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渚地的上空過來了一片烏雲,一陣秋雨随之落下,給這暑氣未退的大地帶來一絲涼意。
渚邑城外,一隊數量高達百乘的兵車自南方徐徐過來。
“又有誰到了?
”許多大夫在城外的營寨裡眺望,這幾日申南大夫聯軍、申國南下國師一部或個别大夫單獨的兵車陸續來到,當然不能所有人都進城,隻能在城外紮起了密集的營寨。
就是淮上軍除卻少部分人在城内維持秩序,都在城外安下了個巨大營盤,一邊駐守也看押着數萬俘虜。
“原來是尹陰大夫。
”
“尹陰大夫,他還有百乘兵車啊。
”這位大夫聲音中有些羨慕。
羨慕什麼,當然羨慕尹陰大夫的好運了。
這次申南之亂,最倒黴的是靠近蔡國汲地以及渚地北面渚邑幾位大夫,領地直接被攻破了,還有被迫投降附逆的,其次是渚地西面和西北面接近申中的諸大夫,這群人去救援申國國師被打了個埋伏,損失頗慘重。
哪像尹陰大夫,身處渚地南方,并非渚氏、汲氏主攻方向,對渚地、尹地的攻勢,也是以在南面壓制威懾為主,結果幾乎就沒任何損失,在現在竟還能拿出完整的百乘兵車。
除此之外,更令人羨慕的是,據說這位大夫在蛇餘公子未發迹前,贈送了蛇餘公子一乘兵車,更讓自己兒子拜了蛇餘公子為老師啊,對此尹大夫可就悔死了。
當初王越可是在他領地上路過呢,竟卻無緣結識。
現在可好,人家身份地位與當日已截然不同,想好好結交都是難了,看看他們都到達渚邑長的都快兩日,現在連蛇餘公子的面都還未見着。
換成個什麼其他人,讓他們受此待遇,他們決計是受不了。
但現在蛇餘公子身為淮上五國三十萬聯軍統帥,又是親自來帶兵來援申,接連破了汲地和渚氏兩路近八百乘兵車,這樣的大人物,就是受不了也得受得了,甚至還得給人家找理由。
想來也是,人家統帥三十萬聯軍,聯軍内每天多少事情需要處理?
能安排人來迎接安頓已是不錯。
“尹陰大夫。
”“尹陰大夫。
”兵車才至城外,一大群申南各地大夫就湧到了隊伍前。
“尹大夫,西關大夫?
你們這是?
”
尹陰大夫下得馬車,頓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他領地處于申國最難邊鄙處,實力于國内也僅是中等,領地也不繁華,在國内向來可是被鄙視的邊鄙之人,何曾被人這般熱情對待過?
他看了看旁側不遠,認出了正在安營的似乎是申國國師,統帥此軍的是國君的上卿将軍公良術,換成平日裡,此刻他似乎才是那個被衆大夫環繞者吧。
随即,他便想起了此次淮上聯軍的統帥蛇餘公子王越。
當初他就知王越必成大器,可是無論如何都是想不到,這才多長時間,今日之王越已經須他仰望了,周圍這些熱情的大夫,如果不是知道他和王越的這層關系,會對他這般嗎?
正想着,遠處一位淮上武士過來,道:“大人可是尹陰大夫,我家大将軍已經等候大人多時了。
”
淮上武士一言,就驚起周圍申國大夫無比豔羨。
他們來了兩日都沒見着王越,而尹陰大夫一來,王越就派人來迎,這重視就顯出來了。
當尹陰大夫随武士往淮上軍營一行時,王越就在不遠處的淮上軍帥帳裡,坐在幾案前閉目養神,旁側是武士風海,小心翼翼、無比恭謹的跪坐着,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弄出點聲音驚動了王越。
“大将軍,申南各位大夫還有統帥申國國師南下一部将軍的公良術都已經到了,都在等着大将軍您的會見。
”帳幕被拉開,随王越的淮伯祭司進到帳内。
王越睜開眼,道:“不是吩咐過了麼,本将軍隻負責聯軍軍略一部分。
”
“申國諸類交接事宜,皆由貴主、各國國君大夫們一齊協商着辦,拿出個意見由貴主之祭司轉達與申國人談,等這些事處置好了,我再與他們一會,一同商議應對蔡國之兵鋒。
”
“諾!
”淮伯祭司隻負責傳話,無任何其他權利,與王越又不親近,建議都沒法提,得了吩咐便躬身退去,将王越的話傳回淮上,将此事交由淮上貴族們處置。
淮伯祭司退開後,王越看向風海,道:“本公子身為淮上聯軍統帥,對三十萬聯軍有着全權,剛才諸事也在範圍内,你可知我為何将此權仍然交回淮上貴族?
”
“公子此舉必有深意,小人不知。
”風海拱手道。
王越冷笑道:“申國諸事已了,不日本公子将回返汲地,你将來的行動目标就是蔡國,所以此事你還是有必要知道的,否則你哪怕再有能力,此生的成就也是有限。
”
“風海悉聽公子教誨。
”風海誠惶誠恐道,他才入王越麾下并不久,可對王越厲害卻是深深領教。
見他如此,王越颔首道:“本公子這淮上聯軍統帥,固然是我花費了許多手段,縱橫淮上争取來的,有我一番付出和努力在内,但說到根底上,是得淮上貴族支持才得來。
”
“淮上貴族們相信我,我才能擔當此職。
”
“所以本公子須對得住他們的信任,更須維護這份信任與支持,讓他們放心,這樣這個大将軍位置才能坐的穩當,并可借此之力達成自己的報負。
”
“否則一旦失去此信任,他們不放心了,本公子哪怕再有能力,也得自大将軍位置上退下來。
”
“你看我淮上聯軍諸般權力,除卻統軍作戰一部分,我可有戀棧半分?
”
王越搖頭道:“除卻大略,皆是交由淮上貴族們自己去完成,諸般事情也皆向他們傳達,叫他們可見,此次入申諸般戰利何等之大,我更是分文不取。
”
“風海,本公子此等身份地位,都是如此行事,你可明白?
”
“風海明白。
”王越說的如此直白,武士風海也是個大大的聰明人,聯想自己,如何不清楚,将淮上貴族換成王越,将王越換成他自己就是了,當下俯首肯定應是。
王越卻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風海是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
此次回汲地後,關乎暗衛就要成為正式編制,諸般規矩制約之下,哪怕他不明白也翻不了天。
當然明白更好,風海在暗事上的能力還是很值得肯定的。
稍後,結束了此番賞罰敲打,王越便打發風海離去,又想了想剛才叫淮伯祭司傳回淮上的話。
他在此事上的放手,原因可不盡是對風海那番話,内裡也未嘗無其他考量。
因為申國交接事宜,涉及許多利益。
就如淮上軍來援申國一事,雖是出自盟友之義,卻非無償,天下間也無無償的說法,畢竟大軍行動、戰士死傷都有人力物力之大消耗,當然需要申國拿出點東西來,至于拿多拿少…
拿少了淮上貴族們不滿,拿多了申國也覺不快,人家已經損失慘重了不是,還要在他們身上割肉…再說淮上軍此次實在損失不大,入申後繳獲極多,大半個申南的财富都自汲氏和渚氏手中繳獲了不是。
總之,僅此一事,他若是插手,怎麼來都是要得罪人。
其他更不消說了,都是一大攬子麻煩事,索性自己退開一旁,将事情都交給淮上貴族們借淮伯祭司和申國人去扯皮,這樣無論結果如何,雙方都怪不到他頭上。
最終結果麼…當然少不了那份。
“大将軍,尹陰大夫在帳外候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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