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适應了車内的燈光,手也不知不覺放下來,許晉東一直沒再說話,朱小鹿頓時有點坐立難安,眼睛不受控制想要四處看。
頭剛一左轉,便對上一雙神情不明的眼睛,四目這樣突然相對,她莫名心慌,不敢多瞧便迅速扭頭,剛一錯開目光她又覺得自己沒用,她堂堂正正怕什麼啊。
像是賭氣一般,朱小鹿再次扭過頭正視他,目光大膽而直接,隻是覆在肩上包帶的手不停扣來扣去的小動作出賣了她的真實情緒。
“許總,您找我就是問我認不認識霍家二叔嗎?
”朱小鹿佯裝鎮定的問道。
許晉東沒回答,也沒再看她,他将一旁的車窗落下,手裡的煙蒂成抛物線狀飛出車外,有風吹進來,吹散了煙味,氣氛總算不那麼逼仄壓抑。
他不說話,她也不好繼續問,朱小鹿忽然有點洩氣,心底大聲咆哮,尼瑪,又是一個玩戰術的嗎?
隻是這一次,她竟鬼使神差般有了想要一較高下的想法。
來電鈴聲打破了車内的尴尬。
朱小鹿瞅了瞅自己黑屏着的小手機,又瞟了瞟許晉東閃個不停的大手機,盼着電話那頭是緊急事件,怕再多呆一分鐘她就會慫得死掉。
惜字如金的許晉東按下接聽鍵的同時從喉嚨裡發出一單音節“嗯”,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許晉東看了一眼朱小鹿,聲音平靜而淡漠,“兩分鐘内會處理掉。
”
他挂了電話,又撥通了另一個電話,朱小鹿側着身子看着窗外,從她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馄饨店,生意貌似挺好,都這個點了,門口還有兩桌。
“G.T顧董在機場被OK人員圍堵,一分鐘内善後。
”
朱小鹿猛地轉身,許晉東已經挂了電話,G.T顧董?
圍堵?
顧不上剛才的尴尬,情急之下她整個身子往許晉東的位置挪了挪,語氣相當激動――
“怎麼了?
怎麼了?
是昊叔和程程在機場被記者圍堵了嗎?
OK是你們公司的嗎?
你是要幫忙解決……而不是……讓他們大肆報道的……對吧?
”
許晉東擰眉看向她,朱小鹿說着說着就蔫了,她怕是被幻想刺激的得意忘形了吧,居然用這種語氣跟許先生講話。
不動聲色的挪回到門邊上坐好,朱小鹿重新側過身子看向窗外,唇角弧度向下。
許晉東将手機放回西褲口袋,上下看了她一眼,小模樣一臉委屈和隐忍,看着倒還挺可憐,他不着痕迹的歎了口氣。
朱小鹿想主動結束這磨人且莫名其妙的見面,心裡正着急夏程程的事,就在她鼓起勇氣想提出走人時,許晉東終于再次開口,隻是他的話和她剛才的急切沒半分關系。
“你和霍家老二一起去了美國?
”
“是啊。
”朱小鹿沒多想,她現在就想乖乖配合他問答,然後被請出去。
車内突然又詭異般的安靜下來,她忍不住擡頭看向許晉東,暗黃的燈光下他黑沉沉的臉色清晰可見,朱小鹿有點懵圈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們好幾個人一起的。
”
“你父母沒告訴你上大學就好好上學?
”許晉東聲音拔高不少,是她不曾聽過的教訓人的口氣。
朱小鹿:“……”
她怔了怔,下意思就答:“告……告訴了啊……”緩過來後又覺得很憋屈,這特麼哪兒跟哪兒啊?
誰允許他在這兒教導主任附體了。
許晉東絲毫不在意她漸變的臉色,繼續冷嘲熱諷,“有些圈子不是刻意去鑽就能進的,年輕是資本但不要仰仗資本消耗青春。
”
朱小鹿:“……”
這算是人身攻擊了吧,朱小鹿颔首咬牙,前一刻的那些什麼心跳加速,心慌意亂……在此刻都成了狗屁。
她克制心底滾滾而來的怒火,抿唇深呼吸緩解情緒,等終于平緩了下來,她傲氣的擡起頭,昂着脖子擡高氣勢,“許董,我感謝您在我生病危機關頭送我回來,也謝謝您替我安排住院,住院費我已經很多次提及要還,但這不表示我可以無端接受你的诋毀,您哪隻眼睛看到我仰仗年輕資本消耗青春了?
”
許晉東:“……”
還說不得?
他轉頭看向窗外,輕輕的呼出一大口氣,轉過來時語速變緩,但意思還是那個意思,“跟着富二代、官二代去國外遊玩,這不是消耗青春?
”
朱小鹿:“……”
氣炸了,氣炸了,内心的小人已經暴走,真實的朱小鹿卻逼着自己要冷靜下來,天人交戰中後知後覺的發現許晉東關注的點很怪,于是她直接問,“許董,先不解釋我是不是跟富二代出去玩,即便是,跟富二代官二代一起玩就是消耗青春了?
這邏輯我不贊同,重點是,這一切都跟您沒什麼關系吧?
您不是我長輩不是我親友,緊緊隻是幫我過一次,我就得對您的一切誤解負責嗎?
”
她直直的看着他,不錯過他表情絲毫的變化,十分期待他作何回答。
一大一小,一中一青,一男一女,視線焦灼。
“下去!
”許晉東突然厲聲道。
朱小鹿:“……”
她一愣,這反應令她有點尴尬,她卯足勁一拳擂過去,對方轉身走掉了,她不僅沒能擊中對方要害,反倒害的自己一個趔趄,用力過猛!
朱小鹿撇了撇嘴,下去就下去,她反手拉開車門一隻腿落地,可心底那一口氣實在轉不過來,有種就這麼走了就虧大發了的意思。
于是收回邁了一半的左腿,轉頭對着許晉東語氣高冷,“大老闆了不起啊,你出國就是正經出差度假,我出國就是跟富二代鬼混?
切,别把我們普通人都當成别有用心,二叔是我好朋友霍唯一的二叔,昊叔是我閨蜜的男朋友,大家是清清白白的,真讓人懷疑是不是本人心思不單純才會胡亂猜測别人,況且,您是大老闆吧,這麼閑着管我跟誰玩嗎?
最後提醒一句,别怪我沒說明,是你們不告知賬号我才無法還錢,别說我坑你的錢,雖然不少,但我才不稀罕。
”
朱小鹿說完不等他回應,昂着小脖子一臉傲氣的走了。
許晉東:“……”
魏森在一邊的花壇邊抽煙,邊上的箱子突然被大力拽走,他扔了煙蒂轉身,看到朱小鹿氣鼓鼓的樣子,心中疑惑,随口一問:“怎麼了?
”
“沒怎麼。
”朱小鹿表情不耐,語氣淡漠,“這年頭積極還錢的債務人不多了,你們請珍惜,一星期之内沒收到賬号,這錢我就不還了。
”
魏森:“……”
“我知道你也沒辦法,那就把我的話轉告給你老闆吧。
”朱小鹿走了兩步又回頭,“魏總,還是要謝謝你。
”
魏森:“……”
車内許晉東透過車窗觀察着這一幕,眼睛像是被502的膠水纏在那氣到脊背挺直的背影上,直至魏森開門坐進駕駛位,他才恍然意識到,剛剛他嘴角是上揚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