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侍衛回到他們的房間,各自垂頭耷腦。
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問:“我們真的要送小姐去那麼遠的地方嗎?
”
亨達點頭:“當然,沒有我們,她在草原上寸步難行。
”
“這一路一定要小心,不能走漏風聲,不然墨索尼的人一定發瘋似得追殺我們的。
”
“怪不得蒙哥他們都走了,是不願幫我們這一趟了。
”
“他已經幫我們不少了,畢竟,他隻是路過我們部落的。
”
“大汗會幫小姐吧?
”
“我猜大汗會先娶了小姐。
”
“那還用說,小姐這一去就是送上門啊!
”
“少胡說!
”侍衛們七嘴八舌,亨達呵斥,“小姐說怎樣做,咱們就怎樣做!
”
“可是我們真的要去北原嗎?
”一個侍衛問道。
亨達歎口氣:“小姐都說了,自己決定,不勉強。
雖是這麼說了,我還是希望大家都去,多個人多份力量。
”
“如果是别的方法,如果小姐願意待在南朝,我願意一直守護她。
”一個侍衛說道,“我的家人都死了,都死在戰亂裡,我厭惡戰争。
戰争沒辦法避免,可是戰争的火把不能從我自己手中點燃。
”侍衛站起來向亨達行了一禮,“對不起,我不能同去。
”
亨達身旁一侍衛烏拉喇拔刀出鞘:“你是要背叛小姐,背叛我們大家嗎!
”
侍衛閉上眼睛:“如果你認為是背叛,那就算是好了,我不去北原。
”
亨達奪過刀:“幹什麼,對自己人動刀子!
小姐不勉強大家,不願意去就不去,還要脅迫嗎?
”
烏拉喇不服:“不在一起,誰知道他會不會跑去向墨索尼告密?
”
“你……”侍衛氣的哆嗦,“好,那你現在殺我滅口好了!
”
“别胡說八道了!
”亨達制止兩人,“草原那麼大,道路成千上萬,他知道我們走哪條路?
”又道:“要走就走吧,還有誰,不願意去的都走吧。
前路究竟怎麼誰也不知道,自己做決定,決定了就不要後悔!
”
次日一早,拉勿黎走下樓梯,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五個侍衛,點點頭。
還好,隻走了兩個。
亨達面色尴尬:“對不起,小姐,我沒能留住他們。
”
拉勿黎一笑:“我說過了,全憑自願。
好了,我們上路吧。
不過不能這麼走,總該打扮一下,你看,也扮做貨販子如何?
”
貨販子啊?
的确,跟蒙哥一行人混過許多天,扮成他們不難。
而且這個行當也好,走南闖北的也沒人懷疑。
“全憑小姐吩咐。
”
庫魯娜站在拉勿黎身旁,聞言插嘴道:“可是我們沒錢啊,出門收皮貨,多少要帶些銀錢吧?
”見拉勿黎看她,解釋道:“我是看蒙哥他們這樣做的,需要補充食物的時候,也好和牧民們買。
”草原牧民大都熱情好客,拉勿黎的侍衛們出門,基本上沒遇到過将路人拒之門外的牧民,是以也沒想過這點。
他們忘了,以前他們是首領家的侍衛,現在不是了。
拉勿黎道:“沒錯,是需要準備一些,不帶錢怎麼收皮貨?
”
“可是……”亨達面露難色,拼殺出來能有命就不錯了,誰還記得帶錢?
這幾天住店的錢還都是那名周将給的。
“别擔心,我們有地方要錢。
”拉勿黎笑了。
幾人退了房,将剩餘的房錢買了幾身牧民的衣服,将拉勿黎和庫魯娜打扮成年輕的子侄。
牽着僅有的幾匹馬,出了北城門,向草原方向而去。
甫出城門,庫魯娜就頻頻回望,萬分不舍的樣子。
拉勿黎看到了也不想多說,她知道,她在想蒙哥。
可是蒙哥等人已經去大周了,就算在這裡,也不會跟他們去北原的。
他們萍水相逢,沒道理生死相随。
越走越遠,庫魯娜忍不住小聲啜泣。
拉勿黎和她并肩而行,拍拍她的肩膀:“你去找他吧。
”
庫魯娜一驚:“不是,小姐,我不是……”唯恐拉勿黎趕她走一般,“我是喜歡他,可是他不喜歡我啊。
我隻是想着,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就忍不住難受……”
拉勿黎不再多說,往前錯開一步,讓她一個人好好想想吧。
走了有一個多時辰,已經過了李征等人的營地,也沒人注意到他們的不同,幾人懸着的心慢慢落下,這遙遠的旅程算是真正開始。
前方大路邊,一人一馬孤零零的十分突兀,草原太大,牧民們不會單獨出門。
所以這一人引起亨達等人的警覺,提高警惕,繼續前行,手握在刀柄上,随時預備着拔刀。
近了,看清了,先是庫魯娜一聲歡呼:“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去大周了嗎?
”
蒙哥淡淡一笑:“大周去過那麼多次,不想再去了,還是北原有趣,一起去,路上熱鬧些。
”說的輕松,好像結伴郊遊一般。
“你的人呢?
”亨達問道。
“嫌他們礙事,甩掉了。
我的貨也需要他們送過去。
”
拉勿黎眼睛眨了眨,是不想你的人一起冒險吧,那你跟來幹什麼。
又說道:“來的正好,你帶銀錢了嗎?
”
蒙哥拍拍腰帶:“當然,我是販貨的,不帶錢幹什麼去了?
”
拉勿黎笑道:“正好,我本打算去克叔伐借的,有你在就省了這一遭。
放心,賺了錢,連本帶利一起還!
”
蒙哥笑:“好啊。
”
庫魯娜偷偷擦幹淨激動的眼淚,喊叫着:“走啦走啦,邊走邊聊。
”
陳崇回到營地,十分激動的對李征道:“就是她,就是她!
真是太幸運了,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找到她了,運氣啊!
”
李征也很歡喜:“真的,真的?
誰說的,可以肯定嗎?
”
陳崇:“是魏達那小子,他還想瞞着,被我三言兩語套出來了,厲害吧!
”
“這麼簡單?
”太容易了,反倒叫李征生疑。
陳崇一開始的興奮勁已過:“你這多疑的性子,真沒辦法!
是,這一切似乎巧合了些,我們正想找,人就出現了。
可是你再想想,除了你我,誰還知道我們想找她,就算想算計我們也太厲害了些。
還是說消息洩露了,你說出了還是我說出去了?
大将軍都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的?
”
這樣一想也說的過去,李征點點頭,道:“好,現在人已經見過了,隻差找到她,和她講講道理了。
”
“看她的樣子,雖有些陰晴不定,倒不像不好說話的。
你看她對你我二人,态度較其他人便好一些。
”陳崇越想越覺得這事實在太順遂了。
“隻是,烏雲百騎行蹤不定,找起來可能要費點工夫。
”
“這有何難,做出大海撈針的準備,”陳崇雙手劃拉着比劃,“多派出些哨兵,尤其是康平和東占城外。
廣撒網,多捕魚!
一旦見到他們的蹤迹,就告訴他們我們有要事找他們,讓他們稍等一等,然後放出信号,引你我前去尋找。
或者讓他們回來。
”
“也沒更好的法子了,就這樣吧。
不過哨探恐說服不了他們,不如我們寫封短信,每人都帶一封,見到了交給她。
”
“不錯,你來寫。
”
“可以,這事不好聲張,别叫軍中文書了,我寫好了,你多抄寫幾份。
”
“你……”
深秋的正午,暖暖的。
廣袤的草原上,還是墨綠墨綠的。
幾匹空着鞍的馬兒乖巧的站在一邊,看着不遠處刀兵相見的人們,似乎不理解同類間為何要這樣相互折磨。
“嘿!
”亨達砍翻一個對手,大喝一聲,又迎上一把彎刀。
眼前的敵人越來越少,可他心裡卻越發焦躁。
這一路人馬隻是偶遇,人數不多,他們還可以應付。
可怕的是,這些人中有原本屬于他們部落的人!
昆比拉達看來是下定了決心斬草除根,竟收買他們的同族用來尋找拉勿黎。
鬼知道他放出了多少這樣的小隊!
一隊兩隊他們能對付,更多呢?
陸續發出的慘叫聲,有敵人的也有自己人的。
亨達算是自己人中武力最強的,刀刀都用上最大力氣,想要多殺幾個,減輕同伴的壓力。
眼角餘光瞥到蒙哥也刺死一人,沒想到看上去瘦不拉幾的蒙哥身手還不賴,難怪敢帶着不多的幾個人在茫茫草原上縱橫。
随着最後一人倒地,亨達衆人松了口氣,看着還有一口氣的墨索尼部衆,輕蔑的笑着。
那人嘴角流着皿,冷笑道:“你們以為這就赢了嗎?
哼,你們逃不出大首領的手掌心的……”
“不好,有騎兵來了!
”蒙哥驚叫。
地上之人大笑:“哈哈,看到了吧,我們的人來了,你們跑不了的,哈哈哈……”倒地氣絕。
“很多,幾十匹馬。
”蒙哥耳朵貼在地面上聽了片刻,垂頭喪氣道,“跑不了了。
”
亨達握緊大刀:“那就不跑了,能殺幾個賺幾個!
”
四面都是平坦的大草地,一條小溝一片土坡都沒有,藏無可藏。
拉勿黎手中一直握着把匕首,原本要用來防身,現在看來,如此鋒利,自盡應該不怎麼痛苦吧。
馬蹄聲已經可以聽到了,地平線上慢慢冒出一片烏黑的铠甲。
蒙哥眼皮一跳,不會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