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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已缺回來了

秦時農家女 一枝綠蘿 6146 2024-01-31 00:59

  扶蘇好幾天都沒有露面,寒洲也知道她表現得過分了。
老陳批評了她很多次,還是沒改掉她的臭毛病。
老陳總說,你能拯救世界嗎?
别人都是瞎子嗎?
為什麼你不受待見你想不明白嗎?

  她挑戰的是人家的世界觀和價值觀,人家沒有當場發火已經很留情面了。
就是把她一把抓起來,投到大牢裡去,也不會得到多少人的同情。
這個時代,他們那種出身,做這種事不是很正常嗎?

  可是,她還是有些想他的。
他的笑點亮了她落入這個時代以來心中淤積着的無邊的黑暗。

  但她又想,這是遲早的事情,沖突總會有,怎麼小心都不可能憋着讓這些話不說出來。
她現在是喜歡扶蘇,但還沒有到了因為他的情緒而曲意奉承的地步。
可能以她的性格永遠也不會讓自己這樣卑微地愛一個人。

  她要的愛是平等、包容、奉獻和成全。

  不管内心如何翻覆,生意總要好好做下去。
也隻有投入到那些美麗的顔色當中去,她才覺得生活是清爽的。
這當兒,離家多日的已缺居然回來了。

  他回來的那天,寒洲正在陶器店裡等着新品出爐。
每當這時候,她就有些不安,但她現在不再嘲笑自己,她覺得這是在悅納自己,是一個進步。
她仍舊找了個陶坯在上面畫上喜歡的卡通造型,應人師傅說,那些畫了小人的杯子和碗都特别好賣。

  已缺就在這時出現了。
他蓬着頭,臉黑黑的,胡子長得滿臉都是,若是不說話,還以為是街上的一個流浪漢。
他一進來,先喊了一聲“爹”,應人聞聲一看,激動得喜不自勝,兒子終于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可是兒子并沒有像以往毛躁地奔過來,而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正在畫畫的小寒。
他放下身上背着的袋子,一把抓住小寒姑娘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小寒吓得“啊”地叫了一聲,發現是已缺連忙躲了一下。
可是兒子不放,他像癫狂一樣,連說:“找到了,找到了。
”小寒卻直往後躲,連連說:“和我沒關系,和我沒關系,不許你說出來,不許你說出來。

  已缺卻是不說不痛快的樣子,小寒用力甩脫他,厲聲說:“已缺少東,如果你說出來,我們朋友都沒得做。
”說完,她就跑出去了。
連新品出爐都不顧了。

  衆人被這一幕弄得有些呆,這是什麼狀況,才回來的少東就把小寒姑娘得罪了?
這背後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嗎?

  已缺少東還在發愣,但好像熱度退下去了,不像剛才那樣癫狂,他回頭看了看被他扔在地上的袋子,歎了口氣,心有不甘地蹲了下來。

  “兒子,看看你這個熊樣,一回來就被姑娘甩了?
”應人笑呵呵地過來打了他一巴掌。

  “爹,不是你想的那樣。
”已缺無奈地站起來,剛才确實是失态了,也丢了爹的面子。

  “爹也年輕過,沒什麼的。
她在咱這兒做試驗,她總要和咱打交道的,你回來了就好,要不,她就被别的狼叨走啦!

  已缺搖搖頭,跟爹說不清,也不敢說。
小寒是好,但她從來就不會把自己放在眼裡,他們能做朋友就不錯了。
但是這喜悅沒人分享,恐怕也會憋出病來。
他守朋友之諾,那兩個人呢?
特别是那個一同去的江平,那人已經半瘋魔了。
走的時候,他就不同意帶上江平,那人總說自己找到了長生不老的方子,可是他連自己都快養不活了,說這些話不可笑嗎?
偏偏獻玉先生要帶上他,說他能吃得了風餐露宿的苦,多個人多一份安全保障。
現在找是找到了,下一步怎麼辦呢?
獻玉日子過得不錯,聲望也好,但要是異地開礦,他的力量也不足。
自己呢?
陶器店的經營他清楚,也是實力不夠的。
何況,他還惦記着小寒姑娘的陶瓷試驗,這才是他真正感興趣的東西。
這比直接從地底下挖出礦石來賣錢有趣得多,何況,它也未必不能賺錢。

  還是得找個機會和小寒說說,要不,他得憋死。
他今後還得和小寒合作呢,總得要處好關系。

  正琢磨着呢,窯場送貨的來了。
整個鋪子的人都湊過來看,一看,衆人就樂得合不住嘴。
特别是制坯的師傅,他老擔心做得那麼薄的茶具會燒碎了,結果它們都好好的。
他拿起一隻樣子拙樸的茶杯,輕輕地勾着它細膩窄小的把兒,放遠了細看,天哪,它是透光的。
他驚呼起來:“透光的,透光的!
”别的師傅也拿起來,對着光看,都驚呼“透光的,透光的!
”這時有人禁不住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叮――”,清脆悅耳的聲音就像是金屬發出來的。
你彈我也彈,叮叮當當,應人又是開心又是心疼:“好了,别彈了,咱還得交貨呢!
咱還得交貨呢!

  已缺盯着那一整車的東西直發呆,他不在的這個春天發生了什麼?
這麼美麗的東西是自己店裡做出來的?
他像個傻子一樣等着爹給個答案。
爹卻像個傻子一樣隻顧着笑。
做了一輩子陶器,他今天真的陶醉了。

  大夥兒高興了一陣子,應人督促兒子:“兒子,去洗洗,換換衣服,要是不餓就去交貨去,我看她看見這批貨還能有什麼難看的臉色?

  ……

  已缺就是在這種亢奮、疲憊與憋悶交織的狀态下來小寒的工藝品商店交貨的。
同來的是店裡的夥計,夥計幫着他卸完貨就把車推回去了。
他說要留下來結賬,就坐地店裡安安靜靜地等。

  小寒看見新貨也很開心,雖然這些白瓷比不上她在北京家裡的瓷器那麼白、那麼薄,但這已經讓她很高興了。
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終于這樣光潤細膩地擺在眼前。

  這一窯主要是茶具和花瓶,樣子簡單大方,花瓶的出新之處在于它不是齊平的口沿,而是在瓶口做了弧形的設計,而茶具是在手握的地方做了防滑設計,看上去一棱一棱的,很有裝飾效果。

  她洗了一個杯子,出門到旁邊店裡,問人讨了一點茶葉,回來靜靜地看着那葉片在杯子裡翻滾、舒展,茶葉的香味慢慢地、慢慢地就飄蕩出來,她閉上眼睛,嗅着茶香,真正感受着美好的事物對心靈的撫慰。

  當然,也覺得真累,原來自己太在乎這次的成敗!

  已缺坐在那裡不走,她知道他們之間有一次談話是少不了了。
但他很安靜,就坐在那裡把玩她店裡的東西。
就讓他先坐着吧。
她給他也沖了一杯,說:“看看,美不美?

  它當然是美的。
漸漸變綠的茶湯襯着白色光潤的瓷器,能不美嗎?

  在這美麗的店裡,美麗衣着的女子把一杯茶放在你的面前,她光潔細膩的手腕在你眼前一晃,這怎麼能是不美的?

  想想前幾天不停地趕路,就着周圍的塵土吃幹糧的情景,已缺覺得這店裡些微的漆器味都是可以接受的。
何況,這店裡還熏了香,小寒說這店裡所有的瓷器都是自己不在的時候生産的,那用來熏香透雕的黑陶擺件兒也是。
人們都說,富裕的生活容易腐蝕一個人的鬥志,他從來沒有感受過,而現在,周圍一切美麗的商品和女人都讓人不想起來,就想這麼軟綿綿、懶洋洋地沉溺下去,沉溺下去……

  就着茶香,發了會兒呆,他困倦了,自已于迷糊之中居然聽着了自己的鼾聲。
不管了,這裡就是美如畫,這裡就是溫柔鄉。

  ……

  西施和小滿停下了手裡的細活兒,對視了一眼,又看看寒洲,賊兮兮地笑。

  寒洲輕輕剜了她們一眼,揚起下巴閑閑地說:“要不咱們試試蠟染或者紮染服裝吧?

  兩人精神一凜,這是又要試驗新項目了?
可是什麼叫蠟染或者紮染呢?

  寒洲笑笑,卻沒有解釋。
她得做出一件成品給她們看了才能說得明白。
喝茶的時候,她看街上那些來來往往的人,覺得他們的衣服太單調了。
因為顔料的原因,衣服以藍色和黑色居多。
紅色、紫色和綠色特别稀少。
白色有是有,但是不豁亮。
當然,這是說平民。
富人和貴族們衣服還是鮮亮的,因為衣料裡面加了絲,所以無論什麼顔色光澤度都好。
所謂光鮮、光鮮,沒有光怎麼會光鮮?
低調、大氣、有内涵怎麼表現?
最主要還是靠質地,質地就是靈魂。

  但平民衣服一般是麻和葛,棉也少,光澤度就不要提了。

  若是男人倒也罷了,女人嘛,就得有人來幫幫她們了。
這時候南方的少數民族還沒有流動到鹹陽,秦始皇還在派兵攻打百越,所以嶺南少數民族的服裝還沒人見過,當然,寒洲也不知道現在那裡的人是否已經學會了蠟染。
不管怎麼說,鹹陽沒有的東西都可以做。
紮染也是一樣的,市面上是沒有的,人們隻知道把布投到一鍋黑水或藍水裡去煮,不知道煮布還可以煮出花兒來。

  既然想,那就做吧。
生活已經這麼無聊,看不到未來的日子隻能自己加點色彩。

  暗夜裡放煙花,呵,什麼心情?

  ……

  快打烊的時候,寒洲讓西施和小滿先走。
她要留下來等等胡家來下夜的夥計。
這會兒已缺還在睡,就那麼靠着椅背兒,呼吸均勻。
可見他累壞了。

  寒洲決定不吵他,他很像老師們喜歡的那種充滿求知欲和實驗精神的好學生。
她理解已缺迫切找她的原因,但那件事寒洲已經非常後悔了,隻能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包括獻玉也是。
而且,直覺上,獻玉還不如已缺可靠,但無論怎樣做過的事也抹不掉了。

  天已經熱起來了,開着門,還是熱,寒洲真想穿件半袖,或者短裙。
以前在北京,身體不好,老怕着涼,現在身體好了,卻不能露肉。
街上除了奶孩子的,就沒有穿着暴露的女人了,男人倒是有光了上身的,那都是幹活的粗人。

  汗沾在身上,膩膩的,不舒服。
看來布料的事兒得抓緊了。

  一般人穿的棉布或者麻布,纖維都比較粗,所以衣服都很厚。
織布這種技術,要改起來不容易。
她還沒有自大到什麼都要做的地步。
她要碰觸的蠟染和紮染,就是要在棉麻衣服的花色上做些文章,讓普通女子的衣服有所變化。

  蠟染的窗簾和門簾也可以做得很高檔,那東西很費工,可以賺賺富人的錢。
但是美術人才到哪兒找呢?
她一個人已經很忙了。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木木從門口探了一下頭。
這小子已經好幾天都不見了。

  “木木來了。
”寒洲笑着打了聲招呼。

  木木趕緊躬了躬身子。
公子沒有吩咐他來,但他這跟班得主動打聽着,萬一公子問起,一問三不知就太失職了。

  “木木有事嗎?

  “嘿嘿,沒事,沒事,就是路過,跟姑娘問聲好。
”木木連忙擺手。
眼睛卻瞅了一眼椅子上睡得正香的年青男人。
心說,這厮待遇不低呀!

  “哦,我挺好的。
謝謝!
”寒洲笑呵呵地說。

  “那,那我就走了。
回頭見啊,姑娘!
”木木讪讪地笑了笑,轉身走了。

  寒洲無奈地撇嘴:真是個忠仆!

  看已缺這樣子是醒不來了,寒洲不經餓,她得弄醒他。
叫了兩聲,沒反應,正想着怎麼辦呢,胡家來下夜的胡黑毛來了。
可能他跟胡老爺子是遠親,寒洲尊他一聲胡叔。

  “胡叔來了,快幫我把已缺少東搖醒,他今天是吵不醒了。

  胡黑毛看了看那躺在椅子睡得黑甜的年輕人,心說,這家夥不會是裝的吧?
是想躺在這兒跟小寒姑娘起膩呢吧?

  看了看旁邊那杯涼了的茶水,胡黑毛嘿嘿一笑,抓起杯子,沖着已缺張着的大嘴就倒了下去。
寒洲一急,阻止已經晚了。
已缺被嗆得“喀喀”地咳嗽起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發現眼前的環境太陌生了,腦子有點斷章。
眼前一個黑大漢不懷好意地看着他,而小寒姑娘一臉的歉意。

  “已缺少東,不好意思,你叫也叫不醒,胡叔就隻好想了這個辦法……啊,你沒事吧?

  已缺抹了一下下巴上沾着的水,剛才睡得太香了,真不願醒來,夢裡正美着呢,好像是跟小寒姑娘有點啥。
不過,就這麼睡在人家店裡了,确實有些失禮。
他歉然地笑笑,站起來,卻發現腿腳都有些麻,跺了兩下,忽然想起今天來這裡的正事還沒辦呢。

  “小寒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也别那麼客氣,就叫我已缺吧,以後還要和我們店合作呢。

  “啊――,也好。
那就走吧!
“遲疑了一下,寒洲答應了。
該來的還是要來,那就來吧。

  說是送小寒,其實比不送還慢,因為小寒騎馬,已缺是走着來的。
現在隻好一個牽着馬,一個在旁邊跟着。

  “這趟辛苦了。
”寒洲說。

  “确實,不過有成果就都值了!
”已缺感歎地說。

  寒洲笑着,不接話,她就是來聽的。

  “一起去的除了獻玉還有江平,我們臨走時特地找來銅礦石看了看,生怕見了也不認識。
說起來慚愧,三個人沒有一個懂礦物的。

  “江平?
”寒洲扭頭看了看已缺。

  “姑娘可能沒印象,他在我們那群人裡很容易認出來的,日子過得不太好,也沒法注意形象,嘿,老是不太幹淨的樣子。
他總說知道長生不老的方子,搞得神神秘秘的。
不過那人也很有骨氣,不肯要别人的接濟。
他那方子,據說隻有他自己盡力才靈驗的。

  寒洲“哦”了一下,這人好像是見過的。

  “幸虧我們是春天去,趕上了花期,要不得錯過一年呢。
依姑娘的話,一直往北,幾個人就像找食兒的貓狗,生怕錯過了,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我還好,就當是長見識去了。
獻玉先生那緊張的樣子,我都怕他不能好好地回到鹹陽。
江平和獻玉差不多,路上兩人還起了沖突,他覺得獻玉先生是在騙他。

  “結果,大片大片紫紅色的花就出現了,開得鋪天蓋地。
我就想,那肯定是姑娘所說的銅草花。
路上我們也見過别的紫紅的花,但那沒有這麼集中,開得也沒有這麼――狂野,獻玉先生也認定是這種花。
我們就在山的斷裂處找些露在外面的石頭,一看,和我們見過的銅礦石一模一樣,可把我們樂壞了。
獻玉先生當時都暈倒了,我和江平好一陣子揉搓,才把他弄醒。

  “最可笑的是江平。
我們都裝了點礦石樣本帶回來,算是這趟的收獲。
而他撥了大量的銅草,回來的路上每天吃一點,問我們他看上去是不是很好。

  寒洲吃了一驚:“他真吃了?

  “嗯,每天早上,一起來就吃,睡前也吃,定時定量。

  “他把根部也吃了?
”根部是含銅最重的部分。

  “吃了,從根兒吃到花,一點不帶浪費的。

  寒洲徹底無語了,這比神農嘗百草的勇氣也不差啊!

  可是神農氏也不是随便瞎吃吧?

  那可是重金屬含量很多的東西,還定時定量!
怪不得說無知者無畏呢?

  “我回來就想給姑娘報個喜的,同時也感謝姑娘的指點,結果――,嘿嘿,我一激動就忘了姑娘的叮囑,這是我做得不好,現在我要給姑娘賠不是了!

  說着,已缺停下腳步,端端正正地給寒洲鞠了一躬,寒洲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實在尴尬。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有個人的聲音打斷了這尴尬。

  “這不是已缺兄弟?
好久不見了,怎麼瘦了呢?
是不是生病了?
喲,這不是小寒姑娘嗎,姑娘倒是風采照人!

  已缺回頭看,寒洲卻站着沒動,手裡依然攥着缰繩。
不用看,這說話的不是恕已就是怨人。
說來可笑,她到現在也沒分清楚誰是誰。

  “兩位先生好啊,已缺這廂有禮了。
”已缺半躬了身子,随便應付了一下。

  寒洲也不得不側過身了,點了點頭。
面子上的事情還是得做的。

  “二位這是――”穿黑的打問道。

  已缺看了眼小寒姑娘,“哦,正好在路上遇到,就聊了幾句。

  寒洲笑笑,說:“幾位先生慢慢聊,小寒家裡有事,恕不奉陪了。
”說完,對三人點了點頭,上馬走了。

  身後閑閑地飄來一句:“看來我們倆不如已缺賢弟受歡迎啊!
果然少年英俊好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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