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走後,這座宅院也徹徹底底的冷清了下來。
府上的下人雖說已然提前被遣散了。
但還是有幾個留下來的。
一位老管家,還有幾個丫鬟下人。
常府的老管事姓方,府上諸多事情都是方管事在打理,盡管老爺很少回府,但仍是将這府上打理的井井有條的。
陳長生聽後答道:“常山已然遣散了家丁丫鬟,為何你們要留下來?
”
方管家說道:“老爺對我們有知遇之恩,留在這裡,也是想等着老爺回來。
”
“若是回不來了呢?
”陳長生問道。
方管家搖了搖頭,說道:“老爺一定會回來的。
”
盡管他憂心忡忡,但說出的話裡卻一樣添着一定二字。
他始終認為,這個世道不會待老爺太差。
陳長生沒再說些什麼,仰頭灌了一口酒,抖了抖後,卻是發現那酒葫蘆裡已經沒了秋月釀。
空了。
兩大壇子酒,便這麼空了。
陳長生放下酒葫蘆,不禁歎了口氣。
這酒,怎麼都不夠喝。
……
隆冬坊那破舊小院裡亮着微弱的燭火。
這是劉懷張家中唯餘下的半截火燭,本是拿來敬神燒香的,如今卻是被擺在了桌上。
筆墨落于桌上的宣紙之上,其上的字密密麻麻的,不知寫了有多久。
直到那入夜子時,劉懷張才擡起手來,放下了手中的筆墨。
他看了一眼那紙上的内容,待到墨迹幹透之後便将那紙張夾了進去。
殘破的窗戶吹進來一絲冷風。
“咳咳……”
劉懷張猛的咳嗽了幾聲,臉色一陣泛紅,但又很快變的蒼白無力。
他将那折子小心收好,藏在那一身滿是補丁的衣衫夾層裡,揣起手後,便端着那半截火燭走出了門。
層雲遮蔽了月光,入目之處唯有這些許亮光在指引着劉懷張往前走去。
他護着燭火,走的步路蹒跚,每走一步都好像很是吃力。
但凡有一陣風吹來,他便忍不住打顫。
入夏的風,不算冷,反而稱得上是涼爽,但對劉懷張而言,卻進了骨子裡。
手中拿着的火燭滴落下油蠟,落在他的手上,但他卻毫不在意,一直往前走着。
“呼……”
可天不遂人願,忽有一陣風吹來,将那最後一點光亮都熄滅了去。
劉懷張嘴唇打着顫,吹了吹那火燭,無奈之下,隻得舍棄那未曾燃完的火燭,走在這陰沉的黑夜裡。
在這長夜之中,唯有他一人獨行。
.
.
天邊浮起一片魚肚白,陸續有炊煙升起。
上京城依舊如往常一般,但也唯獨隻有這個地方一直平靜如常,甚至于是熱鬧。
陳長生起了個早,在院中練了會劍。
弦樂見了先生手中的那柄劍後不由得退避了些許。
“陳先生手裡的,是仙劍嗎?
”弦樂問道。
陳長生說道:“破劍一把。
”
聽雨劍似乎有些不樂意了,發起了反抗。
陳長生彈指打在了劍身上,聽雨劍立馬就老實了下來。
弦樂好奇的打量着聽雨劍,問道:“他能聽到我們說話?
”
“興許能吧。
”
陳長生道了一句,旋即收起了劍來。
弦樂見先生随手一收,那柄仙劍就消失不見了,神仙手段,當時如此。
弦樂緩緩回過神來,也沒再關注仙劍的事,而是問道:“先生今日也去茶樓?
”
陳長生點頭答應了一聲,說道:“約好了的。
”
出了常府後,陳長生便直接去了茶樓。
那日的夥計見先生來了之後便快步迎了上來。
夥計說道:“先生,劉大人他還沒來。
”
“等等就好了。
”陳長生和煦笑道。
“那小的先上茶。
”
夥計答應了一聲,随即便下樓去端茶去了。
上了茶後,陳長生便坐在那個位置上等了起來。
轉眼間一杯茶下肚。
劉懷張沒來,但卻等到了一位貪茶的算命先生。
鐘正元坐下後便笑道:“陳先生好生悠閑,竟還有閑工夫來喝茶?
”
他倒也不客氣,直接就倒起茶來。
品了些許後,道了一句:“不錯不錯,好茶。
”
陳長生看向他道:“你怕不是聞着茶香來的?
”
鐘正元笑了一聲,沒覺得不好意思,說道:“不喝白不喝嘛,隻準陳先生白吃白喝,就不準我鐘某白喝一盞茶嗎。
”
陳長生聽到這話忽的不知該如何反駁。
好像自己一直都在白吃白喝。
他心中不禁輕歎一聲,想想之後還是找些銀兩來用的好。
鐘正元問道:“這是在等人?
”
陳長生點頭道:“等一位老人家。
”
鐘正元思索了一下,說道:“可是那天夜裡說起的那個人?
”
那位給陳長生解釋了為官之道的人。
“正是。
”
陳長生抿了口茶水,說道:“是個很有趣的人。
”
鐘正元聽後有些好奇,說道:“那還真是少見,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竟能讓陳先生都不吝贊許。
”
“一會說不定就到了。
”陳長生說道。
原本是陳長生一個人等,如今又多了一個。
眨眼間,半個時辰過去了。
到了正午,茶樓裡的人陸續散去。
然而陳先生口中說的那個,卻仍是沒有來。
鐘正元看了一眼陳長生,問道:“先生等的人不會不來了吧?
”
陳長生頓了一下,他放下了茶杯,說道:“會來的……”
鐘正元見狀也不再問什麼,喝了口茶後便陪着陳長生繼續等人。
誰料,到了下午之時,卻依舊沒有人來。
鐘正元有些耐不住,索性拿出了銅錢,算了起來。
“叮當……”
三枚銅錢落桌。
陳長生的目光也看了過去。
鐘正元看了一眼面前的卦象,心中卻是忽的一頓,擡起頭看向了陳長生。
陳長生見他目光異樣,于是便問道:“怎麼了?
”
鐘正元想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說道:“興許是算錯了,鐘某再算一卦。
”
說着,他又搖起銅錢,重新算了起來。
銅錢落桌……
但那卦象,卻是一點沒變。
鐘正元沒有開口,隻是默默的盯着那卦象。
這般看來,應當是沒有算錯了。
陳長生似乎是猜到了什麼,他轉頭看了一眼茶樓外面,心中忽的有些複雜。
鐘正元擡起頭,再次看向陳長生。
“陳先生要等的人,恐怕是來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