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鹿的大一生活過的可謂豐富多彩,基本符合她對自己的要求和期待。
師大原本是偏文科院校,但因為有體育特長生,男生也并沒有如想象中的那麼少,令她驚喜且得意的是,籃球社幾乎囊括了師大90%的帥哥,各種規模的籃球比賽一直不間斷,她的社團生活忙碌而充實。
并駕齊驅的是她的架子鼓學習進度,一年下來,也能有模有樣的跟着協會的樂隊玩兒一圈,BEYOUNG的熱門歌曲她閉着眼睛都能打出完整流暢的節奏。
學生會工作更是如魚得水,部長郭宇嚴格貫徹孫如玉女士的囑托,不僅對她照顧有佳,甚至可以說是當自己人在提攜,第二學期她就從區區小幹事活躍成部門骨幹,積極性在整個校學生會都是有目共睹。
最值得可喜可賀的是,經過一年的精心的面膜呵護,她那被軍訓傷害的臉部肌膚,不僅恢複如初,而且變得越來越Q彈水嫩,大有朝着閨蜜夏程程顔值努力奮進的趨勢,也不枉她把吃飯的錢省下來買面膜。
這一學期隻剩下兩門考試就放暑假,組織部綜合了下所有人的安排,将部門聚餐時間定在了朱小鹿最後一門考完的當天晚上。
部門裡有三個人暑假回來就大四,最後一年或積極聯系心儀單位實習,或潛心準備出國,學生會的工作肯定不會再繼續了,郭宇就是其中一個。
朱小鹿早就聽聞他是富家公子,國外的學校已經找好了,隻等托福成績通過就出去。
這一頓飯多少帶了點離别的愁緒,大家都喝了點酒,郭宇作為部長更是被輪番敬酒,結束時走路都有點不穩。
衆人紛紛打趣讓小鹿護送部長回去,朱小鹿也不扭捏,這一年就她能聽到的,他們部門沒少開他倆玩笑,就别說在她聽不到的背後别人怎麼理解了。
要說她一點想法沒有那是騙人的,郭宇無論從形象、性格、學業還是家庭條件都屬優等,據傳他當年高考分數可以上人大,但就因為師大是母親的母校,和母親感情深厚的他執意填了這裡。
師大多少女孩心中的男神人選,她朱小鹿從不否認自己也是膚淺的外貌協會,這樣一個令衆人花癡的優質股,居然對形象自評撐死7.5分的她毫不遮掩的照顧,背地裡她沒少虛榮的幻想。
或許……可能……郭宇并不是因為孫女士那一句“托付”,而是真的……有那麼點喜歡她?
少女懷春的小心思,她連最鐵的閨蜜夏程程都沒透露半點,畢竟她喜不喜歡郭宇?
她也說不清。
一個優點明顯缺點還沒找到的人,你沒道理不欣賞和喜歡他,但至于那點欣賞和喜歡有多深,到不到達談一場戀情的程度,她不敢說。
這一年來,郭宇除了盡職盡責完成孫如玉女士随口的那句“托付”,完美扮演一個對她照顧有加的學長,并無其他特殊表示。
她作為女生,即使個性再直爽,自然也不會主動往那方面行動,經驗沒有道理她懂,感情這種事随緣且順其自然,況且郭宇馬上出國,顯然他倆緣分不太夠。
但這不表示她一直在故作矜持且矯情的等待,朱小鹿不喜歡似是而非的東西,暧昧更是碰都不打算碰,什麼事敞開了攤在明面上說比較好,有幾次她也開玩笑的形式問過,是不是孫如玉女士有背着她偷偷多次囑托,郭宇每一次都呵呵笑着一帶而過。
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次數多了,朱小鹿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問。
那就這樣吧,反正他馬上就走了,她這樣安慰自己。
“學長,喝點水。
”朱小鹿待郭宇吐幹淨後遞過去一瓶水和一包紙巾。
郭宇扶着樹幹灌完了整瓶水,半晌後才擡頭看向朱小鹿,眼底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學長……”朱小鹿被看的心跳加速。
預感接下來可能會發生點什麼,她緊張中透着小小的期待,期待中又夾雜惶惶不安。
郭宇嘴張合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隻是苦笑了一下。
酒意散去,但酒精作用下某些神經卻異常清晰,他珍視已久的東西不應該在如此狼狽的狀态下講出來。
“小鹿,我要出國了。
”臨到嘴邊的話改了口,可出口即猛地感到一陣失落直竄心底。
朱小鹿不動聲色的隐去緊張不安的神色,莫名的松了口氣,再擡頭時,笑容明媚,“嗯,聽說了,恭喜學長啦。
”
郭宇勉強支着略顯昏沉的腦袋,看着她笑得明目皓齒,剛剛那股失落越來越強烈,漸漸轉化成莫名的無力感,沉重得心直直往下墜,好像什麼東西他再不伸手,就會永遠不再屬于他。
“小鹿。
”郭宇低頭呼出一口氣,“我……”
突然一道強光射過來,朱小鹿和郭宇同時擡手遮住眼睛。
朱小鹿側着身子眯眼看清楚是前方一輛黑色轎車射過來的遠光燈,接着遠光燈關閉,剩下近光燈将車型和車牌完整顯現出來。
她不懂車,但車牌号上的好幾個8,就知道這車一定不便宜。
郭宇也看到了這輛車,身子頓了頓,不自覺向前挪了一步。
黑色轎車駕駛位車門打開,身穿标準黑色西裝的男士面無表情的走了過來,朱小鹿怔了一下,即使事過将近一年,她對黑西裝男還是心有戚戚。
“少爺,先生讓您過去。
”男子恭敬的對郭宇說。
少爺?
先生?
朱小鹿搞不懂有錢人家對稱呼的定義,回憶電視劇上的叫法,默認剛才所謂的“先生”就是郭宇的爸爸。
她明顯感應到前面的人在聽到“先生”兩個字時身子僵硬了些許,不自覺想去看清他的表情,隻見郭宇直了直身子,“叔叔在車上。
”
不是問句,是絕對的肯定,因為他已經擡腳朝車得方向走去。
原來是叔叔啊,朱小鹿心裡默默嘀咕了一句。
郭宇走了兩步又回來,萬分歉疚的抓了抓頭發,喝了酒他腦子還有點暈,顧前不顧後的狀态令他十分懊惱,“小鹿,我讓司機送你回宿舍好嗎?
”
叔叔在車上,他必須得過去,但讓她一個人回宿舍,即使這就是校園内的餐廳,他還是不放心。
“不用啦。
”朱小鹿連連擺手,“我剛沒吃飽,我要再去買碗馄饨吃,你别管我了。
”
她迅速消失在餐廳正門,郭宇直到看不清她的背影才立即轉身朝黑色轎車走去。
“叔叔,你怎麼過來了?
”郭宇上車後問車裡的人。
許晉東正看着窗外的一片黑色,半天沒反應。
“叔叔……”郭宇又喊了一聲。
許晉東這才緩緩回頭看了他一眼,車内未開燈,他極好的隐藏了自己剛才那一瞬的失神。
“喝酒了?
”他不答反問。
郭宇低頭,略顯不自在的笑了笑,“部門聚餐。
”
車内沒有任何動靜。
良久,許晉東才開口,“我剛才路過。
”
“哦。
”
郭宇從小就跟許晉東不親近,但三個叔叔裡頭,他最崇拜的還是許晉東,這份不親近因為有敬仰的成分在,導緻無形的距離更大,單獨相處時完全不知道要說什麼。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回滿園一趟吧,你姑奶奶昨天還提起你。
”許晉東閉着眼突然打破沉默。
“我……”喝成這樣回去會不會不合适?
“她已經睡下了,早上起來看到你會很高興。
”許晉東摸出一根煙,擡眸看了眼一旁略顯局促的郭宇,“抽煙嗎?
”
郭宇搖頭。
許晉東把煙放在鼻尖嗅了嗅,郭宇不确定他是不是歎了口氣,隻聽他說:“你還沒到需要靠抽煙解決煩惱的年齡。
”
叔叔有煩惱?
郭宇的認知裡,許晉東是一個強大到無所不能的人,他的煩惱會是什麼呢?
酒後撞人膽,“叔叔你不會是遇到感情問題了吧?
”
許晉東唯一可以拿來說事的恐怕就是他年近40未婚,平日裡正牌女友也沒有一個,每回出席公開必要場合時的女伴都不同,但細心的媒體曾将她們的照片放在一起比對,總結出許先生喜歡氣質文藝的大眼睛女子。
“……”許晉東挑眉看了他一眼,借着路燈射過來的光,可以看清郭宇些許調侃的笑意,他将還未點燃的煙折斷,語氣也涼薄了兩分,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
應該沒有叔叔搞不定的女人,郭宇單純的認為,壓根沒有感受到來自許晉東的冷漠,于是搖頭,借着醉意,他歎了口氣,“如果我像你這麼優秀,我今天就不用喝那麼多酒了。
”
說完他看向他這一邊的車窗,混沌的視線怎麼也看不清外面的街景,車窗上好似倒映着朱小鹿蹦蹦跳跳的影子,她的小酒窩和她的人一樣,時隐時現,捉摸不定,以她那樣幹脆的性格,一旦開口,就有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他不敢貿然表白,更何況,他要走了。
他的迷茫失落實在太明顯,許晉東想忽視都不容易,于是說了一句他自己都意外的話,“等你酒醒了再跟我探讨這個問題。
”
一個即将離開心愛姑娘去遠行的人,實在需要來自信仰和偶像的鼓勵,郭宇很興奮,“我知道你時間寶貴,那我約兩天後請你吃晚飯。
”
“……”許晉東怔了怔,郭宇的激動令他不太适應,良久才擠出幾個字,“如果你酒醒還記得的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