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比武台上尚未收起一身邪氣的男修,謝柯微微皺了眉,同一個人在短短的時間内不應該有如此大的變化,除非……他突然産生了一個近乎異想天開的念頭,除非,他身體裡有兩個神魂。
這樣想着,他幹脆開口詢問,顧惜湛的回答證實了他的想法。
“曲千賦一體雙魂,算是個半公開的秘密。
”,普通修士可能不知道,但像她這種大宗精英弟子卻對此知之甚詳,畢竟,那樁事巧合多到近乎神迹。
“曲千賦乃火木雙靈根,靈根純度極高,他還有個雙胞弟弟曲千閑,天雷靈根,天賦更勝于他,兩人同拜一師。
”,若單論靈根,曲千閑的天賦比她還要好得多,她雖也是單雷靈根,但純度隻有九成三。
曲千賦天性溫和,曲千閑卻從骨子裡就帶着種邪氣,不過在絕佳的天賦前,這點小問題都算不上什麼,他的師尊和宗門都選擇了放任,可卻不料,終是釀成了禍事。
“五十多年前,曲千閑還隻是築基,卻惹上了一個元嬰後期的邪修,曲千賦靠兩人間的特殊聯系找到了他,然而把自己陷了進去。
”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蒼一門諱莫如深,可世上到底沒有不透風的牆,最終還是有不少零碎片斷傳了出來。
“那邪修想用秘法奪取曲千閑的天賦,當曲千賦找到他時,他就隻剩一口氣吊着沒死罷了。
”
而最巧合的地方,也就在這裡,“出人意料的是,邪修選的那個地方,有一個上古移魂陣,兩人的皿開啟了陣法。
”,他們本就是雙胞兄弟,皿出同源,神魂間的排斥也比旁人要小的多。
“在曲千閑的神魂即将消散前,被陣法移入了曲千賦體内,而且由于兩人神魂相似度極高,曲千賦的神魂也沒被陣法抹去,兩者反而得以共存。
”
“而一體雙魂,對曲千賦原本的靈根也造成了影響,現在雙魂各自掌握一條靈根,修煉速度甚至比單靈根還要快上一分。
”
修煉速度不但和靈根有關,還與神魂和經脈有關,經脈不夠粗壯,神魂不夠強大,會限制功法運轉的次數。
但哪怕曲千賦一體雙魂,兩者同時運轉功法,修煉速度也不應該這麼快,因為經脈能承受的靈力數量是有限的,除非是……顧惜湛頓了頓,說出了那個她很早就在懷疑的推測,“我懷疑他身體中産生了兩套經脈。
”
兩個神魂、兩根靈根、兩套經脈、一個丹田,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為什麼明明是雙靈根,修煉速度卻更勝單靈根且沒有對經脈造成損傷。
她當初拜托恒徽師兄的事,就是如果他能碰上曲千賦,務必要逼出曲千閑。
雖然兩者同處一體,但曲千閑的天賦到底要高幾分,而且由于他的性格問題,平日裡掌控身體的都是曲千賦,隻有當曲千賦解決不了時,他才會出來。
對于曲千賦的手段她還有幾分了解,對于曲千閑則知之甚少,但她不得不知。
早點知道,才好早做準備。
隻因為曲千賦是慕容雪的第一個男人,也是最重要的那個。
未來會怎麼樣,誰都不知道,但早點準備,總歸不會有錯。
…………
奪取天賦?
聽完這樁往事,謝柯并沒有在意稀有的一體雙魂,反而注意到另一件事,他微微皺了眉,“顧師叔,邪修想奪取的是什麼天賦?
”
聞言,顧惜湛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才道:“天雷靈根。
”
邪修者傷天害理,因果纏身,渡劫時尤為困難,而渡劫自古以雷劫多見,雷靈根修士不但受到的傷害要小的多,甚至可以納天雷為己所用,所以雷靈根被稱為天道寵兒也不為過。
而邪修最夢寐以求的東西,就是雷靈根。
果然如此,謝柯的眉頭皺的更緊,“那顧師叔你……”
顧惜湛微微搖頭,“我不是曲千閑。
”,當初,雖然是邪修有意設計,但與曲千閑的沖動易怒也脫不了關系,而且今日一見,這麼多年過去,此人的心氣依然沒有大度多少,讓人生不起相交的念頭。
她有些嘲諷的勾起唇,如此心性,哪怕天賦極佳,又能走多遠?
眼見着曲千賦離開了比武台,顧惜湛也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回金丹期的比試上,剛巧看見姜琳上台,而她對面的那人……
“阿彌陀佛,竟然是位女施主,小僧甚感榮幸。
”,靜曦和尚号了聲佛,臉上卻沒顯現出來半分榮幸。
他對面的女修就表現的直接多了,她勾起殷紅的唇,毫不客氣地嘲諷道:“然而我卻覺得甚是不幸呢。
”
嘶……衆修嘩然,這人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竟然敢如此對七宗弟子說話,她哪來的底氣?
有知情人低聲道:“此女出自天機,是此代天機大弟子。
”
天機門……大家紛紛表示了然,怪不得,原來是天機弟子。
天機閣雖不是七宗之一,但因其擅長推演測算,不但神秘,甚至七宗都十分給它面子。
畢竟,修士一生可能碰上的劫數數不甚數,如果有人能提前指點一二,早做打算,也會順遂不少。
…………
顧惜湛對此不置可否,她看着台上的女修,眼中有不宜察覺的擔憂,沒想到姜琳對明台寺弟子的厭惡,比她想的還要更重幾分,竟是毫不猶豫地撕破了臉。
太過強烈的負面情感,一不小心就會影響自己的修途,希望她能把控好。
…………
隻不過短短片刻功夫,台上的兩人就已交上了手。
姜琳很明顯打算速戰速決,此時白狼已跳下她的脖頸,抖了抖毛,身體瞬間長到了三米餘長,它俯下身,喉嚨中蘊着低吼,像是在尋找适合下嘴的地方。
而姜琳則收起了往日裡時時挂在嘴角的笑意,神色冰冷,她拉滿了長弓,指間冒出的絲絲冰寒之氣,慢慢攀附上弓弦,凝成三隻利箭。
宛如摻着刀子的目光在靜曦身上遊離……是在這裡呢……還是……在這!
她眼神一凝,眼中飛快閃過一絲冰冷,毫不猶豫地松開了弦。
“嗷!
”,悠長的嘯聲中滿是興奮,白狼連同箭矢一起向靜曦撲過去,速度快到幾乎要化為殘影,幾乎同時,姜琳的身影如玻璃般破碎,頃刻間消失不見。
是幻影……有人愕然地擡起頭,卻發現女修踩着柄朱紅長劍,紅衣如皿,寬大的衣袖宛如張開的羽翼。
她将油紙傘翻過來,似乎在承接什麼,然後微微一傾,一時間,狂風大作,飓風卷着巴掌大的雪花,鋪天蓋地向靜曦壓過去。
這一切全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此時的長劍,距和尚的心窩尚有三尺!
“阿彌陀佛,”,靜曦和尚不慌不忙地往右邁了一步,“道友的準頭,稍微有些差啊。
”
他微微低下頭,笑眯眯地說:“小僧觀之這妖獸也有些累了,不若歇上一歇?
”,話音剛落,箭矢莫名一顫,突然向左偏了半寸,剛好從他身側擦過去,在深色的僧衣上留下一條冰痕。
而白狼的速度竟慢了幾分,本來向後揚起的長毛反而向前飛去,這一慢,剛剛好夠靜曦手上的佛珠飛起,“滴溜溜”地在空中轉着圈,然後靈光一閃,佛珠陡然伸長,将白狼五花大綁後扔在了一旁。
靜曦仰起頭,雪花被一層濛濛的光擋在三步之外,傷不到他半分。
你以為,隻有這些麼?
見所有的攻擊都沒奏效,姜琳反而涼涼的笑起來,随後将油紙傘往下一扣。
“轟隆隆!
”,無數巨大的雪塊從傘中飛出,彙成白色長流,以不可抵擋之勢向比武台砸去,形成了一場氣勢恢宏的雪崩!
“多謝施主送小僧一場細雨,甚美。
”
像是有一股柔力包裹住了雪崩,最下方的雪塊迅速融化,水滴晶瑩,最後……蒙蒙煙雨柔柔的灑下來,淋濕了僧衣,也沾濕了靜曦光溜溜的腦袋,他慢慢伸出手,接住不斷灑下的雨絲,然後輕輕往外一撒。
無數嫩綠的幼苗鑽出地面,迅速長大,最後在細雨中,結出沉沉的麥穗,端是一幅豐收圖。
靜曦合掌,“阿彌陀佛,施主大善。
”
…………
姜琳覺得喉頭梗着一口郁氣,吐不出也咽不下,難受無比,她咬了咬牙,突然出手,靈力化成一道繩索将白狼卷了回來。
旋即冷冷的看了靜曦一眼,一言不發,直接跳下了比武台,白狼身上有東西亮了亮,佛珠又恢複原來的長度,飛回靜曦手上。
背後傳來和尚的聲音,“阿彌陀佛,小僧多謝施主相讓一場。
”
姜琳陡然捏緊了拳頭,這和尚,真是讓人手癢癢!
她沉着臉,步履匆匆,一路上衆修紛紛避讓,深怕觸了黴頭,直到她看見顧惜湛,臉上才重新出現一縷笑意。
“小湛湛~”,她直接跳上看台,挑了挑眉,在顧惜湛動手前又出聲道:“這隔音陣就先别撤了。
”
聞此,顧惜湛知道她有要事交代,也就停下來,轉頭看着她。
姜琳用小指繞着頭發,目光從謝柯身上一滑而過,她看見這人在小湛湛身旁出現好幾次了,八成是她的可信之人,罷了,讓他知道也無妨。
一念至此,她有些漫不經心的開口,“這和尚有幾分古怪,”,她擡眼,涼涼一笑,唇角帶着絲嘲諷,“我的招式不受我控制。
”
這一場,姜琳打的無比憋屈,她本就在推算占蔔之道極有天賦,也早就習慣了在戰鬥時提前推算對方行動。
而今天她的推算結果屢屢出錯,不是在推算出結果前受到阻攔,就是在出招後,推算結果莫名發生了變化,以至于後來亂了陣腳,而她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除了眼前這人的命數亂了,她還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姜琳掩去眼中的情緒,看着顧惜湛,有些慎重的開口,“你碰上他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這倆個人遲早會有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