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青轉身,朝周秉德走去一步,“你方才說,一年前你見到他,那時他隻八九歲的樣子?
你能說說,他具體的容貌嗎?
”
神情肅然,呼吸急切。
周秉德不明所以,卻還是極力回想一番,轉過神兒,對上顧玉青的一雙眼睛,不禁微微一愣,随即張口,“奴才記得不真切,可現在回想起來,那孩子的眼睛,竟是與大小姐的有幾分相像。
”
說着,周秉德眉頭略皺,大膽的凝了顧玉青一瞬,複又改口,“不對,應該說……是一模一樣。
”
顧玉青聞言,頓時心口一縮,緊跟着狠狠一抽,像是被人用一隻粗糙的大手攥在掌心又捏住一樣。
腳下跟着一個踉跄,身子朝後倒去。
好在蕭煜就在她身側,及時的将她一把攬住,“阿青,阿青,你冷靜的,未必就是,你想想當日的穆赫,不也與顧侯爺有相同的眼睛嗎?
”
顧玉青直起身,扯着蕭煜的衣袖,搖頭,“不,不,不一樣,他一定是我弟弟,一定是!
”泫然欲泣,聲音哽咽不成樣子。
蕭煜瞧着心疼,滿眼柔情,聲音沙啞,仿似被滾燙的砂礫滾過,道:“好,好,他是,他是,可眼下已經深夜,更何況,他們又不是一直待在一個地方不動,縱是我們再折返回山上,也未必尋得到,這樣好不好,明日,不,一會等我們折返回京,我即刻就吩咐我府中府兵搜山尋找。
”
雖神情震動又夾着悲恸,可心頭理智尚在,顧玉青也深知,此刻她再折返上山,完全就是徒勞無功,隻是明知弟弟就在附近,她卻無可奈何,那份無力感如同一張大網,将顧玉青緊緊包裹,讓她喘不過氣。
蕭煜滿目深情望着顧玉青,又道:“這次,我們有了目标,一定能找到他們的,我吩咐下去,不僅要在龍陽山尋找,更是要把京都附近的山脈尋遍。
”
顧玉青深吸一口氣,點頭,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整個人如同曆經生死一般,憔悴不堪。
轉頭任由蕭煜扶着,上了馬車。
将車簾放好,蕭煜一面縱身上馬,一面又問周秉德,“你第一次救助那孩子和第二次得他援救,是在同一山頭嗎?
”
周秉德揚鞭駕車而行,搖頭回答蕭煜的問題,“不是,第一次在清泉寺所在的山脈,第二次,卻是在京西南的草帽山。
”
蕭煜聞言,心思微動。
清泉寺所在山脈,草帽山,翠屏山,龍陽山……如果綁架他們的山大王正是那狼群首領,那這一年多來,他所周轉逗留的地方,可都是京都附近。
可京都附近,近一年來,卻并未聽聞有狼襲擊人的事件報上。
是他束縛得法?
可為何,他又執意要在京都附近逗留呢?
思緒又一次回到上次遭受綁架,那大王在得知顧玉青名字一瞬時的巨大情緒波動,前前後後聯系在一起,蕭煜隐隐得出答案。
那孩子,似乎是知道些什麼,他之所以放行卻不相認,隻怕是他所知道的,并非所有事實。
如是一番,蕭煜轉頭看顧玉青坐着的馬車,目光觸及車廂,眼底一片心疼。
他能想到的,顧玉青必定也想到了,甚至,她比他,想的更多更深,她此刻……她此刻,該是何等的心焦如焚。
捏着缰繩的手不禁握拳,蕭煜發誓,定要為他的阿青将弟弟尋回。
坐在車廂裡,顧玉青身後靠着一個松軟的靠枕,眼睛微眯,羽睫輕顫,滿面毫不掩飾的悲戚,酸脹的眼眶被熱淚撐的難受,實在忍不住,就有豆大的淚珠滾落下來,撲簌簌一串,滑下臉頰,打在她的手背上。
不知是手太過寒涼,還是熱淚太過滾燙,她竟覺得,這淚,有些灼手。
吉祥如意對側而坐,滿目心焦。
原來大小姐連夜來龍陽山,竟是為了尋小少爺……難怪。
誰也沒有注意,被顧玉青寬大的衣袖遮蓋住的那枚腰間玉佩,在她的衣袖底下,散發着幽幽光澤。
剛上馬車時,那光澤通白猶如晌午的烈陽,此刻卻是已經變成一團粉紅色,随着馬車搖搖而行,那光澤愈漸漸深。
及至馬車一路行至赤南侯府二門處時,那團粉紅色的光澤,依然變成深紫色,而此刻,顧玉青也早就不知在何時,面上帶着凄凄之色,沉沉睡過去,身上蓋着一條羊絨小毛毯。
馬車停穩,吉祥如意率先下車,蕭煜則是探了身子進去,小心翼翼将顧玉青抱出,猶如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寶,一路謹慎,抱回桐苑,将其溫柔的擱在床榻上。
看着顧玉青安睡時,面頰處依然怵目的淚痕,蕭煜彎腰将其抹幹,眼底猶如蓄了一池碧波,在他手指觸及顧玉青面頰的一瞬,那池碧波蕩漾不止,俯身在顧玉青額前輕輕啄上一口,蕭煜起身離開。
一路回府,即刻便招了府中暗衛并府兵,欽點一衆人,即刻出發,喬裝打扮成附近山民獵人,在京都附近的山頭搜尋,反複強調,搜尋過程,且不可引起蕭祎注意。
凜凜之色,令人心神為之一動,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不敢掉以輕心。
吩咐罷,待得衆人領命而去,已經是天空泛白。
管家提步前來,作揖回禀昨日蕭煜不再府中時發生的一些事情,坐在書房寬大的椅子中,蕭煜一手撐着扶手,手指揉着眉心,一言不發。
“……昨兒陛下賜婚的聖旨剛剛下發,府上便來了不少恭賀的人,有幾家,甚至是家主親自前來。
”
“哪幾家?
”蕭煜并不睜眼,隻揉着眉心,問道。
管家一一回禀,蕭煜聽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嗤”的一聲,“不過一幫勢利之徒,先前在蕭祎那裡搖尾,此刻見我與赤南侯做了姻親,便又動了我的心思,下次再來,不管我是不是在府上,不必回禀,直接打發了。
”
管家應諾,又道:“永甯侯府的夫人今日也來了,帶了她娘家的外甥女,說什麼非要将那姑娘留下。
”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