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身份已安排妥當,出行的商船引子也都買好,我等是否繼續單獨行事?
”
城内隐秘中,已然換了一副裝扮的紅臉青年,在一處客棧後院中禀報。
“介坤,你随我也有近六年了吧?
”
吳明摩挲着一枚玉簡,雖是問話,語氣卻頗為肯定。
“回主上,再有半年,整六載!
”
介坤面無表情道。
“人生幾度春秋,六載年華,悠悠而過!
”
吳明眼睑微垂,似是有些感慨,沉聲道。
“主上,屬下并無半分反叛之意!
”
介坤蓦地半跪于地,高昂着頭,擲地有聲道,“當年屬下不過是半步先天,于天牢内蹉跎八年,得蒙主人不棄,如今已是巅峰宗師,否則早已于那陰暗之所腐朽,連個全屍都未必能留下。
”
此人正是當年吳明組建替天行道部衆中的第二批之一,名曰皿手介坤,而且也是天賦最高的一個,第一批自然是鹿丙和熊奎,可惜二人因緣際會下慘死,雖不是吳明之過,但這些年來他也有所感覺。
替天行道,實在是太過狂妄無比的意圖,恐怕當這一部署成型時,便遭了天忌,哪怕二人脫離遠去,也沒有落得善終。
即便是留下的人中,幾經轉換,最早的一批人,也死傷過半,來來去去,也僅剩下七人,哪怕算上苦刺等人,也不過總共十三人。
相較于三十六人的滿員名額,從未過半!
事實上,莫說介坤,幾乎所有部衆甯可戰死,也不會離開。
并非吳明人格魅力多高,也不是那種虎軀一震,八方來投的王霸之士,而是他自身定制的規矩,極為符合這些各個都有故意的法外之人。
是的,他們都是法外之人,某種程度上根本不認可五國或衆聖殿制定的律法,所以被世人遺棄,行事偏激,除了自家極少的親眷外,幾乎不再有任何牽挂。
但吳明卻定下規矩,不僅戰死後有令大宗師都眼紅的撫恤資源,每一次完成任務,都會有一筆豐厚資源,通過秘密渠道,送于其指定的親眷之手。
這些,他們都有目共睹,甚至全程跟進監督,至于僅有的離開的幾人,除了其中一人有意背叛被追殺,另外幾人想回來都沒有門路。
背叛吳明能有什麼好處?
不說其算無遺策,還有皿書靈契制約,誰能保證跟着吳明做了這麼多陰私之事,收買他們的人或勢力,不會過河拆橋?
所以,與其說吳明以契書制約,不如雙方互惠互利,單獨一個宗師,在廣茂神州連個花浪都翻不起來,但在其麾下擰成一股繩,每一次行動雖不為人所知,但必是驚天動地。
替天行道,絕不是一句空話!
當然,這個天是誰,行的又是誰的道,就值得深思了!
但……法外之人會在乎嗎?
答案是肯定的!
“起來吧,我沒有懷疑你們的忠心,隻是想起了許多往事!
”
吳明擺擺手,眉宇間隐現怅惘之色。
或許是傷勢未愈的原因,說不上心神不甯,但确實多了些許雜念。
介坤默默起身,目中隐現一絲疑惑,自家主上可鮮少露出這番神色,向來是天塌不驚,地陷不亂!
說是運籌帷幄,決勝千裡之外,都一點不為過。
這樣的吳明,讓人覺得有了點人情味,離的近了些的同時,又覺有些不安,尤其是他這等習慣了服從命令行事之人!
“如今皿牙四人已各自尋找機緣去了,待得此行結束,你也出去走走吧!
”
吳明将玉簡和一個納袋遞了過去。
“多謝主上,可是……”
介坤面露遲疑。
“呵呵,放心,身在敵國,我豈會以身犯險?
此行當補充下部衆成員,你且下去吩咐蟻穴,收集下我們路上所過處的江洋大盜情報!
”
吳明淡笑道。
“主上放心!
”
介坤目中獰笑之色一閃,躬身退出房間。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
”
枯晔蓦然道。
吳明目光微凝,眉頭深深皺起,思索良久道:“以我現在的情形,泥鳅和麻繩又沒有恢複,隻能拿人命來堆了!
”
莫看噬龍藤和毒蛟皇将黑魚半聖折騰了個死去活來,但那是在身受重創之下,不管不顧的囫囵吞棗,死命吞噬,但事實上兩者也傷及了根本,至今都沒有蘇醒的迹象。
就如一個人胡吃海塞一般,很容易消化不良,偏偏本就是個重病之人,這樣的情況,危險系數自然倍增,兩者正是如此。
面對這種情形,枯晔也沒有好法子。
原本吳明有龍衣蔽體,其氣息就不容易被捕捉,自身氣機又有蓮燈遮掩,即便是聖者都難以鎖定其方位,可現在不同,偏偏蓮燈之前消耗極大,哪怕是單萊山吸收了多件道器精華,也是陷入了沉睡中。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次是完全沉睡,似乎進入了某種玄妙特殊狀态,縱然依舊有遮蔽氣機之能,卻也遠不如以往。
再者龍衣被黑魚半聖一擊打的雖沒有留下難以複原的創傷,可也力量大損,畢竟要保護吳明一個宗師,能在半聖全力一擊之下不死,此寶沒有損毀,足可見不凡了。
如此一來,吳明體内的妖力,就成了要命的玩意。
若說解決之法,隻要時間足夠,吳明還是有把握的,但可惜的是,若黑魚半聖不惜本命妖力,拼着傷勢加重,再輔以寶物的話,足以憑此大概鎖定其方位。
屆時,隻要有相應何用的寶物輔助,離的距離夠近,這股力量就如暗夜中的明燈,将吳明位置暴露!
以天龍宮的底蘊,幾乎沒有任何意外,足以支撐這般搜索之事,更遑論,還有如陰影般揮之不去的衆聖殿!
“若來的是那幾個小輩,你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
枯晔提醒道。
吳明瞳孔微縮,腦海中閃過幾道身影,嘴角微翹,勾勒出一抹冷酷弧度,森然道:“若來的是他們,我倒是不介意,用這些人的命來試探性衆聖殿會有何反應。
”
枯晔默然無語,知道吳明膽大,就不該拿這話擠兌他。
“放心,耽誤不了你重生的安排!
”
吳明緩緩閉上雙目,心神沉澱入修煉狀态,一道道磨滅着命火中的妖力。
雖然進展緩慢,但隻要能能磨滅一絲,便可減弱對方寶物感應,也能争取到更多時間。
翌日一早,一行人沒有再做逗留,依舊兵分兩路,登上商船,直奔下一處擁有符鏡天門的魏國重城。
如在大宋境内一樣,每一處間隔的重城之間,都有一座單獨隻能來或去的單向符鏡天門,想要去往下一城傳送,隻能通過速度極快的商船,即便如此,最短的也要消耗一天路程。
這也是為何,即便有傳送陣支持,來往各地,也需要耗費大量時間。
如此安排,自然是防止社稷崩壞,神州陸沉這等大事發生時,被外敵借助符鏡天門長驅直入,而沒有半點防禦抵擋的預備。
如預料中一樣,起初經過幾座重城時,盤查遠比早先了解到的情況嚴密數倍不止,但随着深入南魏境内,這種情形越來越弱,似乎暗中追查其行蹤之人,已然放棄。
“差不多了!
”
當離開一座重城後,吳明深深凝望北方,心頭有種莫名的感覺,宛若堵了一塊石頭。
這一次,吳明沒有急着離開,而是讓麾下部衆,按照所知情報,沿途如一張大網般撒開,籠罩向盤踞周遭的江洋大盜或獨行客。
一如當年般,縱然身在異國他鄉,前有陳風雨早年至此打聽到的情報,外加蟻穴整理,即便沒有在大宋時那般詳細,依舊沒有遇到多少困難。
畢竟,任何國度衙門中,都不缺中飽私囊之輩,隻要付得起價錢,就有無數人趨之若鹜,願意奉上各種隐秘卷宗。
更何況,吳明需要的又不是什麼機密檔案,不過是些江洋大盜或獨行客,亦或者上了朝廷黑名單的惡人卷宗,這些人在朝廷眼中都是無法無天的法外之人,巴不得有人能出手減除,誰會管其死活?
至于掩藏的理由,自然就是什麼宗門或家族任務考驗此類,輕易便可糊弄過去,隻要有錢拿,誰會深究其中原因?
于是乎,短短半月,沿途所過之處,凡是被吳明挑選出來,追索不超過三天,便可鎖定的目标,無一漏網,全部被介坤等人抓捕囚禁。
雖然目标都是巅峰宗師,可介坤等人早已熟悉無比,而且各個久經殺戮,哪怕最精銳的皿牙等人不在,五大地星部衆與苦刺這天星部衆聯手,又有陸天池這位大劍宗掠陣,根本不會失手。
而吳明手中皿書靈契上的光點,也在不斷增加,從最初的十三個,到半月後的三十一。
“主上,人員已到齊!
”
當所有人集結成隊,觐見吳明時,即便以他現在的實力,面對二十四名巅峰宗師無形中散發的煞氣時,都覺得心神凜然不已。
除了離開的皿牙等人不在列,也有幾人另有任務,被安排在大宋或其它地方。
“這是最後的目标,完成之後,你們将會面臨一次考驗,隻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我麾下部署!
”
吳明冷漠的掃過衆人,将幾枚玉簡分發下去。
“屠氏三兇!
”
其中一人看清裡面刻錄的畫像後,不由失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