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然後又看到老者溫和地笑了一笑:
“衡兒與我素來便不如何親近,我與他為父子多年,甚至很少說話。
”
實際上恐怕是一點兒也不親近,在修士之間談論父子親情,實在是有些勉強了,就是落霞門的周玉梅,那周順是她的兒子,也不見她下手如何留情,還不是同樣把自個兒的兒子的送進了小千劍陣?
傳宗接代是一種責任,孩子的資質天賦也會讓為父親的與有榮焉,可是修士之間還是很難有父子情,就就比如說高衢,十年裡有七八年時光都在修煉,哪裡有時間和高衡相處,像凡人家庭那樣。
“我雖然扪心自問不是很了解衡兒,”老人想到自己生死未蔔的兒子,忍不住悲從心來,“但是我知道一點,衡兒絕對不會在得到大衍劍之後,不帶回大衍宗。
”
因為高衡知道大衍劍裡,究竟有多麼重要的秘密,所以他不會輕重不分,他的這個兒子,品行是他最為歡喜的。
“我不管你的大衍劍從何而來,但是我希望,你能夠記住一件事情。
”
“這裡是大衍宗,你是高氏的後代,換一句話說,這裡是你需要肩負起來的責任,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做出對大衍宗不利的事情來,否則,我也不能保你。
”
或許不是不能保,而是在李恣做出威脅到大衍宗存亡的事情之後,他高衢會第一個出手,将李恣就地解決,這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他又不是老頑固,哪個修士,無論是宗門内的,還是散修,誰沒有一點自己的秘密?
高衢不在乎李恣的大衍劍從何而來,消失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衍劍重新出現在李恣的手中,這說不定還是一種奇妙的緣分,但是有些話,他必須告誡給李恣,省得這孩子以後真的犯了錯。
犯錯了就是犯錯了,如果能夠補救,那麼也就不叫犯錯了,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犯錯。
面對已經活了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大衍宗宗主,李恣肅然起敬,她把手扣在兇前,認認真真地道:“孫兒謹記。
”
老人欣慰地笑了,眼角的皺紋也出來了,雖然體内生機未斷,但終究是老了。
他就知道這孩子不是個壞的,衡兒的孩子,他很放心。
告誡也告誡過了,高衢就和李恣說起了正事,“還有半年時間,就要進行弟子選拔了,這件事,你可知曉?
”
李恣自然是知曉的,且不說華嫪那個話唠,整天啰啰嗦嗦,幾乎将大衍宗具體事務摸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一天,遇到了甯雲霄,他也很狂妄地放出話來,讓李恣通過了弟子選拔,才有幾乎得到和他交手的機會。
清秀的少年點點頭,雙手握拳,“我一定會通過弟子選拔的。
”
“弟子選拔,絕非那麼容易。
”高衢搖搖頭,所謂的弟子選拔,有兩層,一種是從記名弟子選拔到正式弟子,一種是在正式弟子當中,選拔出真傳弟子。
“你可知道甯雲霄?
”
李恣點頭。
“甯雲霄此人,天縱之姿,在上一次以凝脈期五層的修為,獲得那一屆弟子選拔的冠軍,後拜入端午門,真是奇才了。
”高衢感慨僅僅是對于他的天賦感慨,不摻雜任何其他情緒。
正式弟子的選拔,是一年一次,從每一次都從數百萬修士當中,選擇出數萬正式弟子,至于真傳弟子的選拔,是三年一次,而且每一次,隻有一百個名額。
競争激烈。
甯雲霄獲得上一次的冠軍,也就是兩年半前,他是凝脈期五層,而現在卻已經成為了凝脈期十層,半年進凝脈期一層的速度太可怕,所以高衢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能做到。
”李恣沉聲地道,既沒有刻意炫耀,也沒有妄自菲薄,就仿佛在陳述事實而已。
“你最近打敗了那二十二個人,我已經聽聞了,”高衢道,“他們都是被冉兒那丫頭撺掇去挑戰你的,可莫要以為這就是正式弟子的真正戰鬥力了,至于呂群那天的僞凝脈期,更是不堪一擊。
”
真正強大的幾個對手,應該是在上一屆弟子選拔上,因為激烈競争被刷下來的,如今應該也有凝脈期五六層的實力,還有不少弟子正在閉關,不日就可以突破凝脈期。
“之後就讓厲叔領着你去執事堂做任務吧,和弟子之間的比鬥,實在沒什麼意思,”看到李恣的樣子,他又想到衡兒,如今他進入渡劫期,修為未進但是思緒良多,每每容易觸景生情,這對于修煉之人,應該是大忌,但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就是魔修或者鬼修,也是有情的。
“多經曆一些殺伐,才能夠更快地成長起來。
”
他快閉關渡劫了,如果渡劫失敗,李恣可能就再也沒有依靠,那麼就必須讓李恣快速成長起來。
“孫兒明白。
”李恣表示理解,忽然又加了一句話,“爺爺,其實孫兒有句話,想要告訴你。
”
沒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她想說,便說了。
“你說。
”老爺子也是通情達理的人。
“大衍宗傳承那麼多年,絕非一人能夠撐起來的,”李恣坦坦蕩蕩,“您把大衍宗視為責任,實際上卻是高看了自己。
宗門的存亡應該在于所有人,當初大衍宗破而後立,也不是一個人能夠撐起來的。
所以您不必如此,為大衍宗耗費太多精力,萬物都有自己運行的軌道。
”
“你的意思是說人不能勝天?
”高衢的目光深邃起來,他不計較李恣說他高看了自己這件事,反而問别的事情。
“并非如此。
”李恣道,“我一人可逆天,但是加那麼多人,卻未必可以。
大衍宗那麼多弟子,生死前途,也都要看他們自己。
”
餘衍仙豁然擡頭,他寬大衣袍的下面,完美如玉的手握緊了,心中再一次出現了殺機。
這是他第二次表現出自己對李恣的殺機,而後這神色終于慢慢緩和了起來,一切恢複了平靜。
“我懂你的意思了。
”高衢歎了一口氣,想不到他自己一大把年紀了,卻還不如一個孩子看得透徹,理解了這些,似乎渡劫的把握更大了。
他摸了摸李恣的腦袋,“和你父親真像,小小年紀總是有自己的見解。
”
“我很快就要閉關,”高衢神色嚴肅起來,“宗門内部龌龊的事情不少,我閉關後不能保你周全,如果遇到了難以解決的事或者是危險,你可以求助一個人,而整個大衍宗,你唯一能夠相信的,也就是這個人了。
”
“誰?
”
“菱悅。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