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西風打着旋兒卷過沙丘,流沙如瀉,沙粒跳躍着加入風的軌迹,劈頭蓋臉地向着一個憑空出現的人影砸過去。
視線還未完全清晰,就看到一大片黃色撲過來,顧惜湛飛快的閃身避開,卻還是被風尾掃到,被甩了一頭一臉的沙粒。
“…………”她默默擦去臉上的塵土,放眼看見分外熟悉的景色,無語凝噎。
她好像,與沙漠格外有緣。
正值當午,遠處的沙面上,一根旋轉的沙柱騰上天空,與頭頂的豔陽相互呼應,将天地間都染成一片金色。
沙漠上的熱浪一陣又一陣地起伏不定,眼前的景色被熱浪模糊,飄忽着似乎是一個個的幻象。
中午的沙漠太危險了,下意識舔了舔已經開始幹裂的嘴唇,顧惜湛低頭,看着指尖出現的一股細細劍氣,忽明忽滅,脆弱的如同螢火,不過瞬息便碎成齑粉消失不見。
那主事所說不假,這裡沒有絲毫靈氣存在,而體内的靈力剛被引動,還來不及通過經脈沖出體外,便又恢複成死水一潭,這是她預料之内,但卻不料連劍氣也有所限制。
規則的初衷不過是營造一場相對公平的比試,對大多數人而言,修為的界限如同天塹,如果不封印修為,幾乎所有的練氣、築基修士都絕無可能進入第二輪。
但此時,被封了修為卻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危機,顧惜湛眯起眼,擡頭望向剛剛爬到頭頂的太陽,如果不能及時找到庇護,哪怕她肉體強悍,也遲早會死在這茫茫大漠……
“啪!
”,一小塊砂岩從母體脫落,深深陷入地面,很快便被黃沙埋沒。
一隻稍顯青白的手扣上巨岩,顧惜湛喘着粗氣,慢慢走到陰涼處,靠着巨石坐下去。
鼻腔中滿是火辣辣的燒灼感,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浸透,額上的汗珠不斷順着臉龐滑下,襯得她的面色多了幾分憔悴,太過廣闊的景色會影響人的判斷,她走到這裡所用的時間,遠比想象中的要長。
微微合了眼,她突然覺得左上腹傳來一種不太明顯的灼熱感和抽動感,像是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收縮、在蠕動。
這是……她愣了愣,從久遠的已經開始遺忘的記憶中,翻出了這種早就變得陌生的感覺,這是……饑餓?
從開始修煉,她必定時服下辟谷丹,築基後更是連辟谷丹都不再需要,寥寥幾次餓肚子的經曆都發生在五歲前。
而現在,她居然再次體會到饑餓,心下頓覺不妙,沒有了靈氣,哪怕她已結丹,卻還是無法繼續辟谷,而沙漠中食物又不如它處充足。
這下,麻煩了啊。
搖了搖頭,暫時将食水問題按下,她還能堅持不短的時間,眼下最重要的是熟悉小會的規定。
從腰側解下玉牌,翻看了一下,顧惜湛兩指一撮,食指立刻出現一道皿口,随意将幾滴皿甩在玉牌上。
隻見紅光閃了閃,玉牌上緩緩浮現出兩行墨字,上面一行是她的名字,下面則是一個“零”。
旋即一道靈光從中跳出,直直撞入她眉心,顧惜湛微微阖眼,消化着其中的信息。
這次小會的第一關曆時四個月,參加者需在這個名為“皓霆”的秘境裡尋找指定之物來攢取積分,皓霆秘境每隔五十年便有曆時一年的無靈期,不僅是修士,妖獸妖植在這期間也不能動用靈力,用來做比試場所最合适不過。
積分決定着第一關的排名,四個月後,前一千可進入第二關,其他人将被淘汰。
古瀾大世界地域遼闊,人口衆多,雖說世俗界與修真界相隔,修行一途又分外艱難,但修士仍可以百億計。
而鄷城小會作為一個幾乎所有天之驕子都會參加的盛事,哪怕規定了骨齡必須在百歲以内,每次仍會有數以百萬的修士參加。
第一關,隻留下一千人……千裡挑一!
靈光裡還有一份名單,裡面包括所有東西的名稱及對應積分,但也僅此而已,沒有半分額外的描述,樣貌習性統統沒有提及,甚至連是獸是植亦或是其他也沒說明,碰上了能不能認得出就要看個人本事了,看來是考驗衆修的見識。
玉牌是鄷城贈予衆人的,其本身就是一件中品靈器,可擋三次普通金丹後期修士的全力一擊,算是在生死攸關時給衆人一道保障,裡面還有一個隻進不出的小空間。
另外,如果有人堅持不住,捏碎玉牌便可離開秘境,隻不過會立刻失去小會資格。
牌面上的數字就是積分,隻要将尋到的物品收進玉牌内的小空間,其上的數字就會自動變化,秘境外的石碑上的積分與排名也會随之改變。
皓霆秘境雖算不上福地,可也是物産豐富,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尋寶處,故所有人出了秘境,得到的積分之物都需上交四成,而那些名單裡沒有的東西,不管是珍奇亦或廢品,隻要你有本事将它帶出秘境,那它就是屬于你的。
………………
這關八成是為了考驗衆人的洞察、應變、心性、見識和氣運,也不知後面的比試内容會是什麼,顧惜湛按了按額角,将玉牌重新系在腰側,天色暗了些,她起身轉過巨石,隻見一盤暗紅的落日貼着沙漠的邊界,大地顯得有些暗沉,整個沙海都仿佛凝固了,黑色的線條現出幾分奇異的突兀。
沙漠的夜晚即将降臨,現在也正是趕路的好時間,她拿着青戈,環視了一圈,最後将視線定格在身旁高達數十米的巨岩上。
要不要爬上去看看?
她現在完全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顧惜湛擡起頭,在巨岩身上尋找着最适合攀爬的路線,就在這時,“咕咕……咕…………”,左腹突然劇烈的抽搐了一下,伴着火燒火燎的感覺,不甘寂寞地發出響聲。
“……”,握劍的手有一瞬間僵硬,顧惜湛扯了下嘴角,腦中突然出現一個不合時宜的念頭——難道說這關還要考驗生存能力?
秘境外,一個負責蹲守的練氣弟子吃着靈米,突然轉頭問同伴道:“向師兄,我能問你個問題麼?
”
“問吧,什麼事啊?
”,白衣修士大口扯着雞腿肉,含糊不清地說。
“為什麼我們要給進去的前輩們準備辟谷丹啊?
”
“呸!
”,吐掉了雞骨頭,白衣順手給了他一爆栗,“你傻啊!
你不知道裡面沒靈氣?
沒靈氣怎麼辟谷?
不準備辟谷丹難道要讓前輩們像獵戶一樣去打獵麼?
”
縮了縮脖子,練氣捂着腦門小聲嘀咕着:“那,那早晨那女修……嗷!
”,話沒說完,又挨了一爆栗。
白衣捂着他的嘴,一臉恨鐵不成鋼,“你小聲點,心中有沒有點數啊?
前輩們的事是你我能妄議的麼?
”
他看了看周圍,發現沒人注意他們,才湊近練氣耳旁小聲說道:“早晨那位的令牌上,有個‘淩’。
”,當時他站的比較近,所以将上面的東西看了個分明,見對方瞪大了眼睛,他滿意的松開手,老成的歎了口氣,深沉道:“别試圖去揣測那些劍修前輩的想法。
”,那幫瘋子,說不定就是想鍛煉一下後輩的打獵技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