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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斷腿傷員

面具能師 邢周 2362 2024-01-31 01:00

  古樹下,宛如着火一般,雪原為黑色籠罩,火把騰起的白煙在枯木林間飄忽不定,虛無缥缈。
夜晚就像漆器那樣發亮。

  突然,沸雪柔聲笑道:“我的燈要燃盡了,該回去了。
臨走前,拜托你一件事。
我今生的靈,都凝聚在這張臉。
如果你還記得以前在花園裡追逐玩耍的情誼,請憐憫我吧,不要讓這張臉化為虛無。
我好像看見我們跳舞的影子,還倒映在綠色的池塘裡。
可是月亮照着的,卻隻是一座荒城了。

  說完,他的笑容凝固了,卻異樣的美和安甯。
他美麗的眼睛睜着,眼神中不再有妖媚之氣,似乎有淚水要滴落,然而那隻是沾在睫毛上的雪花罷了。

  而他眉心的火山女神的符紋,卻微弱地亮着,就像夏夜裡的螢火蟲那麼亮。

  靈縛C甕聲甕氣地說:“心,難受。
流,眼淚。

  昭顔說:“他沒有死,難受什麼?
你抱緊他的頭,别動。
”說完,她從衣兜裡取出一支刀架,在樹杈蘸了些雪,凝神聚氣,眉心的符紋一亮,刀架上便有了冰制的手術刀片。

  她一轉眼便把沸雪的臉剝下來,剝的完整無缺,而臉皮的符紋還亮着。
她的手法如此娴熟,不亞于任何一個外科手術專家。
她轉身背對靈縛C,揭開衣衫,輕輕将沸雪的臉貼在自己的肚臍上。
這樣沸雪的靈就不會消泯了。

  靈縛C嗚噜噜低喃着,伸出一隻大手,想碰碰那張臉。
昭顔一拳把靈縛C的手打開。

  靈縛C說:“别走。
肚臍。
眼淚。
死。

  昭顔飛身躍下,落在一棵矮樹的枝杈上。
再一躍,便要落地。
一雙纖足還未落地,便有一頭巨狗疾奔而來,昭顔輕輕落在狗背上,其他的巨狗跟着他們,一路吠叫着徑自回營地去了。

  端木東意識到不會有人來搭救自己這個斷腿傷員了,憂傷地吸了口氣,尋思怎樣解開捆稻子,慢慢爬下樹去。
隻有一雙手能用來爬樹,這要是一個不小心掉下去,十有八九得摔成高位截癱!

  正愁苦,就見靈縛C慢慢爬了下來。
它嗚噜噜不住低喃,像念咒,似乎腦筋錯亂了。
靈縛C的一雙手還緊緊抱着沸雪的頭,披散的銀發下隻剩白骨骷髅。

  “啊!
”端木東驚呼一聲,吓哭了。
靈縛C甕聲甕氣說:“你,哭。
我,難受。
”說完抱起端木東,自己則大頭沖下,用雙腳的大距紮進樹幹,一步步挪下樹去。

  回營的路上,靈縛C不斷說些支離破碎的怪話,要不就嗚噜噜低喃,一副多愁善感的樣子。
端木東漸漸适應了身邊的骷髅。
再加上靈縛抱的很溫柔,他也就安下心來。
他想,靈縛C抓自己,隻為了沸雪要鑽進嘴裡,這大概跟“鬼魂附體”差不多,但沸雪怎麼從自己這裡得到怨靈的力量?
他又想,既然取走大腦的不是沸雪,必然另有其人。

  這時,靈縛C說:“營地,溫暖。
”端木東不由緊緊抱住靈縛C的脖子,感到了溫暖。

  遙遙望着營地,秩序井然,看來取大腦的那人沒有再殺人了。
也沒有人襲擊軍團。

  一回到營地,便有執勤的狗頭武士上來傳令,說團長命令“四隻手”即刻把勝木送進帳篷。
聽口氣,就好像端木東是個囚犯,而靈縛C是個奴仆。

  端木東想起昭顔躍下大樹時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心中也憑空升起一股傲氣,便對靈縛C說:“我們不理她!
走,先安葬沸雪。

  執勤的武士冷笑道:“就該把你們關起來!
給我們團招災惹禍的外人!

  靈縛C用腦門一撞将武士撞倒。
立刻一群武士氣勢洶洶圍上來。
端木東急吼:“大家忘了嗎,都是一起并肩打過一場惡戰的戰友啊!

  端木東罵靈縛C:“在樹上就跟你說過,你四隻手都占着,幹嗎還打架?

  他們兩人把沸雪埋在一棵樹下,墳頭插一根長木棒,挑着沸雪的猩紅大氅。
因為就在不遠的旁邊,獨雪的屍體被武士們吊在一棵歪脖枯樹上。
端木東明白,靈縛C是想讓主人永遠能看見仇人的下場。

  營地的警戒大大增強了,被取走大腦的武士已擡進帳篷解剖。
堆堆篝火,武士們吃肉喝酒,劃拳賭錢,好不痛快。
可沒有一個人理睬靈縛C和端木東。
有武士的目光偶爾掃向靈縛C,頗有敵意。
沸雪和獨雪的遺物,都被白狼戰團據為己有了。
就連沸雪的猩紅大氅都是靈縛C從一個武士肩頭硬搶回來的。

  端木東疼得實在受不了了,又渴又餓又凍,見自己的兩條小腿腫脹得不像樣子,恐怕得剪開靴子才能脫掉它。
兩人斜靠着一塊大石頭,端木東第一百一十二次追問靈縛C,為什麼自己是怨靈。
靈縛C第一百一十二次真誠地答道:“你,孩子。
”端木東有氣無力地說:“謝了。

  靈縛C說:“我們,偷飯。
”端木東答應一聲,兩眼一黑便暈了過去。

  端木東醒來時,發現自己在溫暖的帳篷裡,這次不是躺在解剖台上,因為解剖台被另一具屍體占據了。
他躺在火爐邊的一張熊皮上,蓋着羊毛厚毯子。
他舒服的将下巴塞進毯子,眯上眼睛。

  爐火熊熊燃燒,不時發出木材爆燃的噼叭聲。
被數次踢飛的皮門已經裝回來了,因此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烤架上的鹿腿發出誘人的香氣。
端木東的腿不再疼了,縛着夾闆。
他睜開眼睛。

  帳篷裡,有昭顔,還有曾經協助解剖他的廚師和閹奴。
這兩人侍立一邊,躬腰谄笑,對誰都極為巴結。
此外,還有一個人。

  這個人枯瘦無肉,皮膚黃黑,戴一副圓片墨鏡,黑得看不見眼睛,頭紮白綸巾,身穿麻布長袍,袍擺繡着紅色的八萬,手持算命幡,背後背着一把黑色木劍。

  此人一直愁眉苦臉,手托腮幫子,馬猴似的蹲在端木東身邊,有時撥弄端木東沉睡的腦袋,有時狡黠地默默瞅别人。
一見端木東醒來,便用大長手咚咚捶着地毯大笑起來,指着端木東說:“我聽見鷹徹殿下說起你,我就一定要趕過來看看你!

  說罷站起身,就像一節一節的竹竿,腳跟并攏,啪地行了個禮:“我是薩圖國的兵法指導,檀生家族的宗齋,職位的俸祿是八萬石。
地位相當顯赫啊!
”說完摸着自己的頭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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