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
“呃!
”
“不好!
”
旁邊幾間屋子中發出一連串悶哼或是慘叫,其中似乎還夾雜着用東西破窗的聲音,徐子桢頓時驚得毛骨悚然,猛的坐起身來,屋裡其他幾人也被吓醒,一個個面無人色地縮在牆邊,不知所措。
屋外的嘈雜聲很快就停止了下來,接着似乎是有人在拖着什麼東西往外走,徐子桢和兩個膽子稍大的爬到窗邊往外偷看,隻見院子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隊金兵,手中俱都持着強弩,而在對面有兩間屋子的門已經被打了開來,幾個金兵正一人拖着一個屍首往外走,而屍首上無一例外都插了好多支弩箭,已被紮成了刺猬似的。
那隊金兵眼神銳利身手矯健,顯然不是尋常軍中士卒,很快就将兩間屋裡收拾了幹淨,隻有月光下的院子裡那長長的數條皿印在告訴着别人,剛才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徐子桢的背上滿是冷汗,他很慶幸自己早早察覺出了不對勁,白天沒露出什麼破綻,不然的話剛才被拖出去的這些屍首中恐怕就有他一個了。
這些屋子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那隊金兵出現的神不知鬼不覺,而屋裡連塊木闆都找不到,幾十把強弩齊射時想躲都沒處躲,任你武功蓋世也難逃一死,就象剛才那些死人裡就有想強行破窗沖出來的,可最終還是沒能成功。
徐沫更是不堪,早已被吓得臉色慘白抖若篩糠,他見過死人,可看見死人和看見殺人是兩個概念,要不是身邊還有兩個同樣吓得魂不附體的人靠着,隻怕這時他已癱倒在地了。
院子裡恢複了甯靜,徐子桢深吸了一口氣,對徐沫使了個眼色,故意裝作吓得雙腿發軟,驚慌地鑽回被窩裡睡覺去了。
那個衙役沒再出現,在他看來這六十個人裡該找出的義軍已經都找出來了,剩下的都是些苦哈哈的窮人,已經不值得他再監督着了,第二天早上果然換了個尋常金兵過來帶剩下的民夫過去開工,徐子桢和徐沫蘇三裝作昨天晚上被吓壞的樣子,戰戰兢兢地繼續着清理的工作。
那個金兵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監着工,連看都懶得去看他們一眼,但卻一直不離開,連撒尿都是在一旁就地解決,徐子桢也不急,反正白天就算開溜也不可能到處跑,還得等到晚上。
這一天很平淡地過去了,又到了天黑,徐子桢他們收了工回到院子裡,依舊是吃完飯進屋睡覺,那個金兵也拎着一壺酒進了屋,看來打算咪上幾口才睡覺了。
徐子桢躺在被窩中,眼睛閉着象是睡熟的樣子,但其實卻一直保持着清醒,不知過了多久,屋外遠遠傳來打更聲,四長一短,徐子桢忽然睜開了眼。
屋裡其他幾個都早已睡得雲裡霧裡,他輕輕推了推徐沫,徐沫也立刻睜開眼來,白天的時候他就找了個機會和徐沫說了,今天去他家裡看看。
院子裡沒有任何動靜,徐子桢側耳聽了聽,将身上的棉衣脫下卷了卷塞進被窩,徐沫依葫蘆畫瓢也照做了,兩人來到門口輕輕拉開門,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在經過那高手衙役的确認後這裡已經沒了把守的必要,幾十個民夫而已,不怕出什麼夭蛾子,兩人全無困難地溜出了院子,徐沫從小在這裡長大,小街小巷的早已爛熟于兇,黑夜中帶着徐子桢穿行着,路上偶遇巡夜的金兵,徐子桢也機敏地早早避過。
徐沫家離這裡倒是不太遠,約莫一柱香的時間後兩人來到了一扇黑沉沉的大門外,徐子桢望了一下四周,隻見這宅子占地寬廣圍牆高聳,大門外擺着兩個碩大的石獅子,大門上的銅門钹在月光下锃亮,竟是鍍了金的。
他不禁有些意外,沒想到徐沫的家這麼大,徐沫似乎猜到了他的念頭,低聲說道:“我家原是河間府第一富戶,祖上數代都是做藥材生意的。
”
徐子桢頓時了然,這世上兩個行當最賺錢,劫道的和賣藥的,徐沫家能有這麼大的宅子倒是不奇怪了,隻是想想徐沫在家破人亡後竟然跑去太原城裡行騙,這就有點沒出息了。
徐沫的眼神有些黯然,這偌大的宅子原本是他的家,可現在不光家被人占了,連父母家人也都死光了,他從一個纨绔子弟一夜間成了個落拓凡人,這心理上巨大的差異沒把他逼瘋都算好的了。
徐子桢也不催他,這事換作他也不會心裡好受,隻是默默地拍了拍徐沫的肩膀。
徐沫長長吐出了一口氣,回頭勉強一笑:“不好意思徐大哥,跟我來。
”說着往旁邊一條小巷子裡鑽去,徐子桢搖了搖頭也跟了上去,經過這幾天一路同行,還有到了城裡後徐沫的表現,徐子桢已經能确定徐沫是真的跟來幫他的忙了,特别是剛才徐沫的眼神,那其中的悲傷思念與無奈絕不是假裝的。
不多時兩人來到巷子深處,這裡是條死路,地面上肮髒不堪,不過在最靠裡端竟有一扇被鎖着的小門。
徐沫警惕地往巷子口看了看,接着捏住鎖頭一抽一放,咔嚓一聲輕響鎖開了。
他扭頭對徐子桢笑笑:“這鎖一直都是壞的,放着就是裝個樣子,我以前沒少從這兒溜出家玩去……”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再說不下去了。
徐子桢忽然攬住他的肩膀,認真地說道:“你家的仇,一定能報!
”
徐沫愕然擡頭看向徐子桢,他發現徐子桢的眼中滿是堅定,這一刻他忽然對徐子桢有種沒來由的信任,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徐子桢這話絕不是在騙他。
他咧嘴一笑:“多謝大哥!
”話音剛落他輕輕推開了面前的小門,一條安靜的竹林小道出現在了面前,遠處月光下隐約露出了一座小樓的輪廓。
徐沫帶着徐子桢沿着竹林中穿行過去,不多久眼前豁然開朗,一片開闊的花園出現在面前,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隊金兵巡邏過來,兩人趕緊停住腳步閃身隐在一座假山後。
“奇怪,上回過來沒金兵把守的,怎麼這回多了這麼多人?
”徐沫頗有些奇怪地嘀咕了一句。
徐子桢眉頭一挑,問道:“原先占你家的金将是什麼職務?
”
徐沫道:“是右路軍先鋒的一個偏将。
”
徐子桢忽然笑了:“有意思,看來咱們先回你家來是回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