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晴的所作所為，讓他隐隐看到了當年在古荒大陸時，二人相處的千年時光中，那位古靈精怪的小姑娘的影子。

　　如此一來，越發讓他确定，墨晴的意識，絕對在潛移默化中，對聖族的意志造成了侵蝕。

　　當然了，從始至終，他都不知道當下的真實情況。

　　遺忘之地那次，墨晴的演技實在是太好了，甚至為了不露餡，并沒有跟他有過任何的提前交流。

　　事後也沒有傳遞任何有用的信息。

　　哪怕是這一次遭遇虎嘯，他所得到的信息，也是少之又少。

　　一切隻能憑借自己的直觀感覺去猜測。

　　“或許真的可以借着這次機會，去搏一搏。”

　　林天心念百轉，很快做出決定，隻見他釋放出神識，潛入虛空之中，快速朝着墨晴靠近。

　　至于原始胎土制作的人偶，早就已經被他注入一縷法則之力，早已經做好了背水一戰的全部準備。

　　神識在紊亂的虛空之中，不斷承受着沖擊，即便林天早已催動大道法則籠罩神識，神識依舊是激蕩不斷。

　　僅僅隻能勉強維持。

　　正常情況下，絕對不會如此艱難。

　　但此地萬法禁絕，又有磅礴妖氣侵擾，導緻本就不穩定的空間，更加紊亂。

　　别看一衆妖族天驕在此，似乎并沒有任何的問題，實際上是因為他們足夠強。

　　莫說尋常人，就是道尊之下的神王，乃至是半步道尊，也難以在這樣的環境之中長期生存。

　　正常空間尚且如此，虛空之中有多恐怖，自然可想而知。

　　聖族道韻之下，墨晴鎮壓完虎嘯，便一言不發，繼續開始吸收煉化聖族道韻。

　　而林天的神識，悄無聲息的融入聖族道韻之中，所謂的聖族道韻，本質上隻不過是更為強大的大道。

　　想要做到這一點，并沒有什麼難處。

　　在林天看來，真正的困難在于，如何避開聖族意志，在識海之中，找尋墨晴的意識。

　　但謊言終歸有被拆穿的一天，真相必然随着時間流逝而浮出水面。

　　當他的神識，進入墨晴識海中後，他頓時就驚呆了。

　　墨晴十餘歲開辟識海之時，他便曾釋放神識進入其中，此時此刻，與無數年前相比，墨晴的識海，除了更為廣袤，從最開始的小湖泊，變成如今一望無垠的汪洋大海。

　　且其中有了熠熠生輝的金色光芒之外，并沒有任何的區别。

　　甚至于，墨晴感知到林天的存在，當即沒忍住激動，識海直接激起洶湧浪花。

　　“師尊？”

　　金色的識海之中，墨晴的身形緩緩凝聚，在她的識海之中，她卻顯得有些許小心翼翼。

　　“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林天的神識快速凝聚成人形，看着身前古靈精怪地墨晴，沒好氣地問道。

　　哪怕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知情，甚至一直對墨晴的處境，處于極度擔憂之中。

　　但進入墨晴的識海之後，對方的意識有沒有受到擠壓，他還是能夠感受出來的。

　　更何況，這妮子都已經下意識喊出師尊。

　　哪怕是個傻子，也能夠從中看出來端倪了啊。

　　簡單來說，墨晴極有可能一點事情都沒有，這對于他來說，雖然算是上次失事之後，最大的好消息。

　　可他一想到墨晴從始至終将他也蒙在鼓裡，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當時情況危急，來不及與我解釋，我不怪你。”

　　林天死死盯着墨晴，毫不掩飾地道：“事後你被妖族強者帶走，無法傳遞信息，我也不怪你，但你這次既然能夠向我傳遞信息，為何不能向我解釋清楚？”

　　“竟敢擅闖本座識海，本座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

　　墨晴知曉事情敗露，頓感壓力山大，索性準備裝傻充愣。

　　此時的情況，就如俗世之中，普通的夫婦努力幹活，将孩子送去學堂讀書，希望将其培養成材。

　　但孩子天生比較懂事，感到供養一位讀書人，對于并不富裕的家庭，會造成巨大的負擔。

　　索性便離開學堂，去一些客棧、酒樓跑腿。

　　先不說懂事的孩子，不會主動說出來，抛開這個不談，孩子肯定也是不敢說的。

　　然後卻被父母撞破，哪怕父母沒有錯，孩子也談不上不對，但心虛肯定還是會心虛的。

　　林天臉色一沉，手腕翻轉，右手之中當即出現一節戒尺。

　　當初在墨家時，墨家老爺子曾親自送他一節戒尺，讓其在墨晴頑皮時稍加懲戒。

　　但是由于墨晴生性乖巧，雖然由于太過聰慧，與同齡孩童有些格格不入。

　　但從來沒有招惹他生氣，故而戒尺也一直沒有用上。

　　現在他雖然沒有将戒尺帶在身邊，但用神識凝聚相同的戒尺，自然是手到擒來。

　　“手伸出來。”

　　相識多年，林天第一次展露嚴父姿态，厲聲厲色地說道。

　　“哦豁........”

　　墨晴本想要掙紮，怒斥林天如何敢對聖族至聖如此。

　　但是，一直以來，林天在她心中，擁有着極高的威嚴，讓她不敢反駁，雖有其心，但無其勇。

　　最終隻好可憐吧唧地将手心遞給了林天。

　　林天沒有任何惋惜，直接一戒尺抽了上去，能不能打疼無所謂，主要是讓墨晴知道，什麼叫做尊師重道。

　　“這一尺，是為懲戒你胡言亂語，明知事情敗露，依舊編造謊言欺騙為師！”

　　一尺落下，林天厲聲厲色地教訓道。

　　“诶，不是因為我自作主張，讓你蒙在鼓裡嗎？”

　　墨晴的俏臉上，滿是疑惑之色，雖然壓根一點都不疼，但卻讓她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當初情況危急，你冒着巨大的風險救我，我又豈會怪你。”

　　林天露出一臉慈父表情，沉歎一聲道：“說到底，還是我實力不夠，這才讓你冒險為之。”

　　他最初詢問時，雖然有些許氣憤，但卻完全談不上發怒。

　　當然，即便動手之時，也談不上盛怒，僅僅隻是為了墨晴意識到，這樣的事情以後不能做而已。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墨晴出現，并且引來大道之海，吸引了全體妖族至強者的注意，他恐怕真要以身皿祭蒼天。

　　“沒有的沒有的，當弟子的營救師尊，乃是天經地義，更何況咱們現在不都是好好的嗎？”

　　墨晴看到林天的神色似乎有些許不對，連忙擺手解釋，并上前拉住林天手腕，輕輕搖擺起來。

　　抛開一切不談，能夠在這裡見到林天，對她而言乃是一件極為開心的事情。

　　哪怕她知道，林天被人族強者帶回去之後，絕對不會身陷危險之中。

　　甚至于在此之前，她就已經得到過林天的一些信息，但聽聞跟親眼見到，顯然還是不同的。

　　“過去的都過去了，你得告訴我，為何不借着這次的機會通知我。”

　　林天微微搖了搖頭，鄭重地道：“莫非是妖族在你身上，留下了一些禁制，暗中對你有所限制？”

　　“沒有呀，他們哪敢啊，我現在可是聖族至聖......當然了，師尊您乃是至聖先師，身份比我還要尊貴。”

　　墨晴怕林天擔心，連忙解釋道。

　　“那你為何還想着瞞我？”

　　“額，這不是打算給師尊一個驚喜嘛。”

　　墨晴露出垂頭喪氣之色，好似精心準備一件禮物多時，但在還未送出去之前，就被人給發現了一樣。

　　在她原本的計劃之中，她打算暗中滲透妖族，等到未來送給林天一個，已經完全被她所掌控的妖族。

　　但是現在計劃哪怕還沒暴露，可都到這份上了，想藏肯定也藏不了了。

　　哪怕她完全可以順着林天的意思，說被妖族強者施加限制，但為了不讓林天更加擔心，卻也沒動這個心思了。

　　當然，也可能是林天剛剛那一戒尺的效果斐然。

　　林天聽完墨晴的講述之後，眉宇之間，不由得浮現出怪異之色。

　　自己還在想着如何提升實力，解救你的時候，這位不安分的徒弟，卻已經在想着如何控制整個妖族。

　　所為的，僅僅隻是為了給他一個驚喜？

　　“這樣太危險了。”

　　林天搖了搖頭，雖然這個辦法，可以讓人族未來很多年免除妖禍，甚至是如當年的聖族一樣，讓妖族成為附庸。

　　但屬實是有些太過于危險了。

　　而且，妖族之所以甘願成為聖族附庸，想來最大的可能，便是聖族的個體十分強大，種族之中又沒有如現在人族一樣龐大的基數。

　　如若不然，任何一位聖族，都擁有淩駕于萬族之上的身份，不可能有任何種族能夠接受。

　　據他了解，人族對聖族最初時也沒有反抗之心。

　　這或許是因為最初的人族，根本沒有這個實力，但根本在于，聖族雖強，卻對整個人族的軌迹，造不成太大的影響。

　　縱然會因為一些原因，而導緻一些人族的消亡。

　　但這世上，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個種族，會因為相較于整個族群而言，并不算大的傷亡，而悍然發動滅族之戰。

　　人族之所以能夠敢為萬族先。

　　則完全是因為，人族與聖族之間，擁有大道之争，不得已之下隻能以死相搏。

　　“不危險啊，現在的妖族對我可好了，可謂是言聽計從，若是待在臨天崖，那就隻能一輩子待在臨天崖了，妖族會想盡一切辦法，對我下黑手。”

　　墨晴卻是悠然道：“俗話說，敵暗我明乃是最壞的局勢，我如今正是将這種局勢扭轉，反而是降低了危險。”

　　林天聞言，沉默了。

　　墨晴說的确實沒錯，如果繼續待在人族陣容，那她這輩子在擁有絕對的實力之前，恐怕就一直隻能處于臨天崖的庇護之中。

　　而以墨晴那不安分的性子，加之可以衆目睽睽之下，逃離臨天崖的通天手段，恐怕不可能長久的待在宗門之中。

　　“話雖如此，你能夠決定保證自己的安危嗎？”

　　林天仍是有些擔憂。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豈能暗中躲藏一世，弟子也想為人族奉獻自己的力量，難道有風險就不做了嗎？”

　　墨晴卻是理直氣壯地反問道：“師尊來此，莫非不知道此地兇險，極有可能喪命于此？所以我覺得，有些事情該做還是要做的。”

　　林天陷入沉默之中，一望無垠的識海之中，也是陷入沉寂之中，海面之上甚至沒有半點漣漪。

　　良久之後，林天這才悠然說道：“罷了，你終究是長大了，恐怕實力已經在我之上，莫說不可能一輩子生活在我的羽翼之下，現在的我恐怕也談不上你的羽翼了。”

　　“隻是身處妖族之中，需要時刻注意自身安危，切莫做任何冒險之事。”

　　“不不不，師尊永遠都将是我的羽翼。”

　　墨晴連忙反駁，事實上，她雖然很想要幫助到林天，但她卻又很享受被林天保護的那種感覺。

　　隻是随着心智越發成熟，前者的意願慢慢戰勝前者。

　　“暫且不談這些，其實你可以完全不用暗中對這些妖族天驕動手腳，一來容易被妖族強者發現端倪，二來，我難得遇到一位可能旗鼓相當的對手，卻被你搞的一點挑戰沒有，倒是失去了諸多樂趣。”

　　林天話鋒一轉，就虎嘯的事情跟墨晴交涉起來。

　　妖族強者不是白癡，就如當初那位，一再逼迫墨晴對他下死手的狐妖，絕對是城府極深。

　　一次還好，但若是長久如此，恐怕會遭到懷疑。

　　這樣對于墨晴極為不利。

　　至于虎嘯是否是巅峰狀态，他倒是不那麼在意，即便真的打不過，對方也不太可能讓他毫無還手之力。

　　隻要不是境界相差太大，最壞的結果，也不過隻是狼狽逃離罷了。

　　相比于墨晴的生命安危，他還真不覺得面子有多重要。

　　“好的好的，這不是想為師尊出一份力嘛，說起來不愧是師尊，我聽說你殺的數百妖族天驕毫無還手之力，比我自己玩弄妖族還要激動。”

　　“打住，區區幾十妖族天驕，便讓我全力以赴，冒死沖出重圍，怎麼到你這，就是讓數百妖族毫無還手之力了？”

　　林天擺了擺手，完全不吃吹捧這一套。

　　“嘿嘿，都差不多嘛。”

　　墨晴憨笑一聲，随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嚴肅道：“對了，師尊回去之後，切記不可與人族任何人談及我此時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