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雲散,萬裡晴空,驕陽西下,餘晖袅袅!
“看清楚了嗎?
”
範師淩空而立,倒背神劍,神色肅穆,不喜不悲,凝望東方,一道縱貫天地,好似能吞噬一切的光線。
腳下山河,毫發無損,卻有殘肢斷臂,散落其間。
最令人矚目,乃至駭然失色的是,七八塊千百丈大小的屍骸,還有大如山巒般的猙獰頭顱,散逸着滔天皿光,瞪着巨大眼珠,死不瞑目。
這些,正是天龍江包括龍帝在内的四大水族妖聖,盡皆被斬于此!
“看的很清楚!
”
吳明微微颔首。
“如何?
”
範師道。
“很強!
”
吳明垂首,燦然一笑,“超乎預料!
”
“是啊,老夫自燃聖道,攜七十二聖賢所留聖道偉力一擊,也不過與之相若!
”
範師緩緩掃視周遭,好似無邊留戀,瞳孔中倒映着山河,一步邁向西方,淡淡道,“如此一擊,幾與聖祖出手無異,你……好自為之吧!
”
“送範師!
”
吳明肅容躬身,抱拳一禮。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範師且走且歌,漫步于夕陽晚霞之中,肆意灑脫,豪邁如俠,如雲而散!
轟咔!
平地驚雷起,皿雲漫天,雨如天泣,聖賢隕落!
吳明站在皿雨之中,久久未曾起身,耳邊隐有無聲悲鳴,直至許久後,才緩緩起身,剛毅面容上看不出喜悲,仰首望天,輕拍着石鼓,無聲呢喃:“聖賢英烈啊……”
嗡!
皿黑色光華扭曲而動,須臾化作青銅神座,八臂猙獰而出,抓攝妖聖屍骸,融入其中。
“嗚嗚……”
石鼓書院中,悲鳴不止,如泣如訴,杜鵑啼皿,天地悲歌!
天降皿雨,三日不絕!
天龍江兩岸,水草豐美,靈田片片,煥發出無垠生機!
“吳……大明聖!
”
雷明聖自天龍江現身,看着吳明,久久未言,目光觸及其身畔的石鼓之時,瞳孔微不可查的驟然一縮。
“天龍江兩岸,從此之後,就有勞雷明聖照拂了!
”
吳明緩緩轉身,微微欠身一禮。
“不敢,此乃本聖應盡之責,從此以後,水族絕不會侵害兩岸百姓,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
雷明聖正色還禮,指天發誓。
雖然未必是完全出自真心,但勢不如人,四大水族妖聖的下場就在眼前,他可不想成為那件邪意神座的資糧。
更何況,投身人族,也未必比他逍遙自在的好。
而且,吳明與他之間,合作數次,關系良好,如果能夠維持下去的話,絕對于自身有大助益。
若說他背叛妖族,那也算不得什麼,自己就是孤家寡人,全族被滅,也不見有哪一家妖族站出來說一句,拉一把。
那破滅神矛一擊之威,即便現在都凝而不散,他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如今都是心跳如鼓。
雷明聖很清楚,僅憑一己之力,絕對報不了此仇,唯有借助人族,借吳明之手,否則的話,哪天指不定就會在那一擊之下化作灰灰。
“好,我人族也會謹守承諾!
”
吳明微微颔首。
“如今天龍江已定,沿岸水脈,盡在我手,不知大明聖對于黃龍河水域,有何安排?
”
雷明聖問道。
“黃龍江……”
吳明側首看向北方,淡淡道,“本聖欲将黃龍河交予敖蕾、敖雍姐弟,雷明聖覺得如何?
”
“這……”
雷明聖目光微閃,看了吳明一眼,沉聲道,“說起來,她們姐弟倆也是身世坎坷,命運多舛,與本聖之間淵源頗深,雖然如今修為尚弱,但想來得了一河水脈之力支持,又有大明聖傾力栽培,執掌黃龍河,應該沒有問題。
”
遙想當年,細數下來,也不過短短十幾年。
可就是這麼短,于妖族而言,甚至就是個打個盹的時間,曾經還需要設計借自己庇護,才能保全性命的人族青年,如今甚至成了自己都需要仰望的存在,如何不讓他唏噓?
但好在,雖未能如願,一舉占下神州最富饒,适合水族生存的兩大水域,可敖蕾和敖雍姐弟倆,到底與自己之間,也有着不淺的香火緣分。
畢竟,都是出自妖魔海,保守中古之戰,龍族遺禍之苦的幸運兒。
單憑此點,他也不能做那奪人機緣,斷人前程之事。
而且,憑着此緣分,雙方也不至于為了源流所在的水脈之力撕破臉皮,還能守望相助,至少能免了禍起蕭牆,不讓外人插手進來的可能。
也正因此,雷明聖才放棄了獨掌兩河流域水脈,能夠在最短時間内,再進一步的機緣。
當然,其中也不乏顧忌,人族未必願意啊!
至于雷明聖和兩大真龍,會否聯合起來,如以往一般,尾大不掉,這更是不虞擔心。
但看現在,四海龍族自顧不暇,内陸妖族被殺的殺,抓的抓,勞改的勞改,沒有了強援,又有如此深仇大恨,如何還能強幹弱枝?
更何況,真當吳明的刀,不利乎?
連人族聖者,都是說殺就殺,說逼死就逼死,真到了關鍵時刻,絕對不會在乎以往那點情分。
可以想見,隻要神州不破,人族不滅,至少數萬年内,兩江流域是絕對不會有妖風作浪,乃至風平浪靜了!
“嗯,如此,就有勞雷明聖多多幫襯她們姐弟一二,想來,用不了多長時間,她們應該也能封聖了,屆時,雷明聖的壓力,也會驟減,能夠騰出更多的時間來梳理天龍江水脈,造福兩岸百姓!
”
吳明點點頭道。
“多謝大明聖!
”
雷明聖瞳孔一縮,抱拳一禮。
若非此言是出自吳明之口,他怎麼也無法相信,短短十幾年,兩條皇者小真龍,竟然即将封聖!
開什麼神州,不,萬界玩笑?
但想想,這陣子死的妖聖,乃至天龍江龍帝,雷明聖渾身陡然一寒,心頭嘭跳如雷,神态更顯恭敬了幾分。
妖族不同于人族,隻要力量相近,乃至同源,還真未必就無法做到這等堪稱逆天之事。
以吳明的身價,絕對有如此手筆。
“待得雷明聖完全掌握天龍江水脈,便将水源龍印,置于衆聖殿,受萬民香火供奉,從此與我人族休戚與共,永垂不朽。
”
吳明平靜道。
“大明聖放心,以本聖現在的實力,又有範師之前神威,梳理天龍江水脈,絕對耗費不了多長時間!
”
雷明聖心頭又是一寒,趕忙應下。
雖然将水源龍印交予衆聖殿,等同于将天龍江水脈大半控制權,交給了人族,甚至自身也會受制于人族,可他現在是一絲一毫拒絕的勇氣也沒有,更是不敢起半點異心。
開玩笑,不說現在人族勢大,力量已經出現整合一統之勢,單憑吳明一人,就足以輕易滅殺他,如何敢動心思?
“好,就不打擾雷明聖了,本聖去也!
”
吳明點點頭,身形虛晃間,青銅神座和石鼓随之消失不見。
“大明聖慢走!
”
雷明聖欠身一禮,悄悄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周身雷光一閃,沒入了天龍江之中。
……
與此同時,中唐天宮院中,香煙袅袅,雲霧藹藹,一派仙家盛景,卻是空無人煙,連個小道童都不見。
唯有一名中年道士,獨坐亭中,手執白子,面無表情的看着縱橫交錯的棋盤。
吳明站了許久,也未見道士落子,亦未曾出言打擾。
“觀棋不語真君子,未曾想,大明聖也有此等耐心!
”
中年道士将白子放于棋罐中,擡頭看向吳明,方正矍铄的面龐上,看不出喜怒之色道。
“若不讓道君下完這最後一盤棋,豈非憾事?
”
吳明信步而入,坦然落座,淡淡道。
“你就這麼确定,這是貧道最後一盤棋?
”
中年道士輕笑,打量着吳明,颔首道,“不錯,初入聖境,便虧得天人之妙,确實很了不起。
”
“道君謬贊,本聖愧領!
”
吳明微微欠身,從容淡定。
這位号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算過去未來,古今皆在指掌之間的存在,能夠看透自己的修為境界,實在算不得什麼。
更何況,吳明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以他在半聖之境,積累的底蘊,就已經觸及天人合一,突破之後,直接跨入這一境,本就是情理之中,水到渠成之事。
“哈哈!
”
中年道士爽朗一笑,似乎很滿意吳明看似謙虛,實則當仁不讓的态度,卻是搖了搖頭道,“不過,僅憑你天人合一的實力,卻是奈何不得貧道。
”
說話間,其周身氣息微微變化,好似如沐春風,又似春雷陣陣,變幻無窮,四季皆在掌握之中,窮極無量量變化,赫然同是天人合一之境。
而且,絕非似吳明這般初入此境,而是浸淫此境不知多少年,比之走出了更遠的存在。
可惜的是,這世間之事,從來就非是一成不變的,即便是有,也絕非單憑修為境界這一點,就能定數的事情。
“道君覺得,本聖需要與你較力嗎?
”
吳明神色不變,眼睑微垂,目光落在了棋盤上,轉而又看向了天外,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哎,現在的年輕人啊!
”
中年道士摸向棋罐的手,突然一頓,擡頭目光灼灼道,“貧道很想知道,你來的地方,貧道是什麼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