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喲,劍川,劍川!
劍川!
・・・・・・”
女體劍川觀視本體倒地,人事不知,也是大驚,急急撲過去,抱起劍川本體大聲呼喊,一邊将一道黝黑魔光打入其軀體。
便是其時,那烏雲漸漸散去,留出了一天寶藍色青空與晃晃大日照耀四方。
肆虐了近乎十二個時辰的雷暴與大雨停息,隻是那問佛谷中積水早到了數十丈之深,四面八相彙集而來的洪水轟轟隆隆沖擊了那半邊遭雷擊倒塌阻塞了谷口的碎石大土堆,水線一點一點升高,漸漸漫過了那土石堆。
而其時谷地已然成就了一道大湖,中央之地那本是佛家衰敗寺廟遺迹的殘垣斷壁的山丘,半截整個兒浸泡了在水中,裸露的小半截山峰搖搖欲墜,好似一座孤島預備了坍塌一般。
大雨停歇之後,大約到了第九日深夜,女體劍川正抱了本體打瞌睡丢盹,忽然一聲長長**響起,那女體劍川微微一皺眉道:
“咦?
你是夢到哪個女人了吧!
怎麼這等聲息?
喂,劍川!
劍川!
”
“哎呀,吵吵什麼?
吵死了本體,你一個人過啊?
”
一聲不滿傳出。
“什麼話?
我是另一個你哎,又不是你女人!
”
那劍川本體慢悠悠坐起來,搖搖頭,而後運施了法能嘗試了一番,感覺身體神魂無有大礙,便吐出一口濁氣道:
“不是我罵老天爺,乃是他媽真正不公平!
你瞧,兩個人天劫,卻是我一個人渡劫,最後那一擊,本是你神魔之體承受,可是其卻弄差了,直接打到了某之身軀上,差一點一命嗚呼了!
”
其随意言說,而後轉身,忽然大張了嘴,雙眼直勾勾對了那問佛谷,好半時才驚懼問道:
“此何地?
怎麼有了一座大湖?
我等渡劫處呢?
”
“咯咯咯,劍川,你真逗!
此地不就是我二人渡劫之處,那問佛谷麼?
”
女體劍川嬌笑的聲音令得本體惡寒,其面上生出一縷尴尬,不得已急急換了話題。
“可是・・・・・・啊喲,那邊谷地阻塞,若是水流沖擊開了那谷口,其谷地下遊修行低階妖族不知會有幾多生命遭難呢!
得想個辦法穩固了那壩體才是。
”
本體劍川觀得那大水兇狠,而上遊還有源源不斷的水流注入大湖,兼之這又是自家弄出的因果,不由憂心忡忡道。
“那還不簡單!
弄一座山過去即可!
”
女體随意一句,收身端坐,預備了修煉。
“弄一座山過去?
天啊,你确定沒有在說胡話麼?
”
劍川聞得女體言語,要弄一座山過去堵水,不由驚怒道。
“咯咯咯,劍川,你真是這般愚蠢麼?
以你現在神通,試一試可不可以移一座大山過去?
”
劍川看了看自家雙手,立起身左右觀視一番,而後道:
“那邊有一座小石山,我二人去嘗試移了來,做成此功德如何?
”
“該是你自己去吧!
啊呀呀,什麼神态?
・・・・・・好吧,好吧!
我二人同去移山!
”
女體本是不願意,可是感到本體劍川生氣,不由改了口吻。
劍川禦流風過去,左左右右查視了一番那小石山丘,而後思辰良久,卻然施展法訣,将身來在山腳之地,取出一柄法劍,對了那山底鑿開了洞孔。
整整十餘日,方才鑿通了那小山丘,而後又是半月許時日,兩人又将那數以百億計法印打入山丘底部,便如同祭煉法袋一般,一點點煉化那石山,一個半月後,石山終是漸漸化而為一隻石猴,先是四肢軀體,而後那法能的痕迹一點點上移,終于成就了一隻石猴,雖然癡呆木讷,可是卻會移動腳步。
劍川大是興奮,此果然移山填海的法門,乃是神仙般手段啊!
自家幼時便有了這般朦朦胧胧的理想啊。
劍川二人緩緩駕馭那石猴一步步移到了那水口碎石堆上,而後一下坐倒,谷口土堆緩緩下沉,待其石猴坐的牢靠了,那碎石堆也是漸漸穩妥。
二人就手收了法訣,那石山轟然一聲幻化出原形,長大百丈,直直兒将那谷口堵住!
隻有其縫隙之處嘩啦啦水流若溪,流向下遊而去。
這時已然過去了兩個多月時候了。
“劍川,我們走吧。
該是去弄明白因何那等大能忽然舍棄了你我,急匆匆彙集了離去?
”
“真是該弄明白其中緣由才是,否則你我如何躲得過圍堵呢?
”
劍川突破了元嬰境界,法能大增,便是其身具神通也是有了脫胎換骨一般變化!
無論其釋家、道家、儒家功法都是進步非小。
特别是其運施法訣、打出法印、調動元能,其快捷都是有了前些時十數倍,且力量也是有了十數倍!
便是流風術也是有了往昔步步生蓮神通之速,确然進步十足啊。
劍川二人順了山道禦流風而行,一邊拿出此妖域略圖,不斷辯了方向而行。
沿途靜悄悄,幾無有什麼妖族阻路,倒令得劍川二人大為不适。
這些年來磕磕絆絆,每每出行必有叵測之修或者大勢力注目,危險幾乎沒有斷絕。
此時寂靜悄然,卻是劍川心生惶恐不安。
“太奇怪了,居然數月時候唯有小妖騷擾,原本還以為有大妖王呢,居然沒有遇到一個!
難道妖王盡數都消失了?
”
行了三月了,女體劍川不時感慨幾句,不過近幾日神念過處,卻然連一個妖王甚或大妖都沒有,不由心下裡忐忑不安。
“或者是我二人運氣好呢!
”
本體劍川雖然心裡也是大為驚訝,不過那等男人的粗線條卻是毫無顧忌,聞得女體劍川這般話語,随即渾不在意道。
“哼哼!
運氣好?
随了你也不知道着了幾回危險!
上次若非那大妖王突兀離去,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
本體劍川聞言不由大為尴尬,不過其忽然便是惱羞。
“莫非你忘記了,你我本是一體!
”
“咯咯咯,你是凡體劍川,我是魔神體劍川,雖然乃是一人,不過畢竟還是有些不同不是。
”
本體劍川聞言,不由皺眉低首,半晌不語。
“得了,一介大男人,這般斤斤計較,難道擁有另外一個女體的自己不好麼?
還要自家分出個高低來,不累麼?
”
那等溫柔嬌媚聲音出來,劍川不由歎息一聲,暗自腹诽。
“明明是女體自家見外,這樣一說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唉,橫豎都是我的不是,這等狀況還是令我頗為難受啊!
”
實話,一個人忽然之間有了另外一介女體的自己,且其思緒随了軀體一日日的從先前男人般思維變為女流,漸漸成就了真正一介女人,無論何人也是不能适應啊。
其時,劍川禦流風走得也是快捷,便如同元丹境界之修的騰雲術一般無二。
一邊行走,一邊自家感悟元嬰境界操控之法,體内丹田界中三道裸體小人兒,一個光頭和尚,端坐虛空中一座黯淡蓮台上,渾體散發了萬道金色佛光,口中嗚嗚呀呀誦念佛家經文不懈。
中央端坐處虛空中一小兒直立,渾體上下五彩聖光耀目,其手中一卷聖賢書,隻是其上字迹模糊,也不知其正在閱讀什麼,神情專注!
另一邊小人兒卻是渾體纏繞了青幽幽道家之光,其赤裸背上一道仙劍影子搖搖晃晃。
大約是那三小人兒察覺到了本體神念入來,皆睜開了眼眸,相互對視一眼,而後又複閉目禅坐。
“嘿嘿嘿,真是奇了怪了!
自家修出的元嬰之軀,居然如同女體劍川一樣,似乎成了陌路人呢!
”
劍川神念退出丹田界,卻見女體正對了自己雙眼觀視,不由皺皺眉頭:
“什麼事?
”
“沒有什麼,不過突破瓶頸,成就了元嬰境界,而且這等數月過去,境界穩固如同磐石,該是欣喜時候,可是你怎麼沒有喜色呢?
”
那女體嬌滴滴道。
“喜色?
何喜之有?
體内多了三陌生之修,且是釋、道、儒三家大能,道不同,不相為謀之輩,各個神态似乎仙佛神聖一般唯我獨尊,眼裡哪裡還有我這個主人!
”
劍川眸中厲色閃過,女體觀之驚慌,張口點化道:
“劍川,這乃是有了入魔之狀啊!
還不趕緊收心!
要知道那三道聖嬰本就是你呢!
卻非主人與仆從!
”
“哼!
你也一樣!
自家本是我一縷神魂,卻事事不聽我言,自以為是,拿我不當回事兒!
”
劍川冷冰冰道。
神魂兩分以來許多日子積壓的郁悶此時一并發作,對了女體劍川呵斥。
“啊喲,娘呀,這可如何是好啊?
劍川,你快醒來吧!
三聖嬰在體,所修不同,本就有大危險,加之你元神魂魄分離,魄力銳減,無力支配識海中神魂,此時若是外魔入侵,可有性命之憂啊!
”
女體劍川驚慌失措,将那聲音中帶了驚魂神通,意欲驚醒本體劍川,可是本體劍川卻是冷冰冰一聲哼道:
“哼,我死了可不就便宜你了麼!
如此你便就無可制約,終能成就獨立人格,更進一步修行,或者可以得了正果也不一定呢。
”
“啊呀,劍川,你什麼話?
我既是你,你既是我,何來我得了正果,卻令你死亡呢?
你・・・・・・你你,你可知道此時你确乎需靜心錘煉,嚴防外邪入侵,否則心魔爆發,一身修為終将成空!
屆時魂印消亡,我二人再無可輪回下一世呢!
”
女體劍川嬌柔的聲音中幾乎帶了哭腔。
“哼,死了好!
死了幹淨!
死了便再也無有愁苦郁悶了!
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再也沒有不男不女了!
”
聞聽了本體劍川漸趨冷淡的聲音,女體遭了驚吓再也不敢接口,隻是眼巴巴對了本體張望。
“死吧!
死吧!
死了算了!
・・・・・・呃!
・・・・・・不行,不能死!
我還要達成修道極境!
還要・・・・・・啊呀,還要・・・・・・我我・・・・・・我還要做什麼呢?
還能做什麼呢?
活着的理由是什麼?
有什麼意義活着?
啊!
給我個活着的理由!
給我・・・・・・噗・・・・・・”
一口鮮皿四射,那本體劍川忽然掉落流風,身軀不可遏制,直直往山間深谷丢溜溜落下去。
“劍川,娘呀!
心魔!
這是心魔!
這可如何辦才好啊?
外力無可奈何啊!
”
女體劍川接了劍川軀體落在了那道深谷中荒草地上。
遠遠近近唯有衰草搖曳,在這冬日的寒風中響起嗚嗚咽咽的悲鳴。
不遠處山崖繞過,有一塊大岩石伸出山崖,正好似屋檐一般遮蔽了天光,隻是其正處拐角處,三面漏光,卻是無力擋了寒風侵襲。
女體劍川抱起本體到了那石崖下,靠了山岩而坐地。
而後憂心忡忡對了劍川審視。
這一幕十分可笑,不明就裡之人若是觀視得,定然以為乃是兩位戀人私奔在此呢。
然而其時,那女體劍川哪裡有心思在乎這等閑事?
其隻是心驚膽戰,對了本體狀況除卻憂心,居然隻剩無可奈何!
心魔之事,唯有自家明悟,否則便是一死!
别無二話。
縱然女體乃是劍川一縷神魂入體神魔,可是心魔畢竟是本體,其依然無可奈何!
本體劍川其時心間一片混亂,自幼時至今,那一幕幕生活仿佛畫面一般,一頁頁翻過,先時四五歲左右,該是朦朦胧胧可以憶起的歲月,然而心間所剩隻有無盡的饑餓與山間夜來寒風呼嘯的聲息。
再大一些時候,便是家裡亂七八糟的陳設和媽媽的唠叨,當然饑餓仍舊是不能擱下的主題。
八九歲時候的記憶卻是清晰的,離開家去凡間蓮花大寺,那陡峭的山路和筋疲力盡的饑餓,野豬與滿滿一鍋的肉骨頭,還有就是爹爹的話語。
“三兒,記住,人生世上,當先便是活命!
”
“三兒,天下沒有白吃地飯,這話記住了。
”
“孩子,記得凡事不去行過,你便無有所得!
”
然後便是鐵槍與菜刀‘大糞的惡臭與蔬菜的清香,還有一頭皿狼・・・・・・
“蓮花大寺的後山麼?
”
本體劍川忽然輕聲一句,便是這一句,眼前卻是突兀一變,似乎畫面到了那無有邊際的老林中歲月。
艱難的求生之路,皮包骨頭的瘦身軀與鐵槍還有菜刀的歲月,野菜、藥草、各色各樣的蟲子、野獸與生死搏殺、數道神仙身影與一本《叩門九章》・・・・・・
然後便是天門派與豬龍獸,曦如雲與化神草,老妖林中蛇妖與火若水,三千裡火海、大石殿還有從未謀面的十八師姐・・・・・・
“啊,十八師姐麼?
”
本體又是輕輕一句,女體劍川詫異的注視着本體,觀視其渾體上下三道湮沒聖光正在消磨去那張俊朗而又尋常的臉面下一身強健的法體,知道若非其有大運氣,否則這已然發動的心魔之業火必将本體焚燒成灰,屆時其獨有的魂印破滅,世上将再無其人,也将再無自己!
此時女體劍川也是坦然,随意觀視其本體一臉癡迷般神色,忽然便是歎息一聲:
“唉,或者還有一線希望!
”
本體腦海中現出無盡海洞天的聊城,奸細與出賣,刑罰與礦山,偷生與脫困,再往後便是算計、算計、算計・・・・・・大海城中書庫與好一法師,修行歲月與牢獄,厚天袋與古父大陣,逃亡、逃亡、逃亡・・・・・・魔神軀體與神魂兩分・・・・・・
那等影像急速流淌而過,便是從眼前,一幕幕連接如同河流小溪,無有斷絕。
而其時,在女體劍川眼中,那本體除卻體骨,餘外已然盡數焚毀殆盡,唯有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大妖界的群山中,随了夜來的風兒搖擺,可能下一時刻便會遭了風兒吹散,逝于三界,悄然不見。
冰涼!
極端的寒冷!
黑暗!
毫無雜色的極端的黑暗!
“難道這便是死亡麼?
也不是那麼恐懼喲!
可是・・・・・・有些冷啊!
”
“啊,本體的生機将盡了!
生命隻有一會兒功夫了,劍川,睜開眼吧,瞧一瞧這個世界,雖然惡心,然而畢竟還是五彩缤紛的!
”
女體劍川忽然輕輕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