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下)商鋪裡初遇并蒂花武侯府拜别祝娴蘭
與祝娴蘭一見如故、其樂融融的姐妹二人與祝娴蘭一道登上了頭一輛馬車,後邊兩輛馬車車廂中塞滿了無數手袋禮盒,石念遠愁眉苦臉,與金發壯碩漢子擠在最後一輛原本屬于金發壯碩漢子與那姐妹二人一行的馬車駕駛坐(和諧)台上。
“不曾想公子就是武侯府世子石大少爺,失敬。
”金發壯碩漢子一邊驅車一邊說道。
“你知道了我,我還不知道你,還莫名其妙的花掉那麼大一筆錢,虧大發了!
”石念遠手持湯匙舀了一勺從鹧鸪金樓門前小販攤位上随手拿了幾碗的冰鎮綠豆湯送進口中,至于賬,自然有那缽滿盆盈的馬臉老掌櫃去結。
金發壯碩大漢哈哈大笑道:“老夫旭闌郡納蘭左塵,見過武侯府石大少爺。
”
“得,見過狗屁,别瞎講究。
來一份?
”石念遠遞過去一碗冰鎮綠豆湯,納蘭左塵接過後一口飲盡,先是暢快道了句“舒服”,而後疑惑開口詢問道:“炎炎盛夏,不知留邺城商賈如何尋來冰塊?
方才老夫看到那小販招牌上的标價,一碗冰鎮綠豆湯才賣一兩碎銀。
在旭闌郡,夏日取冰,都是頭年寒冬制冰存于冰窯,待到來年夏日再行取出切割售賣,巴掌大小一塊就得賣上二三十兩紋銀了。
”
石念遠咕噜噜咽下最後一口冰鎮綠豆湯,一邊嚼着清涼綠豆子,一邊含糊說道:“硝石知道不?
蒼雲郡糧草司每年夏天都會批發優質硝石。
硝石遇水吸熱,用大小盆分别盛水,小盆置放在大盆中,隻要往大盆中投放硝石,小盆裡的水就會凝結成冰。
蒼雲郡軍工司按照這原理,專門開發出一種叫做冰箱的玩意兒,專門制冰,一兩銀五塊冰。
”
石念遠心中還補充了一句,高純硝酸鉀效果更佳,正所謂學好數理化,走遍異界都不怕,科技是第一生産力。
“老夫開眼界了,武侯果真不同凡響。
”納蘭左塵不吝贊美。
西區繁華街市本來就距離武侯府不遠,幾句話功夫,三輛馬車就已經駛到府門外。
“納蘭左塵,你家小姐是誰家千金,方便說不?
”石念遠跳下馬車,看着前面樣貌氣質俱佳的姐妹二人左右牽挽着祝娴蘭走進武侯府,好奇詢問。
納蘭左塵聽到石念遠直呼自己姓名,不禁一愣。
石念遠沒有收到回應,朝側上方瞥視了一眼站直時如同鐵塔一般高大的金發壯碩漢子,後者臉上神情古怪。
石念遠努嘴說道:“怎麼?
起名字不就是拿來給人叫的,不然拿來幹卵?
”
“哈哈哈,石大少爺所言極是。
”納蘭左塵灑脫一笑,與石念遠一同步入府中:“我家兩位小姐,是旭闌郡伯流風梁的掌上明珠。
”
方才接到手下門房彙報說少爺喚了兩輛馬車出去,大管家李瘸子早早來到中門外等候,此時看到還有客人到來,朝主客行過禮後,李瘸子一邊吩咐府衛武奴卸車,一邊親自去往後廚安排加烹飯菜。
武侯府紅木鋪就的穿堂走廊上,石念遠身前不遠處挽着祝娴蘭手臂邊走邊笑的大小姐停步返身,對着石念遠笑道:“本女俠大人有大量,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不再生你氣啦。
認識一下,旭闌郡流風雪。
”
流風雪大方伸出手,石念遠翻着白眼意思一握:“石念遠。
”
喵了個咪的,花了老子十幾萬兩雪花白銀不說,居然還厚着臉皮跑到老子家裡混吃混喝……
流風雪一把拽過妹妹:“這小丫頭片子是我妹妹流風霜。
你别這樣苦着臉嘛!
要不我把妹妹許配給你,一笑泯恩仇?
”
“姐姐……”流風霜臉頰绯紅,嬌嗔一句。
石念遠眼觀鼻,鼻觀心,不去接茬。
……
江桃院堂屋,女婢在征得祝娴蘭同意後開始安排上菜。
就在流風霜一邊向祝娴蘭表示叨擾感謝,一邊請祝娴蘭先行落座時,流風雪已經一屁股坐在了主座鄰位上。
石念遠跑到林深院邀請來老道士,豁達老道士像是完全忘記了命元虧空這一回事兒。
歡喜答應之餘,還向石念遠讨要了幾杯今天迷戀上的武侯府秘制冰鎮梅子湯。
納蘭左塵在老道士與石念遠跨過門檻走進屋中後,目光就在老道士身上轉悠打量。
老道士坦然自報家門道:“貧道天山烈陽觀趙前子,不知居士高姓大名?
”
納蘭左塵瞳孔一縮,起身鄭重作揖:“晚輩旭闌郡
納蘭左塵,見過趙長老。
”
流風霜見狀,起身朝老道士施了個萬福:“旭闌郡流風霜,見過趙長老。
”
就連大大咧咧的流風雪都恭敬起身行禮:“旭闌郡流風雪,見過趙長老。
”
趙前子微笑擺手。
石念遠捕捉到三人稱呼老道士為長老,手肘向着老道士拐了拐:“道長,江湖地位看起來不錯啊,為什麼我沒聽說過你?
”
老道士笑着朝石念遠解釋道:“小居士身在凡俗,不了解修界之事實屬正常,不過貧道隐世不出多年,以納蘭居士近百骨齡,能認得貧道,想必與其師承有關。
若是貧道沒有走眼,納蘭居士這隻符箓劍匣正是名鞘‘藏鋒’,内裡想必正是許凡那柄雙手大劍‘風痕’。
”
納蘭左塵恭敬應答道:“趙長老慧眼,家師正是許凡。
家師曾多次向晚輩提及烈陽觀諸位長老尊号,不掩佩服敬仰。
”
趙前子與石念遠鄰椅而坐:“許居士近來可好?
”
納蘭左塵重新坐回椅凳:“家師自從将風痕傳予晚輩,已閉死關參悟超凡迷障整整十年。
”
趙前子感慨道:“超凡迷障誠難堪破,貧道枉比許居士早二十年修到超凡境合品大圓滿,可加上隐世三十年,半百年月都不曾得悟通黎境半分門道,實在慚愧。
可惜貧道此生,想來無緣大道了。
”
納蘭左塵心中震驚于老道士最後言語,但卻不敢多問。
倒是石念遠大為驚奇道:“啥玩意?
納蘭左塵快一百歲了?
道長,那你幾歲?
”
“貧道已枉度一百七十載春秋。
”
“卧槽……”
“念遠,今天媽與雪霜閨女兒聊了許多,無巧不成書,雪霜閨女兒這次遠行目的地正巧也是烈陽山麓。
既然同路,不如結伴同行,路上彼此之間也能多一份照應。
”祝娴蘭微笑開口說道。
石念遠還沒來得及回話,流風雪就拍着兇脯說道:“本女俠會罩着你的!
”
石念遠嘀咕着:“罩?
那也得有,一馬平川的小丫頭片子。
”
“啊?
什麼?
你大點兒聲。
”流風雪開口詢問,與石念遠鄰椅而坐的老道士好心答道:“小居士說……”
“說一路多多仰仗流風女俠關照!
”石念遠趕緊搶過話頭,還有模有樣的起身抱拳,滿心江湖夢的大小姐滿意點頭,轉頭向祝娴蘭嘻笑說道:“夫人請放心,江湖兒女最重一個義字,今天本女俠與夫人一見如故,更得蒙夫人青睐有加、貼心招待,本女俠往後一定會對令公子多加關心照顧的。
”
祝娴蘭輕笑出聲:“妾身代念遠謝過流風女俠。
”
不料流風雪被祝娴蘭一本正經的話語說得面色羞紅,一頭埋進祝娴蘭懷中。
宴席間推杯換盞,賓主盡歡,石念遠與納蘭左塵酒過三旬,微熏半醉,恰巧迷糊聽到雪霜姐妹與祝娴蘭談論到留邺城各種稀罕物事。
石念遠說話已經有些大舌頭:“論及留邺稀罕玩意兒,還得數本公子的林深院珍藏最為豐富。
二位流風女俠,本公子有一樣神奇棍棒,一經使用,就會發熱發燙,噴射出好東西,不知二位女俠可有興趣前往一觀?
”
納蘭左塵不知聯想到了什麼,虎目圓睜,厲聲制止道:“石大少爺,恐怕不妥!
”
連老道士都愕然扯了扯嘴角。
“龌龊!
納蘭左塵,你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麼比李書圖還要龌龊!
還有你,道長,你這表情什麼意思?
沒想到你也是這種庸俗的人!
比李書圖還要庸俗!
”石念遠指點着納蘭左塵與趙前子罵罵咧咧,端坐在末席上躺槍的瘸腿大管家一臉無辜。
“好呀好呀!
我要看我要看!
”流風雪好奇不已,被席間歡快氣氛影響,本就落落大方的大小姐離開椅凳,拉起石念遠就往門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回頭朝流風霜招手喊道:“霜兒,走啦走啦!
一起去瞧瞧新鮮!
”
“姐姐你們慢點……”流風霜起身朝祝娴蘭施禮告别,提起裙擺追去。
“大小姐!
二小姐!
萬萬不可啊!
”納蘭左塵臉色蒼白,趕緊起身跟出房門。
祝娴蘭掩嘴輕笑:“縱然道長功參超凡,不過想必沒有見識過這般凡俗稀罕玩物,不如一道前去一觀?
”
老道士點點頭,與祝娴蘭一前一後往林深院走去。
路過賬房時,石念遠折進屋中拉上了正戴着眼鏡整理手紮的毛财神。
正值盛夏,夜空中大月玄度更顯磅
礴恢弘,恰逢小月玄燭半繞出玄度陰側,呈現半弦月相。
林深院中流螢飄逸,蟬鳴蛙唱,石念遠哼着歪歌,先是從卧室裡抱出來一隻雪白小狐狸,再打開倉庫房門,從倉庫中搬出大小長短不一的近百根圓筒,招呼來李瘸子毛财神一起固定安放。
雪霜姐妹一蹲一站,好奇旁觀。
石念遠掏出幾枚火折子招手喊道:“二位流風女俠,過來過來!
媽,一起?
”
祝娴蘭微笑搖頭,石念遠轉頭看向池塘邊将劍匣枕在屁股下當成闆凳坐的納蘭左塵,後者同樣微笑擺手。
反倒是老道士童心大起,湊上前來。
石念遠遞給李瘸子、毛财神、雪霜姐妹與老道士一人一枚火折子,不料老道士伸出五指,每根手指指尖上方都燃起一朵小小火焰,随着夜風搖曳。
“這樣放煙花,是沒有靈魂的!
”石念遠狠瞪了老道士一眼,狠吹幾口氣想要将火焰吹滅,結果火光搖曳,偏生不熄,老道士微笑抖手,火焰散去,接過石念遠遞送火折。
盛夏錦年,漫天煙火。
老道士負手擡頭,平靜觀賞着煙花一瞬綻放,刹那凋零。
納蘭左塵虎目柔和看着雪霜姐妹,流風雪正情不自禁拉住石念遠衣袖驚呼贊歎,流風霜抱着雪白小狐狸,眼眸如同院中池塘,波光粼粼倒映璀璨煙火。
李瘸子與毛财神相視一笑。
祝娴蘭悄然抹去眼角一滴不聽話溢出的淚珠。
……
是夜,江桃院中。
“陰差陽錯,念遠終究還是接觸仙道,這些年來,為了不讓念遠接觸仙道修士,辛苦你了。
”月色朦胧,祝娴蘭在院中石亭憑欄靜立,輕聲開口。
“影殺無能,根本沒能發現那老道士入城,請夫人降罪。
”黑衣影殺從亭柱陰影裡現身而出,曲膝半跪。
“不怪你。
你與趙前子雖然同為超凡境修士,但是起品與合品之間,還是相差太多了。
”
“可是納塵左塵……”影殺愧疚低頭。
“趙前子招引天譴,緻使靈禁受損,所以你才沒能通過感知法陣發現納蘭左塵,無須自責。
”
石亭下池塘水面波光粼粼,祝娴蘭輕聲歎息:“一味逃避,也許可以給念遠一世無憂安好。
但是,太自私了……”
祝娴蘭拈指捋理在夜風中淩亂飄飛的發鬓,丹鳳眼眸裡盈滿笑意:“梨落可以自私,祝娴蘭可以自私,但是念遠的娘親不能自私,不是嗎?
”
影殺沉默不敢言。
三天恬靜日子,石念遠領着祝娴蘭,祝娴蘭牽着雪霜姐妹,中間墜着瘸腿大管家,最後頭吊着一個老道士一個鐵塔壯漢,衆人一同将留邺城内以及周邊景點都遊玩了個遍。
第五日,衆人吃過石念遠親自下廚烹制的午飯,武侯府石大少爺就背上一隻行囊,端着一隻關着劍羽鷹的鳥籠,抱着一隻雪白小狐狸,動身趕赴烈陽山麓,武侯府門前,祝娴蘭為石念遠理齊領口:“出門在外注意安全,媽等你回家。
”
石念遠用力點頭,而後在衆目睽睽下曲膝跪地一拜:“媽,保重身體,等我回家。
”
雪霜姐妹極其不舍的與祝娴蘭相擁道别,幾日前購買的大堆衣裳首飾,最終精心挑選了幾樣最喜愛的帶走。
“夫人,可千萬要幫雪兒保管好,等雪兒在烈陽院修習仙道期滿歸來,再行取走。
隻要夫人幫雪兒保管好,到時候雪兒就正式将妹妹許配給石念遠,嘻嘻——”
幾日裡多次被流風雪說要許配給石念遠的流風霜狠掐姐姐腰枝,不依嬌嗔。
熟料祝娴蘭竟然一本正經說道:“多謝雪兒閨女,不過,我家念遠其實已有婚約了。
”
石念遠與流風雪同時瞪大眼睛:“什麼?
”
祝娴蘭指了指石念遠兇口,那裡從石念遠滿月開始,就一直佩戴着半枚漢青龍紋玉佩。
納蘭左塵駕駛馬車漸行漸遠,老道士靜坐車廂内,閉目養神,五心向天,流風雪不停八卦追問石念遠關于婚約的事情,石念遠頭大如鬥,努力回想着在自己還沒有掌握異世語言的十四年前,那中年白衫文士到底說了些什麼話。
馬車即将轉過巷口時,石念遠鑽出車廂,爬到馬車頂,朝着武侯府方向揮手大喊:“媽!
李書圖!
毛三!
等我回來!
”
第四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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