。
”
宋姚氏一聲長歎。
兩人都做出這般模樣了,姜晚檸豈能不識趣。
“婆母,酒樓經營的不順利嗎?
”
宋姚氏埋怨地嗔了眼三妹:“當初你三姨說的天花亂墜,上了手才知道生意難做,這不?
一年了,不但沒回本,還虧了八千兩進去,若不填上這個空缺,酒樓就開不下去了。
”
“還需要多少?
”
“至少一萬兩,可現在家裡哪有這麼多銀錢……”
姜晚檸莞爾:“一萬兩而已,什麼時候要?
”
這是什麼錐心之言,一萬兩而已。
果然是财大氣粗。
姚氏姐妹面面相觑,還是應姚氏先反應過來:“自然是越快越好。
”
宋姚氏暗暗後悔,早知道就說多一些。
姜晚檸思忖片刻:“我現在手頭上沒這麼多,到月底會有一筆租金入賬,應該能湊夠一萬兩,月底行嗎?
”
“我得留些錢給婆母辦生辰宴,月底就是婆母的生辰了,去年婆母生辰,我病着,都沒能好好地替婆母操辦,心中甚是遺憾。
”
宋姚氏狠狠心動。
她嫁人後就再沒好好過過生辰。
以前是老夫人在,老夫人是個節儉的人,最讨厭鋪張浪費,後來老夫人不在了,老爺又外放去了甯川,在那邊要上下打點交際應酬甚是費錢,俸祿一文都不往家中拿不說,還時不時跟她要錢,不得已她隻能動用自己的陪嫁貼補老爺,哪還舍得花銀子給自己過生辰。
江城有頭有臉的夫人們,哪個過生辰不是熱熱鬧鬧,也邀請她去,以至于每年到了生辰她就無比糾結,過吧太費錢,不過吧,沒面子。
如今姜晚檸願意出錢幫她操辦生辰宴,再好不過了。
心裡萬般歡喜,嘴上假客套:“阿檸,你的病剛好些,就别操心這些了,我的生辰過不過都沒關系。
”
“婆母,兒媳自幼便沒了娘親,沒享受過娘親的關愛,嫁給郎君後,兒媳又有了娘,兒媳的病也不知能不能好,明年還有沒有機會給婆母過生辰,還請婆母成全兒媳一片孝心。
”姜晚檸眼眶濕潤,說的情真意切。
應姚氏忙道:“阿姊,這是阿檸的孝心,您就應了吧!
”
有人願意花錢給您過生辰還不好?
宋姚氏拉過晚檸的手,輕拍手背,滿目憐愛:“依你便是,不過,以後可不許再說喪氣話,我的阿檸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