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天晚上的夜空中挂着一輪明月,将婁江上照得格外亮堂,徐子桢和何兩兩伏在岸邊草叢中,靜待着目标的出現。
在徐子桢面前有一根長長的細繩,隐隐泛着些黑sè的暗光,這是他自制的引信,夾了火藥拌了燈油,以免江水打濕,細繩的另一頭通往江面,除非特地看去,否則是絕看不到江面上正漂浮着數十個葫蘆的。
這些葫蘆就是他自制的土法水雷,火藥裝進去後搗實,埋上引信,再灌上一截黃土,這樣還能預留一半空間出來,讓葫蘆能半浮在水面,葫蘆嘴裡就是引信通出的地方,幾十個葫蘆都由一根總的引信連着,隻要徐子桢那頭一點火,這些葫蘆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内一起爆炸。
徐子桢沒學過爆破,但是小時候調皮沒少把爆竹拆開後自己做“土炸彈”玩,引信的長短和爆炸的時間也是經過仔細計算的,這些在何兩兩眼中看着愈發顯得他的神奇,因為他根本沒見過那些徐子桢在紙上畫的阿拉伯數字,不知道這些鬼畫符似的東西是什麼意思。
何兩兩等得有些不耐煩,又忍不住問了一遍:“大大哥,這些葫蘆真能炸?
”
徐子桢心裡也沒底,猶豫了一下:“大概能炸吧,等下實在不行我自己過去點了就是。
”
今天說是徐子桢一個人,但何兩兩也在,還有李家父女三人,他們不懂水xìng,便隻能伏在岸邊守着,徐子桢的計劃是等船到來後先引爆水雷,然後船勢必會被逼停下來,若是船身破開進水,肯定會靠岸,那就是他們出手的時候了,要知道李勝雖然不算高手,但一把大刀也頗具威勢,很有些沙場戰将的味道。
琉璃早已找了個花爺以前的手下潑皮飛快的報來消息,船已經準備起航,徐子桢一切就緒,眼睛死死盯着江面,咬着牙暗罵道:“胡四海,王黼老賊,你們都他媽給老子拿命來!
”
明月漸漸升到了夜空正中,江風吹得岸邊的蘆葦叢嘩嘩作響,大約到了子時左右,徐子桢終于看到了遠處一艘平底商船借着西北風的威勢破浪而來,船頭插着一面旗子,在夜風中獵獵作響,伸展間露出了上邊寫着的長興記三個大字。
“來了!
”徐子桢jīng神大振,一把甩下身上的衣服,赤着身子隻留一條犢鼻短褲,腰後别着把鋼刀,靜待那艘船的駛近。
很快那艘船就進入了他的爆破範圍,徐子桢低喝一聲:“兩兩,點火!
”
何兩兩手中早已準備好了火媒,打開蓋子一晃就亮起了一個火苗,湊近引線一燒,頓時一朵耀眼的火光冒了出來,伴着刺鼻的煙霧飛快地曼延至江中。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突兀的響了起來,平靜的江面被這股爆炸力掀起了數米高的水花,爆炸點不偏不倚正在船頭處,遠遠看去隻見那艘船的船頭猶如被人在船底擡起一般,高高翹了起來,再重重落回水面,這一下又再次拍起許多浪花,将整艘船打了個濕透。
徐子桢深吸一口氣,半蹲着身子猛的往前一蹿,借着前沖之力如利箭般蹿入江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嗤的一聲輕響便躍入了水中,何兩兩緊随其後,身上挂着十幾個葫蘆炸彈,也跳入了江中。
船上已經亂成了一片,徐子桢遠遠就能聽到一個聲音在氣急敗壞地大吼着:“發生何事了?
還不速速下去查看?
”
這聲音對徐子桢來說太熟了,哪怕燒成灰他都能認識,正是胡四海。
徐子桢暗暗冷笑一聲,加快速度朝船邊遊去,隻是他很清楚胡四海的身手有多高,因此選擇遊向了船尾,船上的人都聚在船頭往外看查,卻都忽略了船尾處,因此他沒一點風險的就爬上了船,而沒被人發現。
甲闆上已亂作了一團,突如其來的爆炸将船艙已震裂了好多處,倒灌而入的江水弄的船上濕漉漉的,但船身似乎沒受到多大的影響,并沒有漏水。
徐子桢對身後緊随的何兩兩使了個眼sè,讓他先進艙搜尋被劫的女子,自己則摘了幾個葫蘆下來挂在腰間,借着船上的各處掩體緩緩前進。
“一、二、三……五個!
”徐子桢躲在暗處數着,甲闆上除了胡四海之外另有五個勁裝打扮的漢子,看他們的裝束和手中刀,顯然和先前被他抓到的那十二個是一夥的,這幾人在船上往江面和岸上張望着,尋找着攻擊他們的目标,而胡四海則雙手環兇冷冷的看着,氣定神閑并不慌張。
江面已經恢複了平靜,那些葫蘆在爆炸後已變得粉碎,沒有留下太大的碎片,岸邊也是一目了然的安靜,根本看不出是否有人潛藏,那幾人張望許久,回過來聚到甲闆上,說道:“胡大哥,江中并無人影,岸邊也是。
”
胡四海眉頭微皺:“莫非是水匪?
可太湖水寨早已在孔大人的監視中,不可能有漏網之魚潛來此處,徐子桢那小賊更不可能……”
忽然從暗中傳來一聲朗笑:“哈哈!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麼?
一切皆有可能!
”
胡四海面sè大變,手腕一翻已将鋼刀抽了出來,喝道:“什麼人?
”
話音未落,隻見一個黑呼呼的東西遠遠飛來,速度極快且一頭冒着火花,在這夜sè中顯得分外刺眼。
胡四海下意識的渾身一凜,大驚之下飛快地往後一退,那五名漢子雖說也被吓了一跳,卻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眼睜睜看着那個東西飛到跟前處落到甲闆上,這才看清是一個冒着煙閃着火光的葫蘆。
轟!
一聲巨響,那個葫蘆忽然炸了開來,耀眼的火光将幾人刺得完全睜不開眼,緊接着幾人齊聲發出一陣慘叫聲。
“啊!
”
徐子桢高估了這年代的火藥,按着想象他以為能炸沉這艘船,能炸死炸飛幾個人,可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這火藥的威力僅僅隻是将甲闆炸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以及一大片焦黑而已,而那幾人的慘叫也隻是因為躲閃不及而被葫蘆碎片插了一臉。
胡四海在爆炸前的一瞬間躲了開去,他驚魂未定地看了一眼甲闆上,隻見那五人早已滿臉鮮皿痛苦不堪地翻滾着,卻沒一人喪命。
“徐子桢!
”他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頓的叫出了這個名字,轉頭看向身後。
月光下一個人影靜靜地站在甲闆上,赤着身子光着腳,手中提着柄雪亮的鋼刀,嘴角挂着一絲冷笑,正是從他手中逃脫數次的徐子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