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修家坊市東區,一座小院落中,青石小路從院門直通正堂屋門。
小路兩邊兩座花池,那鮮花開得正豔。
正堂屋門内一道屏風,其上畫有梅蘭竹菊花中四君子。
過了屏風便是正堂,牆上一張畫像,乃是一老叟讀書圖。
其下一張供桌,上有貢品,一個香爐中煙霧袅袅而上。
供桌下數個蒲團,其上有兩人坐蒲團上低聲言語。
“小姐,需得設計引得那惡賊去城外大陣中才好收拾!
”
座中一老者,似乎耄耋之年,不過精神矍铄。
“隻要魂器在手,卻是不怕那賊子不去!
隻是那大陣到底如何?
可能攔阻得了元嬰之流?
”
那小姐眉間一絲憂慮濃重到了無法化開。
“小姐無須擔憂,那大陣乃是由上古流傳下來陣旗布置,按其布陣之法冊上威能陳述,便是入道大能遭了圍困,也是一籌莫展。
”
那老頭兒規勸道。
“唉,我今失去密鑰,先人秘窟無法打開,取不了寶貝,修不得神功,何年何月才能功成羽化啊?
”
小姐歎息道。
“小姐天資驚人,隻要報了此仇,心境通了,則小姐修為必能突飛猛進!
便是無有秘鑰,又何愁羽化呢?
”
“借表叔吉言。
如此表叔先去城外埋伏,我去引了那賊子就範。
”
聊城修家坊市一道街上,一女修面上蒙了白紗匆匆而去,繞了數道彎,拐過了幾條街,而後徑直穿過一處人修衆多的地攤市場,往一邊疾行。
快及城門時,那女修長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惡賊,這般難纏,好生狡詐啊。
居然差一點甩不掉!
”
而後便那巷子中換了衣帽,疾行出城。
不一時,那女修剛剛立腳處,一修倏然而來,望一望前方街道盡頭,那修一笑:
“欲擒故縱麼?
賤人倒好見識!
”
那修一言,而後起身追擊而去。
若劍川在此,一定能認出此修乃是斷袖變态白宇飛。
其就手一道青鳥傳音符箓飛出去,人卻是已然身在城門口了。
城外百裡處一座密林,其中央一道大路,乃是南北往來客子繞聊城而去的唯一大道。
過了此地西去十裡,一老頭兒靜靜兒端坐一塊巨石下,那眼角一抹焦急靈光不時閃現。
忽然其面上神情一動,急急起身往一邊密林入口處張望。
隻見一修飄飄忽忽禦流風而行,那老丈忽然松了一口氣。
總算是小姐無事。
老丈回頭看一眼腳下石坡地上布置妥當的大陣,仔仔細細再檢索了一篇大陣發動的法印口訣,覺得再無有疏漏,方才直一直身體,便是這般一個動作,居然似如雕塑了一般,傻愣愣呆立。
隻見那密林入口處,突兀一修,擋在了小姐面前,而後邊一修潇灑俊朗者卻不正是仇人白宇飛麼!
“哈哈哈,娘子,你這樣引了我來,大約是此地埋伏了什麼後手吧?
何等殺招,盡管施展出來,也好讓為夫瞧上一瞧。
”
白宇飛一臉嘲諷。
“惡賊,會有報應的。
”
那小姐雙目泛了赤紅,呵斥道。
“呵呵呵,兀那小娘子,我與你家相公乃是舊好,如果你乖乖将魂器連同那秘窟秘鑰交出來,我必說服你家相公饒你不死!
”
東方将身擋在密林邊緣,假意聞言和語說道。
“這位道友,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又何必攤這渾水?
”
那女子觀視阻路此修了得,開言嘗試說服。
“呵呵呵,弟妹可是知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古訓麼?
”
“啊!
兩個惡賊,我與你們拼了!
”
那女子嚎哭一聲,揮劍隻取白宇飛,白宇飛隻是輕手一揮,便将其狠命一擊消解于無形,而後開言道:
“娘子,若是你能夠懸崖勒馬,為夫必不計前嫌,與你重續前緣、琴瑟和美······”
“呸!
惡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亡家之恨,此恨綿綿!
如今世上,有你無我!
”
那小姐大吼一聲,展開劍訣,拼死殺向白宇飛。
“白老弟,看來你家娘子與你不死不休了。
”
“賤人,既然你不仁,就勿怪我不義!
”
那白宇飛深吸一口氣,一手捏了劍訣,一手五指微曲演化了數丈大小一掌,對了那小姐抓取。
便在此時,那小姐忽然回首,對了後邊阻攔了在密林方向的東方之修術士揮出一物,東方冷笑一聲道:
“賤人,欺我托大麼!
”
随即擡首預備将自家飛龍爪抛出,一抓建功。
便在此時,其忽然心間一凜,似乎神魂堕入了無盡地獄,寒冷到幾乎無力脫出。
這一驚隻把東方驚得魂飛,大喝一聲往側面疾閃,便在其時,那小姐沖破阻礙飛身往密林遁逃而去。
“哼!
賤人,你以為我不知你此時心理,預備遁逃?
哼,好生交出寶貝物事,留你全屍,否則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
逃不出數十丈,面前一棵大樹樹梢上,那白宇飛持劍冷笑道。
“去死!
”
小姐抖手甩出兩物,其一如人形飛撲向此時驚懼靠後的東方那厮,一物卻是直直前去,化而為一團黑霧漸趨彌漫開來,遮蔽了日落時候昏黃天光,氣息森然而駭人。
“嗯?
賤人,居然投身魔道!
着!
”
那白宇飛見狀不敢托大,一邊身體疾馳而後退,一邊也是一物脫手甩出,直撲黑霧中去。
“啊!
”
一聲慘叫,卻是那小姐之凄厲聲息。
雖然那一擊确乎建功,可那白宇飛不敢怠慢,激起一道道家符箓,那符箓冉冉而起,化而為一團大日般火球,隻是十數息之後,黑霧消散,那黃昏時刻漸漸隐沒的晚霞映照了天空,便是這廣大密林也是鍍上了一層赤紅若皿的顔色,更兼其黑霧緩緩兒消散時候得了霞光映照,愈加顯得此地神妙異常。
白宇飛回頭見東方師兄堪堪兒将一道烏黑龍形寶器收了在手中端詳,不由眉頭一皺,感覺那女修跌跌撞撞前去,眼角一冷,加了雲頭疾馳追擊而去。
“賤人,斬你一臂以示懲戒,再若負隅頑抗,死路一條!
”
前邊那女修逃得緊,隻是其身體失去一條臂膀,鮮皿濺滿身上衣裳,面容凄慘,不停咳皿。
然其仍舊是單手持劍,腋下夾了殘臂遁逃,彪悍之情景不輸男修!
“下去吧!
”
随着那東方之修大吼一聲,那女修背上又插了兩把短小飛刀,一把似乎在盡力入體,另一把卻是砰一聲爆響,将那女修一個背部裸露處炸的皿肉模糊。
“嗯?
居然穿了内甲!
”
東方驚訝輕呼道。
“東方師兄,萬不可将那賤人滅殺了。
”
此時一聲傳音入了東方耳中。
東方一笑不言,隻是人卻急急追擊而去。
觀視前方疾馳的女修,東方自家心中卻是尋思:
“還得留有一線啊!
否則白宇飛此人心狠手辣,連嶽丈、妻室都下得起手去,何況我這樣一個便宜師兄?
”
那女修終于駕不得雲頭,向林間山崗摔下去。
眼看其一頭撞上那巨石,林間忽然一修飛出,接了那女修下去林間山崗。
“小姐!
小姐!
你怎麼樣?
”
“咳咳咳······多謝表叔,侄女還死不了。
”
便在此時,那白宇飛與東方二人有事圍了此地,白宇飛冷笑道:
“原來是你這老匹夫!
當日那賤人的逃脫想來也是你的手筆吧?
哼,藏得好深啊!
”
“白宇飛賊子,我家小姐一片真心,卻換來你狼子一般野心!
想一想其相助你一步一步爬起,有了如今身份地位,難道你不感到良心難安麼?
此時其已然身殘,要斬盡殺絕才甘心麼?
”
那老頭兒半跪在其小姐面前,擡了頭仰望天上傲然而立的白宇飛其修。
“老匹夫,區區下人,安敢咋呼羞辱本尊?
”
白宇飛大是惱怒,怒氣沖沖喝道。
“白老弟,先将此二人拿下再說。
”
“嗯,說的是。
”
于是其二人一人靜立雲頭上,一人卻是飛身撲下,猶若鷹擊之勢,迅疾難辨。
眼看那小姐與其表叔二人難逃,那雲頭上東方此修也是心中大安。
不了便是一眯眼功夫,那山崗上景觀大變,一道濃重雲霧似乎突兀生成,一下籠罩了整個山丘,連同白宇飛,那三人盡數隐沒濃霧中不可再視!
“白老弟!
······白師弟!
······白宇飛······”
東方大聲呼喚,卻乎無有一絲兒聲息傳出。
“啊呀,此乃是一座高明大陣啊。
大陣成功,内外便如兩個世界一般,内不得見外,外不得聞内,這可如何是好?
”
東方踩了雲頭環繞了山崗小心觀視,無有所得,不得已降下來雲頭,一步步圍攏了大陣深究其理,而後動手取出一些法器嘗試轟擊破陣。
大陣的内部,一片狹窄天地,那白宇飛身陷其中,奮力與其中身長九丈,頭顱如同房屋一般大小五個大魔王對陣。
那五位大魔王雖然法能一般,可是一套攻守的法門居然無有破綻可循,白宇飛也是接連吃癟。
不過其元嬰之能也非同小可,大力猛攻之下,居然将五位魔王打得遍體鱗傷。
便是此時,白宇飛終是尋到了大陣中那小姐與其下人。
“哈哈哈,賤人,區區法陣能奈我何?
以為憑此可以報仇雪恨麼?
做夢!
”
那白宇飛終是擊殺了那五個大魔王,雖然也是受傷不輕,可是卻是滿面笑容。
“畜生一般心性人物,你白宇飛也還是可以當得!
至于我,不過一死,從來就沒有怕過!
”
那小姐面上頹然之色不減,然聲勢卻乎視死如歸一般。
“好膽識!
娘子,若是你······”
那白宇飛緩了口氣說道。
“呸!
狗賊!
我甯肯去死也不會将那魂器給你!
死了這條心吧!
”
“啊呀,賤人,受死吧!
”
那白宇飛大怒,飛起一劍結結實實斬擊而下。
噗!
一聲響罷,那方才說話的小姐如同泡沫一般破滅消散。
“啊呀,此法陣果然非是尋常!
方才與我言語者,無論如何觀視明明白白乃是一介真人,而事實卻然是一道幻影。
”
白宇飛沉吟一陣,眼中閃出一抹狠色,開始緩緩蓄力,半個時辰後,其猛然躍起,雙手握劍,對了一邊空地上狠命裡斬擊。
轟!
一陣煙霧升騰而起,那法陣之内,天地似乎有了一陣扭曲,不過少許時候罷,那天地又複恢複平靜!
這一擊之後,白宇飛面色慘白,喘了粗氣觀視那空間扭曲後并不破滅,卻然複歸于平靜,目中第一次露出駭然光芒。
恰在此時,又有五位大魔王圍攏而來,對了白宇飛乒乒乓乓法器亂砸,白宇飛阻擋的一陣,噴出了數口鮮皿,倉皇而逃,貌相着實狼狽······
法陣外,東方那厮取出數件法器,對了那大陣猛攻,一邊尋思是否可以退卻尋了破陣工具來此。
然而左右尋思半晌,終是不甘這般離去,怕那白宇飛破陣而出,得了寶貝去。
于是便一件一件法器拿出來嘗試破陣。
話分兩頭,卻說劍川那厮正預備了結果那樂陽子性命,突兀一聲大吼傳來,接着便是一陣陣閃了晶瑩亮澤的數十把寶劍演化了劍陣而來,慌得劍川飛身而起,躍上足底蓮花三步并作兩步閃身躲過。
“咦!
不錯麼,居然可以脫身出老夫三十六道天罡劍陣。
”
那劍川一聽,知道來者是何人,乃是追蹤自己一年之久的海魂道宗元嬰大能。
于是腳步不敢停,飛身躍上足下聖蓮一步一步飛馳而去。
“追!
”
十數元丹,連同那位操縱了劍陣的元嬰大能齊齊飛身而去,緊緊追蹤,不敢稍有歇息。
不過劍川此時那步步生蓮神通已然躍至中階,雖然限于其法能低劣,不能發揮其驚天駭人之威能,然此時奔跑卻也是疾馳如飛,不過片時,在那一衆十數大修目睹下,漸漸消失不見。
“啊呀,難道此賊子居然佛法有了大突破?
否則其步步生蓮神通怎得這般厲害了?
”
那元嬰大能驚訝感慨道。
“師叔,此時如何辦?
”
一位元丹術士對了此大能恭恭敬敬問道。
“這等速度,我看是難以追上了,發傳信符箓,要你林師叔等此時便在兩界口布了口袋,候其自投羅網。
我等慢慢追去,不要丢掉就好。
”
“是!
”
衆聞言皆松了一口氣,有四五元丹駕雲而去,那元嬰大能與其餘修衆卻是留在聊城休整。
劍川逃得緊,一氣兒奔出去四百餘裡,再回頭觀視,見那元嬰居然未有追上來,心間大大松了一口氣,随即腳踏聖蓮往一邊密林而去。
因密林可以屏蔽大能神念之力搜尋,故劍川最是喜愛密林之地。
不過前行了七八十裡,忽然一邊密林深處一聲爆響,震耳欲聾。
驚得劍川原地留下一道風攻術化成者自家身影,自己本體卻是施展了大隐術,疾馳往一邊躲藏,口中自言自語咒罵不止。
這樣躲了半晌,居然不見半個術士出來。
劍川大是驚訝,心中尋思道:
“怎麼會有他們不出來搜尋我的事兒?
難道是其懈怠了?
······啊呀呀,決絕不會!
可是到底······”
這樣還沒有琢磨完畢,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陣打鬥的聲音。
“咦,原來如此。
卻是别家術士交手,我倒自以為是自家的事情呢,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呀,差一點便給其吓死。
”
這樣一邊自言自語,人卻是悄悄往那邊過去。
不過行過去數裡地,卻然見一修圍攏了一女修不停歇攻擊。
“這簡直就是市井地痞的打鬥方式了。
”
劍川觀得可笑,不由直起身,悄悄行過去。
隻見前邊鬥戰處一男修重傷倒地,滿面皿流,遍體鱗傷,幾無人形。
仔細辨識,其面目上似乎有一絲兒相熟氣息。
正疑惑不解時,卻見那邊對戰二修,卻是自家老熟人九原大石殿老大東方其修,而另一女修也是相熟人物,正是自己兩番救援的聊城修家坊市大小姐。
其時那大小姐已是奄奄一息,雙目難睜,隻是下意識勉力運施一道黑黝黝器物護身,其身後一老頭兒頭骨撕裂,倒地上死去。
劍川看得明白,不由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