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鸾眼角一抽,報以苦笑的同時,嘴唇翕動,卻無聲音傳出。
季武月美眸中波光微閃,斜睨了吳明一眼,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微微颔首。
吳明似笑非笑的掃視周遭,仿若未覺,閑庭信步,從容淡定的走到敖涼面前,令諸多南疆皇者目中隐現怒色。
區區宗師,即便是天驕又力戰大宗師之能,無視這麼多強者,如何不怒?
可是待到一陣隐晦的波動自地下湧過,一縷墨青色光影無聲無息探出,纏繞在吳明右手腕後化作手镯,所有人面色再次一變,若有若無的撇了眼那橫卧的百丈幹癟蛟龍屍體,齊齊默不作聲了!
看似撿了便宜,又是圍攻身受重創的敖野,可能從他們手中逃走,豈能沒點本事?
更遑論,之前的戰鬥波動異常清晰,所有人都感知到,自家兩位聖女出手,甚至激發了聖蔭之力,都沒有留下敖野,已然說明吳明的手段超乎尋常。
“主人!
”
噬龍藤探出頭來,沖着敖涼等蛟龍連連點頭,小巧如核桃的花骨朵,枝葉微張,露出其内細碎密集的利齒,隐有涎水流淌,顯然是饞了。
“嘶!
”
感受到噬龍藤的氣息,所有蛟龍齊齊一顫,恐懼自心底最深處油然而發,瞬間壓過了所有感官,齊齊輕抽一口涼氣。
雖然不知那看似無害的藤蔓是何物,但本能告訴他們,這是天敵!
“麻繩大人!
”
敖涼谄媚似的低下巨大頭顱,幾乎貼到了地面。
所有人眼角一抽,不可思議的看了眼吳明,确切的說,是看着噬龍藤,雖然同樣認不出,可從氣息也能感知到其不凡。
怎麼也沒想到,這等不知名兇物,竟然會有這麼……這麼古怪的名字!
不用問,也知道是吳明起的。
尤其是三女,各個目露古怪,毫不掩飾好奇的看着吳明,無法想象如此智計如妖的男子,怎麼起名字卻如此别樹一格。
“主人,按照您的吩咐,小龍将這幫罪龍都引入了全套!
”
敖涼卑微道。
“是嗎?
”
吳明似笑非笑道。
“敖涼,你個畜生,勾結外人謀害親族,更害死了父親,龍庭是不會放過你的!
”
“龍祖在上,後裔願以生命為代價,詛咒這叛族逆種,令其死後墜入無邊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
“我等瞎了眼,竟然認為你還有悔改之心,即便死後化作厲鬼,也會詛咒你不得好死!
”
幾名水族和蛟龍破口大罵,龐大的身軀掙紮之下,帶動鎖鍊嘩啦啦作響,宛若交織成一曲絕望悲歌。
“你們懂個屁!
”
敖涼先是縮了縮脖子,轉瞬強撐着擡起頭,傲然道,“我敖涼有幸得遇明主,本就是蒼天有眼,讓我迷途知返,可以為往昔所犯的罪孽償還,區區臭魚爛蝦,怎知主人的偉大?
”
看着慷慨激昂,恬不知恥谄媚的敖涼,三女和南疆諸強愕然失色,從未想過,會碰到如此毫無廉恥和節操的龍族。
即便是蛟龍,也不該沒有半點氣結啊!
“主人,這些臭魚爛蝦敢辱及您,都該通通處死。
”
敖涼重新趴伏在地,無比卑微道。
“敖涼!
”
突然,那一直沒有出言,體型最為龐大的蛟龍,厲聲怒喝,“你但凡還有半點骨氣,就不要如此作踐我蛟龍一族,日後有何顔面去見列祖列宗?
”
“二……”
敖涼顫了顫,趕忙撇回頭,又轉了回去,惱火罵道,“你們往常打罵,說我偷奸耍滑,不配為蛟龍時,怎麼不想想今日?
哼,我無言見列祖列宗?
是你們沒臉才對,我會跟随主人征戰四方,最後登上神州之巅,屆時祭祀先祖的就是我,而不是你們這幫敗壞蛟龍一族名聲的失敗者!
”
“你你……瘋了,瘋了!
父皇……嗚嗚!
”
那蛟龍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失聲呢喃,最後痛哭不止。
敖涼身軀明顯縮了下,卻又挺直,故作不屑的傲然俯視諸多水族和曾經的兄長們,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隻有活着才最真實,死了便一切都是扯淡。
吳明淡漠的看着敖涼表演,沒有說話,更沒有任何表态,似乎一切都與他無關。
“主人,這些臭魚爛蝦死有餘辜,還請主人賜死!
”
敖涼道。
“你确定?
”
吳明道。
“小龍很确定!
”
敖涼目光微閃,遲疑道,“若是主人不嫌棄的話,這幾條罪龍勉強過眼,可以收做奴仆,為主人打理些雜事。
”
“呵呵!
”
吳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主人身邊能人異士無數,一幫臭魚爛蝦,哪裡能入主人法眼,忒的憑白腥臭晦氣,該死該殺。
”
敖涼顫了顫,立刻表态。
“可是我之前大戰,氣力不濟,恐殺不得這等皇者妖孽!
”
吳明雙手一攤道。
“主人說的是,這等臭魚爛蝦憑白污了主人之手,不若都交給泥鳅和麻繩兩位大人處置,也算廢物利用了!
”
敖涼眼珠一轉道。
“他們啊,剛剛都吃飽了,懶得動呢!
”
吳明随手壓下了正要冒頭的兩小,目光深邃無比道。
“主人,這這……”
敖涼蜷縮成一團,心頭拔涼,再笨也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了。
何止是他,三女和南疆諸強,縱然早已寒暑不侵,可在山風習習下,無不頓感遍體生寒,而且是從心底油然而發的透心涼!
雖然敖涼等是異族,但怎麼說也是萬界智族,除了形态與人族不同外,哪怕習慣傳統也不同,可這些終究是其親族兄弟啊!
難道殺了其父還不夠,硬是要逼着他親手弑兄,這是什麼仇什麼怨,需到如此地步?
還是說,這始終臉上挂着淡淡笑容,看似和煦溫暖如鄰家少年郎的吳明,本性就如此不成?
“欲成大事,不拘小節!
”
吳明拍了拍敖涼額頭,循循善誘道道,“你也不想想,憑他們,如何恢複窟野沙河蛟龍一脈祖上榮光?
我還盼着你他日入主窟野沙河蛟龍宮,成為一脈之主,日後為我鎮壓一方,引為臂助,成就不世功業!
”
“小龍讀書少,您别騙我!
”
敖涼眨了眨眼,茫然道。
話是實話,尤其是聽到那八字,總覺得心底有什麼裂開了般,冒出一個無比誘惑的聲音,促使他相信吳明所言為真。
“相處這麼久,我可曾诓騙于你,說過一句假話?
”
吳明不悅道。
敖涼下意識搖頭,生生将到嘴的實話咽了回去,落的如今境地,豈不就是這無良主人的手筆?
“其實吧,這話是我人族中古一位聖者所言,這位可就不僅僅是不拘小節了,他老人家不僅喜歡對有夫之婦挖牆腳,最後挖啊挖,就喜歡上了挖墳,你還别說,這讓他一路挖成了聖者,你說,這話有錯嗎?
”
吳明避重就輕的誘惑道。
聞聽此言,敖涼下意識點頭,卻沒有看到,季武月黛眉深深蹙起,頗為警惕的看了吳明一眼。
如此毫無顧忌的編排一位聖者,即便沒有指名道姓,但熟知神州中原曆史之人,卻不難猜出是誰。
說輕了是無知,說重了就是大逆不道,可偏偏又無可指摘,一來對付的是外族,二來并沒有指名道姓,僅僅是誤導罷了。
隻是她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何仇何怨,讓吳明這般毫無底線的逼迫敖涼!
不管怎麼說,如今的敖涼,也算是其下屬!
此番能夠成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般做法,說是不近人情都輕了,甚至是毫無人性!
“主人……”
敖涼瞅了瞅天,龍目中的掙紮彷徨和悲傷,宛若萬裡無雲的晴空,漸漸斂去了所有波動,竟是重新湧現出一絲冰冷殺意的看向曾經的兄弟親族,“他們都該死,隻有死光了,才不再是威脅,唯有踏着他們的屍骨,小龍才能助主人登上巅峰。
”
“你終于醒悟了!
”
吳明随手揮落捆縛的鎖鍊,将蛟龍印塞進其爪下,緩緩轉過身去。
“敖涼,你瘋了不成,他在騙你啊,我是你五哥……啊!
”
“你個畜生,你謀殺親兄弟,連祖庭龍池都不會收你,你不得好死……啊!
”
“放過我,十七少,你還記得嘛,小時候我還抱過……”
一名名水族皇者,很快死在了敖涼爪下,從開始時的慢吞吞到越來越順手,直至最後一條蛟龍前才駐足。
“十七弟,若二哥的皿能助你重掌蛟龍宮,恢複祖上榮光,二哥就算死了也不會怪你,隻是希望你不要後悔。
但若你做不到,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而且,你不要忘了,大哥還活着!
”
那蛟龍目光平靜,似乎說着與己無關的事情,全然一副看淡了生死的樣子。
“大哥……”
敖涼木然的顫了顫,目中出現一絲波動,隐約是恐懼,下意識瞥了眼吳明的背影,頓覺無比安心,低頭看着蛟龍瞳孔中的倒影,緩緩落下龍爪道,“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
衆人心底生寒,看着那一步步将敖涼誘入深淵,犯下滔天罪孽的瘦削身影,再也沒有半點小觑,尤其是與吳明對碰一招的黎青,更是如避蛇蠍般的移開目光,暗暗祈禱南疆衆聖保佑,自己不要被這比域外天魔都可怕三分的家夥盯上!
域外天魔多半還是傳說,哪怕是事實,可終究離的太遠,而這人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