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沈雲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當他醒來的時候,天色将黑,七哭老人已經不知所蹤,何府門前的人類和妖怪已經散去,屋檐已經挂上了紅燈籠,隻有呂白還跟在身邊。
他感到面頰有些黏糊糊的,伸手去摸了一下,尚未幹掉的眼淚打濕了手指。
“眼淚?
”沈雲甩了甩腦袋,這才回憶起此前的景象。
七哭老人的哭聲似乎令他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悲傷之中,讓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哭泣。
很厲害的哭聲,和攝心神有異曲同工之妙。
倘若自己也能翻手間攝人心神,不必依靠樂器,殺敵簡直容易至極。
沈雲暗自佩服!
“兄台,獲益匪淺吧?
”沈雲出神之際,呂白突然走上前笑道。
“的确獲益良多。
”沈雲感覺哭過以後,念頭通達,心情暢快,就連一直因為東皇太一之事而隐藏的郁結之氣也全部一掃而空。
如果現在修煉的話,行功破關必定事半功倍。
呂白同樣大有收獲,可仍意猶未盡道:“可惜啊,這次七哭老人沒有大哭。
白白浪費了一次機會。
兄台,下次你千萬記得讓他大哭,我也好沾沾你的光。
”
這厮對七哭老人的哭聲已經上瘾,已經聽過類似的哭聲不下十次,每次都有不同的體悟。
可他依舊覺得不夠,想要聽上百遍方休。
今天能夠再聽一次,十分難得。
七哭老人境界高深,隻有心情好的時候,才會讓請酒喝之外的人聽到。
倘若心情不好,就算他對着别人哭三天三夜,那人也聽不見半點聲音。
“若有下次,定是要試試讓哭老人大哭一場的。
”沈雲點頭答應,這種好事,平時可求之不得。
若非偶然撞見這七哭老人,請其喝了一頓酒,隻怕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
他收拾心情,邁步走向何府,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何家以鍛造神兵利器,法寶為主,沈雲佯裝成要定制神兵的客人,很順利就進入何府之中。
被安排在客房住下後,趁着夜黑風高,他偷偷離開房間,穿梭于何府内的假山花園,小心地避開何府裡的守衛,運轉極陽真氣,希望能感應到南明離火的存在。
然而,他繞了許久,皆沒有任何發現。
“奇怪,不該如此才對。
上次僅僅獸皮上的印記,就能引起我體内的真氣有所反應。
如今置身這山谷之中,感應應該更強才對。
難道南明離火已經被人取走了?
”
沈雲正奇怪之時,花園中突然有談話聲。
“二哥,你的鍛造之術真是越來越精湛,堪稱何府年輕一代的第一人。
倘若能得父親賜下神火,以後定能繼承家業,鍛造法寶。
”
聲音傳來,沈雲忙閃聲藏到一旁的假山後。
剛隐匿好身形,随即就有一男一女出現在花園中的青石路上。
借着路邊照明所用的燈火,即便天色已晚,也能看出他們滿臉通紅,額頭上有汗珠密布,似剛從火爐中走出一樣。
這兩人乃是何府的二少爺何文耀和四小姐何文岚。
兩人一母同胞,不過都是庶出,并非嫡系。
方才說話的正是四小姐何文岚。
“賜下神火?
”何文耀滿臉苦澀,道:“小妹,你我都是庶出,并非嫡系,是得不到神火的。
家中早有規矩,神火傳嫡不傳庶。
就算我比其他兄弟姐妹出色,也一樣沒機會得到。
”
“哼!
什麼破規矩。
同樣是何家的人,為什麼受到的待遇差别這麼大?
我鍛造資質普通,不傳神火給我也就罷了。
二哥你天資出衆,遠超其他幾房。
就因為這破規矩,神火甯願浪費在那些蠢才身上也不給你,真不甘心!
”
何文岚氣憤道,誠心替何文耀感到不值。
明明有着出色的天賦,卻因為所謂的家訓白白浪費。
何文耀同樣心有不甘,但一想到無力改變,又隻能歎道:“不甘心又有什麼用?
誰叫當初發現此地的不是我何家,而是馮家。
”
“馮家,就因為這裡是奶|奶當年率先發現的,所以才讓爺爺立什麼破規矩,更讓何家嫡系一直和馮家聯姻,簡直不給我們出頭的機會,永遠隻能為嫡系賣命。
”何文岚這時已有了恨意,不服這種不合理的舊規。
她也是大膽至極,怒上心頭,蓦然道:“二哥,要不我們潛回鍛造池,偷了神火離開千流島。
武道界這麼大,哪裡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以你的本事,早晚能出頭。
”
何文耀忽聞此言,頓時被吓了一跳。
他雖然對家族的規矩不滿,但從未想過要背叛。
像何文岚說的這種逆言,更是從未想過。
他連忙捂住何文岚的嘴巴,低喝道:“慎言!
這種話你也敢說出口,不怕被父親打斷腿嗎?
”
何文耀四下掃了一眼,沒有看見任何人影,這才松手,告誡道:“小妹,此事莫要再議。
有沒有神火我都無所謂,我早已打算等鍛造之術再進一步,就離開千流島去尋找其它神火。
南明離火并不是天地間唯一的神火,區區一朵火焰,家族不給就算了。
我就不相信,我找不到其它的神火。
”
何文耀本性純良,最重孝道。
對于何文岚的提議他有過一瞬間的動心。
但偷神火之事開弓沒有回頭箭,等于是站在家族的對立面。
倘若做了,必然會連累他的母親。
他不願意母親一把年紀還陪他們兄妹浪迹天涯,所以隻能打消這個念頭。
他生怕何文岚再語出驚人,說完便匆匆拉着她離開花園,不讓她再繼續胡思亂想。
沈雲躲在假山後,将兩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等兩人離去後,他才從中走出,呢喃道:“南明離火,鍛造池……”
沈雲看向何文耀兩兄妹來時的路,若有所思。
回想二人出現時的樣子,輕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找了半天,原來就快到了。
”
他且躲且行,非常小心地朝前掠去。
何府之中的守衛多是出神入化和登峰造極的修為,在他眼裡根本猶如木樁一般,修為差他一大截,根本就發現不了他的蹤迹。
約莫一刻鐘後,沈雲終于走到了花園的盡頭,來到一處假山前。
鍛造池!
假山上镌刻有三個古樸大字,下方有一扇門戶,兩側的守衛也不再是宗師之流,而是兩位大宗師。
沈雲剛到此地,體内的極陽真氣就開始躁動跳躍,歡騰無比,放佛見到了親人一般。
“看來就是這裡沒錯了,不過得先悄無聲息地解決這兩人才行。
否則驚動何家的神境強者的話,那可就不妙了。
”沈雲沒有貿然行動。
以他如今的實力,憑借地藏渡生刀的威力,要解決眼前的兩位大宗師不難。
他完全有把握在兩息之内将其全部斬殺。
但他不知道鍛造池内還有沒有高手,所以十分小心。
沈雲耐心地趴在花園裡,目光緊緊地盯着鍛造池大門,借助夜色和一米來高的花叢藏匿。
待到三更時分,何府宅院中的燈光相繼黯淡,衆人安歇,鍛造池前的兩位大宗師也開始放松警惕。
這時,他才有所動作,屏住呼吸。
身如狸貓般輕盈,慢慢靠近鍛造池,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當雙方僅餘三丈距離,倏爾間,他從花叢中躍起,風一般撲向二人。
雷紋破邪刀翻手而出,念善心長空而下。
赤紅的刀芒亮起,刀鋒破風呼嘯,宛如彩練當空,亮眼迷離。
兩位已有些松懈的大宗師措不及防,瞬間便被刀意奪走了心神。
“噗噗……”
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兩名大宗師便已成為刀下亡魂。
沈雲這時也剛好落在假山前,快速将兩人的屍體扔進儲物戒。
他輕輕推開鍛造池的大門,一股難以抵擋的熱流就撲面而來。
沒有任何遲疑,果斷箭步入内。
鍛造池是一處被掏空的地洞,裡面有許多神兵利器随意地橫|插|在石縫間,每一件放在外面,都是千金難求。
興許是出于自信,這裡面竟然沒有一個守衛,令沈雲頗為意外。
他越往深處走,溫度越高。
直到來到一個巨大無比的天然火爐時,才終于知道這麼重要的地方為什麼沒有守衛,也知曉為何他在何府中感應不到南明離火了。
因為這裡面有一個巨大無比的陣法,将火海般的南明離火死死困鎖。
就算近在眼前,也無法被盜取。
而且,即便南明離火的威能已經被陣法封住,僅憑這股驚人的溫度。
神境不出,凡境生靈鮮少能夠靠近。
若不是極陽真氣與南明離火同宗同源,一脈相承,沈雲也不能深入到這裡。
三丈大小的天然火爐中,南明離火熊熊燃燒。
不時沖起的火浪足有丈許來長,猛烈地撞擊在陣法上,似在表達對陣法困鎖的不甘。
火浪每一次沖起,沈雲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内極陽真氣的歡騰與渴望,似要破體而出與之融為一體。
“該死的陣法,這下又該怎麼辦?
我可不會這東西。
”
沈雲在火爐邊緣來回踱步,思考着對策,想要偷走一朵南明離火。
南明離火他不需要太多,隻需要一朵火苗,便可利用極陽真氣孕養壯大。
可眼前放着整整一個三丈大小的天然火爐,他卻能看不能拿。
這種感覺就像百爪撓心,難受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