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鎮領導安排人送來了清簡的粥和開胃小菜,朱小鹿連喝了兩大碗,看着真像是已經沒啥事的樣子。
經過許晉東親自看望這一出,教務主任是再也不敢斥責朱小鹿差點搞砸剪彩活動的事,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後便交代文老師送她回賓館休息。
朱小鹿這一覺一直到第二天同屋的趙一嘉鬧鐘響了才醒,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外面所有的光線,她不清楚現在幾點了,隻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完全沒睡夠。
趙一嘉窸窸窣窣的收拾完後看了眼依舊裹在薄被底下的朱小鹿,食指戳了戳她露出來的腳丫子,“小鹿,你還好嗎?
”
“再睡五分鐘。
”朱小鹿嗓子幹得有點難受,發出來的聲音又澀又粗。
趙一嘉看了看表,“如果你能十分鐘内收拾完自己的話,你可以再睡一刻鐘,我先去吃早餐,給你帶回來,等會路上吃,你确定你沒事?
如果狀态不好,我去跟文老師說。
”
“不用不用。
”朱小鹿從被子裡探出腦袋,頭發遮住了半張臉,“我沒事,不用請假。
”
今明兩天師大校方要和當地縣教育局的人就後期相關事宜開會商讨,這一趟奔波千裡,校方派過來的人有限,當然得能文能武,來之前朱小鹿和趙一嘉除了剪彩環節的禮儀工作,更重要的一部分工作是會議中涉及師大負責和配合的所有内容的整理。
那種熟悉的比之前更嚴重的兇悶頭昏腦脹的感覺又來了,心想這鄉鎮的醫生到底技術行不行啊,不是說她沒事了嗎?
朱小鹿一整天靠意志力堅持下來,直到晚飯前徹底撐不住,深怕自己再次不合時宜的昏倒,于是主動提出要去診所繼續挂水。
文老師經過昨天那一鬧也是後怕,趕緊安排車送她過去,梁醫生重複昨天的幾個檢查動作後遞了根水銀溫度計讓她夾着,不多時取出來時朱小鹿明顯看到梁醫生瞳孔放大了一圈,臉色和語氣都不太好,“怎麼才來啊?
!
”
“……”朱小鹿心一抖。
文老師也緊張起來,“醫生,她發燒了嗎?
多少度啊?
”
“39.8。
”梁醫生說完去了裡間的藥房,出來時将一盒藥遞給文老師,“拆了喂給她吃,我去配藥,繼續挂水。
”
朱小鹿:“……”
除了難受更多的是沮喪,她從未如此脆弱,何時何地都是生命力頑強那一挂的,奈何偏偏在這蒼溪縣幾乎表演了全套。
“文老師,您去吃飯吧,别管我,等會我挂完水自己回去。
”給别人添麻煩這種事,朱小鹿即愧疚又不适應。
文老師想說什麼,隻見她已經閉着眼像是要睡覺的樣子,看了看比昨天的瓶子還要大一個号的三瓶水,于是安撫了兩句又跟梁醫生交代一下後原路返回了,她要處理的事真的不少。
退燒藥發揮作用了,朱小鹿後背全是汗,迷糊中她推開蓋在身上的薄被,依舊覺得不舒服,兩隻手不老實的還想要掀扯什麼。
“不許動。
”魏森實在受不了老闆腮幫鼓起又講不出話來的樣子,可這病床上的人再動一下就該扯到針頭了,他大概是有強迫症,在憋死之前還是由他來說吧。
朱小鹿果然沒再動了,但也沒有轉醒,剛才還不老實的那隻手耷拉在一旁,整個人看起來有點委屈,明明是睡着。
“還有多久?
”許晉東表情終于松懈下來,看向辦公桌那邊整理病例的梁醫生。
梁醫生看了眼藥水瓶子,“一刻鐘左右。
”
話一落病床上的人像是聽到似的,又急躁的動了動,像是要醒來,針管因她剛才的牽扯有點回皿,魏森下意識看向許晉東。
後者繃着臉轉了個身。
“許晉東再次轉過來時梁醫生已經處理了回皿問題,他餘光瞟了眼皺着眉頭鼻尖全是汗粒的人,目光很快轉移到魏森臉上,“你在這等學校老師過來。
”說完轉身便走了出去。
“……”魏森想問他去哪裡,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
許晉東就在診所斜對面的一顆槐樹下抽煙。
原本計劃晚飯後連夜離開,今晚縣高官親自招待了一桌,上菜之前大家閑聊,無意中聽到誰說起昨天暈倒的女學生今天發高燒又送去了診所,他整頓飯一滴酒未沾,全程臉色不好任誰看了都知道許先生情緒不佳。
一頓飯很倉促的結束了,魏森不用指示,直接開車來到診所。
梁醫生正愁這該娃丢給誰負責,一見是昨天來過的商人,語氣頗為嚴謹,“診所水平有限,她這是水土不服并發症,建議你們明天還是送她去市裡的大醫院。
”
魏森當即就要打電話安排這件事,許晉東左手擡了擡,“你給師大的譚主任打電話。
”
“……”魏森不明白老闆此時顧慮什麼,師大師生這一趟所有開銷自然都是許氏負責,那安排一個學生去醫院再正常不過,況且這也不是普通的學生,“許總,譚主任對當地不熟,怕……”
“那是他該想辦法的事。
”許晉東背對着病床,語氣似似有隐忍壓抑,“人是誰帶來的誰負責。
”
魏森:“……”這話聽着總覺得不太對,他沒深究,規規矩矩老老實實去給譚主任打電話,但這不妨礙他心裡裝滿疑惑。
許晉東在點燃第五根煙時診所門口開過來第二輛車,譚主任和文老師一齊下來,看着他們進屋,許晉東挑出手機,接通後說了句“提醒他們将學生的健康放在第一位”。
魏森:“……”直接帶走不是更好?
朱小鹿已經醒了,這會兒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似的,垂着頭不敢正眼看人。
譚主任确實挺煩躁的,一堆事兒要處理,這會兒剩下的人都在加班加點幹活。
但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臉色煞白明顯消瘦一圈他又心有不忍。
到底是準備工作做的不足,他側身瞪了一眼一旁的文老師。
文老師:“……”
好吧,她認瞪。
“譚主任,學生不遠千裡過來都是想把事情做好。
”魏森看了一眼朱小鹿,發現這姑娘眼眶都紅了,他将目光移回譚主任和文老師身上,語氣重了些,“許總很重視這件事,希望老師們能在異鄉異地給予學生足夠的安全感。
”
朱小鹿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感激之餘又想到他說的“許總”應該就是那位許先生吧,原來他還挺關心我的嘛,嘿嘿。
随即又忍不住想捶捶自己的腦子,自作多情幹嘛呀這是。
自己光天化日在他面前暈倒,他作為許氏集團的掌門人,此次三校連投的資方,表現出一點仁厚之心實屬正常,跟關不關心她實在沒有半毛錢的關系,換成趙一嘉他也會這樣做。
魏森覺得這姑娘又哭又笑小表情随意切換的樣子挺好玩的,想到外頭那個人前前後後多次的反常,某種奇葩的想法飛進大腦,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怎麼可能呢,完全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譚主任見他皺眉,以為是對他處理朱小鹿生病事宜的态度不夠滿意,連聲抱歉,“抱歉,我們對學生的關心一定會落實到實處,請魏總代為轉告許先生,讓他寬心。
”
魏森調整情緒,嚴肅的點了點頭,回頭又看了一眼朱小鹿,告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