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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殺夫報仇(十五)

  魏初再醒過來,躺在床上怔怔地發呆。

  精美大氣的天青色紗帳,床頭懸挂地繡着飛鷹的荷包,窗下長案上奉着一把寶劍,牆上還懸挂着一副狂野草書。

  這顯然是男子的寝室。

  “醒了?
”低沉醇厚的聲音傳來。

  趙無殊走到了她面前,大概是因為在室内,他沒有再披大氅,而是穿了一件白色燕服,袖口領口各有一指寬的黑色幅邊。

  墨發輕挽,眉目冷峻,步伐沉着有力,随着走動腰間一塊玉佩晃動,低頭看來時,因逆着光,眉眼恍惚柔和下來,越發美好得不似人間。

  再沒有人,能如他這般輕而易舉地顯盡風華。

  魏初緩緩眨了下眼,是了,最後仿佛是他抱起她。

  她沒想到他居然會那麼做,那時她可是一身污穢。

  他還很幹脆地答應她去抓周賢。

  她聲音嘶啞:“多謝你。

  趙無殊凝着她半晌,忽道:“你是故意的。

  “……”

  “故意在那個時候讓自己小産。

  魏初微微笑了:“看出來了?
是啊,不是那樣,餘一春未必能當場答應我。
”她偏了下頭,“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留那個孩子那麼久。

  周賢的種。

  在她體内她時時刻刻都犯惡心。

  偏偏那也是她的孩子,懷着他的每一天,她都無比煎熬。

  她臉上的自我厭棄令趙無殊蹙眉。

  “對了,李聞善呢?

  呵,心裡隻有她的仇人。

  他拿出兩張紙:“這是李聞善的供詞。

  兩份供詞,一份是李聞善的,一份是柳昭昭的。

  後來根本不用别人出手,在聽到了李聞善的“自白”後,餘一春也會問個一清二楚。

  作為大名鼎鼎的神醫,餘一春有無數方法叫人說實話,甚至比南風的迷魂術還要好用。

  供詞上寫着,魏定死的那日出發前就被下了藥,關鍵時刻藥性發作,他渾身無力,輕易落網,李聞善在他身上各種試藥,以此來逼他交代不存在的所謂“魏家的寶藏”,結果自然一無所獲,無奈之下隻好殺了他,而魏定之所以被砍得面目全非,就是為了掩蓋被試過藥上過刑的痕迹。

  魏甯死前,也遭過差不多的折磨。

  還有魏初的母親,更慘烈。

  而這一切,李聞善都有參與,幕後主使自然是周賢。

  相比之下,她父親直接心疾發作暴斃,簡直可以算是幸福了,當然那也是周賢不敢留下父親,畢竟三朝元老,活着太危險。

  而柳昭昭的供詞簡單得多,主要是怎麼坑害魏初的過程。

  但魏初看得出來,周賢和李聞善對她的親人那麼狠絕,柳昭昭在其中扮演了不小的角色。

  隻要無辜地露出委屈之色,讓他們知道魏家人不喜歡她,就比上多少眼藥都管用。

  魏初閉上眼。

  供詞沉甸甸地壓在兇口。

  “你想怎麼處置李聞善?

  魏初睜開眼,想了想:“李聞善是餘老先生的徒弟,這事還要看他的意思。
”她忽然問趙無殊,“你現在已經開始治病了嗎?

  “嗯,石棉泰也和我一起。

  “石伯伯?

  趙無殊看她一眼:“怎麼,你不知道他也沒幾日好活了?
十多年前他受過一次重傷,是餘一春救的,如今舊疾複發。

  石伯伯,他竟然也……

  魏初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父親葬禮上都未見石伯伯出席,原來他也是性命垂危,可他卻陪自己千裡迢迢地跑到天津來。

  原來她不知道。

  趙無殊心想,如果她知道石棉泰也需要餘一春救命,是否還會一心一意為他求餘一春那句話?

  趙無殊抿了抿嘴角:“你好好休息。
”說完便出去了。

  魏初沒在意他的離去,她呆了片刻,在南風的攙扶下去了餘一春那。

  ……

  幾天沒見,餘一春仿佛老了十多歲,蹲在院子裡沉悶地分揀着藥材,那個會在大清早瞧着銅盆唱走調的民謠的開朗老人,好像在幾天前的那一刻就徹底死去了。

  見魏初來了,他慢吞吞地站起來,直接一拜到底,愧然道:“我那孽徒對不住你,對不住魏相魏家,是我餘一春之過,”

  魏初看得有些心酸,更多則是愧疚。

  這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本來他可以安度晚年,她卻算計了他,将他拖了進來,本來他無愧于天地,腰杆子筆直,可如今卻對她這麼個小小晚輩行如此大禮。

  他如魏初所料地為徒弟的孽行寝食難安,可事實上那并不是他的錯。

  魏初側過身不受這一禮:“餘老先生您是您,李聞善是李聞善,他做的惡并非您的過錯,您不必如此。

  餘一春苦笑,他光明磊落了一輩子,救的人數不勝數,一生都在行善積德,結果被個小徒弟毀得一幹二淨。

  親自教出來的最喜歡最欣賞的徒弟居然是個内心裝滿陰毒邪惡的人,身上不知背了多少人命和罪孽,餘一春覺得那些罪孽簡直是壓在自己肩頭的。

  這又豈是魏初一句話能夠抵消的?

  魏初道:“我是來感謝先生您為我答應救趙無殊的,還有石伯伯,我才知道他居然也重病在身,如果不是您心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餘一春樂了,這女娃眼下是來讨好他來了?

  他擺擺手:“既然破誓了,救一個也是救,救兩個也是救。

  “不,不是破誓!
”魏初忽然道。

  餘一春詫異地看她。

  “是因為您的善心。
”魏初一臉肯定地道,“如果不是您心存最真誠偉大的善意,便是我當時就死了,你也不會答應吧。
欠我的是李聞善,和您可沒關系,您卻為他收拾爛攤子,這份善意和這樣的做法足以全了和李聞善的師徒之義,從那一刻起,您就和他沒關系了,他造的孽理應他自己承受,您不要再為此自責了。

  說罷,深深地福了下去。

  哪怕身子極虛弱,她的禮儀也是無懈可擊的,美好而真誠。

  餘一春怔住。

  這小丫頭竟然是來安慰自己的。

  完全沒有想到。

  可這麼淺白的語言,他聽着怎麼就覺得心裡頭真有些舒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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