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白氏,蕭煜本就帶了幾分倦色的面上,更是驟然湧現厭惡,揉着眉心的手一揮,如同要揮散什麼多麼肮髒不堪的東西一般,深吸一口氣,緩緩歎出,終是睜眼朝管家看去,卻是依舊不語。
管家就繼續道:“她說,是上次與殿下說定了的,要把她娘家的外甥女給殿下做側妃,如今且先将人帶過來,給殿下瞧一眼。
她在門口鬧得實在不像話,又是扯親戚關系,又是擺長輩姿态,又是數落殿下種種,人來人往,奴才不得,就将她讓到院裡,結果……”
提及此,管家滿面都是一副懊惱追悔之色,不知道他究竟經曆了什麼,總之痛不欲生。
“她帶着那姑娘進來之後,竟是不肯離開,非要面見殿下,奴才好言相勸,隻說殿下不在,進宮去了,她卻是硬要闖到殿下書房來瞧個究竟,這地方,豈是誰要來就能來的。
”
“隻是她一味的鬧,奴才實在無法,就……就……”擡眼觑了蕭煜一眼,管家有些戰戰兢兢,“奴才鬥膽,就撿了石子無聲彈出,擊中她後脖頸子。
趁她暈過去,将人送回永甯侯府。
”
聽得管家此言,蕭煜長出一口氣,“你做的很好。
”
很……很好……,管家嘴皮一顫,白氏再怎麼說,也是殿下的親舅母,又是永甯侯府堂堂當家主母,殿下厭惡她可以,但他卻隻是殿下府邸一個管家,怎麼能對白氏動手。
今日實在被白氏鬧得腦仁疼,她碎碎叨叨不斷的念叨,就像無數隻蜂鳥,鑽進他的耳朵,振着翅膀,嗡嗡不斷。
好言好語說盡,卻徒然無功,無法,才下的手,本以為蕭煜要一頓斥責,卻不成想,他竟然說……很好。
管家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蕭煜卻是早已經起身去了書房一側的盥洗室,洗漱更衣。
昨日下旨賜婚,按着規矩,今日顧玉青是要被召入宮的。
可昨夜一宿折騰,蕭煜實在不忍心顧玉青今日起早,從赤南侯府離開時,他就吩咐吉祥如意,不要将顧玉青吵醒,且讓她安穩睡到自然醒,至于進宮的事,他竭力将其拖到下午或者晚間。
雖不和規矩,可反正他素日也是混賬慣了,那管得了那麼多。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可不忍心為了那所謂的規矩,讓他的準王妃吃苦頭。
一番洗漱,匆匆吃過早飯,蕭煜便直奔皇宮,皇上太後面前,自然又是一番渾鬧,攪得大家不得不點頭答應,讓顧玉青歇過午覺再行進宮。
太後面上雖作無可奈何的寵溺狀,心底卻是歡喜,若非真心實意心悅顧玉青,蕭煜又怎麼肯費這些周折。
不求上進就不求上進吧。
天底下皇帝隻一個,也不是人人都要當的,做個閑散王爺,有什麼不好。
做了皇帝,就要三宮六院,任憑你是怎樣的女子,一旦進了這深宮,就如同縱身跳進粘稠的墨池,此生除非至死,否則,為了生存,人心都要漸變,變得面目全非,甚至連她自己,都要厭惡自己的模樣。
更何況,亘古至今,君恩薄涼。
姑蘇彥隻顧玉青這一個女兒,太後卻是見不得她受這後宮傾軋。
蕭煜鬧騰的時候,恰逢皇後與慧貴妃同在太後處陪着太後說話,期間一直沉默不語冷眼旁觀,眼見太後點頭答應蕭煜那不合規矩的要求,及至蕭煜離開,皇後一手端着茶盞,面上含笑,眉眼彎彎,盈盈說道:“母後對煜兒,當真寵溺。
”
頭上一隻金步搖,随着她轉頭說話,搖搖擺擺。
陽光透進來,照射其上,閃出灼灼光輝,滿頭珠翠,更是為這傾國傾城的國母,憑添一份尊貴。
她說話時,面上的笑意極是真誠,不知道的,還當蕭煜是她親出。
太後身子半倚在一側的靠枕上,得了皇後的話,不禁一歎,狀似無奈,卻是寵溺無限,“這孩子從小孝順,得了什麼好東西,都寶貝似得,不及給慧貴妃和皇帝看,就先捧到哀家的跟前來。
想不寵他,都難!
”
慧貴妃嘴角挂着淺笑,低頭不語。
皇後聞言,眼底閃過一抹厲色,朝慧貴妃瞥過一眼,轉瞬,又是風平浪靜,“誰說不是,宮裡的這幾個皇子,也就煜兒最合我的眼緣,可惜,不是我的親生。
”
說着,皇後滿面惋惜,連連啧啧。
慧貴妃卻是眼皮沒眨,置若罔聞。
太後聽她這話,分明就是話裡有話,心頭失笑一聲,轉頭撿起一顆紫晶葡萄放到嘴裡,“今年的葡萄,比去年的格外水靈,我記得顧玉青她母親先前進宮,最愛的就是哀家宮裡的這紫晶葡萄,每每到了秋日,她就進宮進的格外頻繁,哪裡是來看哀家,分明是沖着這紫晶葡萄來的。
”
将皇後的揭了過去。
皇後面上笑容,不禁一僵,可到底都是在宮裡摸爬滾打過來的人,這點面子功夫再沒有,這皇後的位置,她也不必再坐了。
既然太後提起姑蘇彥,皇後便就着姑蘇彥的話題,又道:“煜兒與顧玉青,郎才女貌,可謂天作之合。
”說着,皇後幽幽一歎,“可惜姑蘇彥去的早,若她還活着,眼見如此,不知要高興成什麼樣。
”
眉眼微動,觑了慧貴妃一眼,皇後面色凄凄,又道:“還有祁北姑蘇一家,”深深吸氣,一聲長歎過後,皇後又道:“倘若沒有發生當年那些慘事,姑蘇老将軍也能眼看着外孫女嫁的良人。
”
皇後本意,是想指出,蕭煜與顧玉青結親,算是倚靠攀附上顧臻這棵大樹。
原本蕭煜外家勢力薄弱,就是他的死穴,如今有了顧臻,再加上一些姑蘇老将軍的舊部,他的勢力,可謂與日俱增。
可偏偏太後卻是想起端王。
皇後話音尚未落下,太後便面上湧現不悅,“是哀家沒有生養出一個好兒子,為非作歹,不知何為兄友弟恭,不知何為江山社稷。
”
皇後頓時吓得面皮一顫,臉上皿色就以看得見的速度褪下,急忙起身,“母後,兒媳不是那個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