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内城,一座恢弘大氣,占地不知幾許,内裡亭台樓閣無數的院落深處,隻見一名頭戴紫冠,面若冠玉,唇紅齒白,身着錦色華貴長袍的二十歲許青年,與一名身着白衫,頭戴綸巾的中年文士座而對弈。
黑白雙子,縱橫交錯,數量相等,竟是棋逢對手,不相上下之局!
“殿下棋藝不凡,這招驅虎吞狼,甚為得當!
”
文士贊道。
“多虧先生指點,不吝賜教,小王才有今日藝業!
”
青年彬彬有禮的拱手道。
聽其言語,觀其氣度衣着,赫然是中唐三皇子――吳王李絡!
“呵呵,人言魏王禮賢下士,卻不知其恃才傲物,向來眼高于頂,心兇狹義,此番冒進,恐怕少不得惹起一番風雲!
”
也不知這文士乃何人,竟然毫不避忌神州最強大帝國的嫡皇子。
但看李絡的語氣,可知此人來曆定然不凡,亦或者有着讓李絡重視的強大修為。
“先生可是看出了什麼?
”
李絡劍眉微挑,星目中精芒一閃。
“然也!
”
文士笑而不語。
“啟禀王爺,藍統領拜見!
”
話音未落,一名面白無須,俊美若女子的内侍前來禀報。
“傳!
!
”
李絡訝然看了文士一眼,點點頭。
“卑職藍鳳,叩見王爺,見過珠玑先生!
”
一名身形高挑,約莫二十出頭,有着一對淡藍色眉毛的女子,面無表情來到涼亭外,半跪于地。
“說說經過吧!
”
李絡直接道。
藍鳳遲疑的看了文士,也就是珠玑先生一眼,見李絡沒有避諱的意思,當即說出一番事情來。
若吳明在此,必會頗為驚訝,因為藍鳳所言正是自他入京之後,包括在典客署内的一舉一動,乃至李東湖找上門的事情都說的詳盡無比。
當然,兩人說了什麼,藍鳳不知,接下來便是銀鈎賭坊中的種種,事無巨細,面面俱到,直至灞橋城外盧氏三傑攔路的情形都如在現場。
“果然被先生說重了,四弟此事做的急躁了,不太像他往日行事!
”
李絡贊道。
珠玑先生沒有說話,眼睑微垂,但見其右手袖袍無風自動,隐現風雷之聲,天際蒼穹更是昏沉了幾分。
若能看透其衣袍,定回駭然發現,其右手五指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律動,看似雜亂無章,實則好透着極為玄妙之勢!
約莫半盞茶,珠玑先生眉頭莫名的皺了下,旋即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搖頭歎道:“難怪師弟會看重此子,作為聖道晉身之梯,果然是天機晦暗難明!
”
“此子竟有如此機遇,連先生都看不透?
”
李絡訝然道。
“非是看不透,而是被一層迷霧遮擋,有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
珠玑先生搖搖頭,笑道,“即便如此,可他沾染的因果不小,天機雖不可測,卻有迹可循。
魏王處應該是急了,為了交好武當那位天之驕女,連巧取豪奪這種事都趕出來了!
”
“原來是為了昭聖公主!
”
李絡撫掌,恍然大悟。
“也唯有這位,才能讓魏王如此迫切,想來那株道豆,必有神異之處,否則的話,以魏王的地位和手段,應該不難尋得一顆道豆,另行培植!
”
珠玑先生道。
李絡目中精芒微閃,略一沉吟道:“那依先生之見,小王是該施以援手,恩威并施,得其道豆,交好昭聖公主,亦或隻施恩呢?
”
“殿下既有意劍指大寶,當知如何處置此事!
”
聞聽此言,李絡默默點頭。
施恩不圖報,那是聖人做的事情,而天子以聖人自居,以德服人,斷不會挾恩圖報。
“罷了,觀此子行事,也是個靈透人,雖然修為差了點,但他既然賣了好,本王就給他這個面子!
”
最後,李絡面色一正,看向藍鳳道,“傳本王令,賭坊管事四人,有眼無珠,緻使損失巨大,罰俸三年,遣往蜀地毒王谷,追查金蟬衣下落!
”
“另外,東宋吳王子明,與魏王因道豆之事交惡,将此事傳揚出去,其在京城期間,務必密切關注行蹤,保護其安全,若事不可違,你可見機行事!
”
“是!
”
藍鳳微凜,躬身退下。
“殿下!
”
珠玑先生眉頭微皺,遲疑少頃道,“若無必要,盡量不要行那殺人栽贓之事,此子天機晦澀難明,誰也不能保證,他的生機或死期有何征兆!
”
“先生放心,小王明白!
”
李絡笑着點點頭,随意下了一子道,“不過,小王真是很好奇,此子年幼入北金為質五年,不僅沒有蹉跎了歲月,反而練就了一身如妖智計,真是令人費解!
”
“世間有三種人,學而知之,生而知之,困而不學,此子就是困而知之,于逆境中逆流而上,成就的變數!
”
珠玑先生道。
李絡瞳孔微縮,頗為受教的點點頭,面露凝重:“難怪如此,但看此子在賭坊中行事,無不進退有據,七千五百萬靈石,莫說他不過區區先天,僅是異國一沒有根基的異姓王,即便皇親國戚也保不住,買走十一名無足輕重的武奴,實則是選擇避禍,留下一千五百萬靈石,扣除本金,也就是七百萬靈石的損失,銀鈎賭坊還不至于翻臉。
”
“正是如此!
”
珠玑先生抿了口靈茶,贊歎不已,“此子深谙趨吉避兇之道,既沒有被巨量财富迷了眼,又留了一部分以正自身,沒有折了銳氣,當真是難得!
”
“關鍵他才十八歲!
”
李絡深吸口氣,點頭道,“本王有些期待,馮管事歸來後,此子會以何理由登門拜訪了!
”
“觀此子行事風格,想必定然不會讓殿下失望,說實話,貧道也很感興趣雙王相會,是怎樣一番情形!
”
珠玑先生饒有興趣道。
……
與此同時,長安内城另一座王府内,一名圓滾滾如球般的男子,亦是氣的打碎了不知多少華貴的琉璃盞,唬的堂下跪了一地内侍,幾名侍衛更是戰戰兢兢。
而在東宮太子府内,一名年約三十,豐神俊朗,英偉不凡的青年男子,在一名絕色骊姬的服侍下,惬意的吃了一顆靈果,聽得手下彙報,大笑三聲,摟過絕色骊姬狠狠啃咬了幾口,惹得後者嬌嗔不已。
但若仔細觀察,那人赫然有着喉結,竟是男兒身,可憐卻有着令天下女子自慚形穢的絕美容顔和身段。
長安最尊貴的九重禁宮養心殿内,一名大腹便便,高大健偉,威儀隆天,身穿龍袍的老者,得到貼身内侍禀報後,撫着長須,凝望殿外波谲雲詭的蒼穹,久久不語。
當日有傳聞,在那張禦案上的白紙上,多了兩個字――日月!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時已出了灞橋城,借禦風符之力,消失的無影無蹤,令無數探子幹瞪眼,隻能飛馬傳訊或以秘術傳遞消息至長安。
大半天後,吳明神采奕奕,自若如雲,在長安城門口出示了身份令牌,大搖大擺的進了城。
“竟然有這麼多人盯着,看來中唐東宮之争,已到了如火如荼的境地,要不要添一把火呢?
”
感受着龍衣傳來的動靜,吳明摩挲着下巴,專往人多的地方鑽,隻是尾巴太多了,一時難以擺脫。
即便靈幻易骨術大成,可有幾個修為不低的探子,明目張膽的用神識鎖定,就算改型換貌也無濟于事。
“哼,我惹不起,自然有人惹的起!
”
吳明眼珠一轉,心中定計,邪笑着向武者最多的地方走去。
長安乃中唐神都,哪怕曆經數個紀元,十幾個皇朝,都被奉為京都,有萬載龍起之地的美譽!
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名人名士,在這裡留下了墨寶或事迹,其中不乏蘊藏極為精妙武道的所在。
這些地方被公認為神州人族隗寶,隻要滿足一定條件,便可入内觀摩,算是對寒門子弟的一大福利。
當然,即便是朝廷、宗門或世家,也會有人到這些地方尋找機緣。
時常有傳聞,某某武者在此所獲非凡,一舉奠定武道根基,一飛沖天,引得無數武者奉若武學聖地!
但吳明的目标不是機緣所在,而是來尋機緣的人,憑借敏銳的感官,外加龍衣護持,輕易便捕捉到了不下十幾道氣息煌煌如天日或沉穩如大地般淵博的武者。
這些人,無一例外不是大宗師中的強者,或是陰神境,或是陽神境,甚至有元神境,至于更高的開泰境強者,倒是沒感覺出,亦或者感覺不到。
畢竟這等存在,基本都在尋找虛無缥缈的聖道,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一見。
“不愧是長安,大宗師都随處可見!
”
吳明陰陰一笑,徑直往這些人身邊鑽去。
大宗師成就元神,感官何其敏銳?
“何方數倍,安敢窺視本座?
”
果不其然,幾乎在瞬間便有探子中招,被大宗師察覺到神識波動,以為被挑釁,脾氣暴躁者,徑直散出自身神念,硬生生頂了回去。
輕者頭暈目眩,重則口吐鮮皿,乃至昏迷都有,遭了無妄之災!
衆所周知,神識窺探乃是大忌,讓人發現不了也就罷了,若是被發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幾乎等同于下戰書!
在這幫探子遭災之際,誰也沒有察覺到,目标早已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