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波人約有三四百人,最高修為才是築基期,其間多有婦孺,趕路工具五花八門,裡面甚至還有些低階靈馬。
這些人肯定都是涼州城最低等的常住居民,如今涼州城破,紛紛外出逃難。
那跟在後面的幾個金丹期修士對付這些流民簡直就是屠戮,根本不管那些人的苦苦哀求,劍光所至,連三四歲的孩子也被轟的粉碎。
蘇芮怒由心生,若這些是實力匹敵的對手也就罷了,偏都是些無辜之人。
正待出手,忽然聽一婦人凄厲喊道:“求求你放過我女兒吧,我們不逃了,不逃了,回去跟你們一起對付風淩大陸的人……”
“煉器聯盟,我跟你們拼了!
你們有種去殺風淩的人,為什麼不放過我們……噗——”
“敢逃,就隻有死!
”人頭滾落,那為首之人看也未看,又猙獰着揮出十幾道劍光。
開始還有膽反抗的人立即驚叫着四處奔去,但哪快過金丹期修士的劍光,聽着身後一個個倒地的聲音,前面的人幾乎失去了逃命的勇氣。
就在此時,一片烏光從前方射來,駭人的氣勢下,這些流民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身後已傳來那些金丹期修士的慘叫。
這些金丹期修士一共有五人,是煉器聯盟派出追殺逃兵的一支小隊。
蒼冥和風淩、風霄已經打了好幾年了,從今年開始,局勢忽然失控,眼見涼州要保不住了,從一個月前便有很多修士私下逃走。
煉器聯盟便專門組織了追殺逃兵的隊伍。
不過章明澤的這支小隊今天沒有追上逃跑的修士,反倒遇上了這麼一大片從涼州城逃走的流民。
本來煉器聯盟是不管這些平民的,可誰叫章明澤心情不好,反正在他眼裡,這些人跟蝼蟻也沒什麼區别,或者也不過是白白浪費糧食。
不過章明澤自己現在沒法浪費糧食了,蘇芮一劍割掉了他的腦袋,沒控制住怒氣,同時也割掉了跟章明澤最近的一個修士的頭。
剩下的三人傻了,這時候才察覺出對方是元嬰期修士。
是敵是友?
是前來支援的其他門派的修士?
是逃走的修士?
還是風淩大陸的人殺到了?
旁邊跪在地上的女人還抱着女兒的屍身,她比這些人反應還快,沖着蘇芮尖聲大叫:“不要殺我女兒,不要殺我女兒……”
已然瘋了。
蘇芮劍尖一指:“你們是煉器聯盟的人?
”
難以想象煉器聯盟不但強迫各大門派在此對抗敵人,還濫殺無辜!
這三人眼珠緩慢地轉動着,大約明白過來面前男修不大可能是風淩的人,否則看他們的裝束就能直接殺上來。
但此人好像也并不認識他們……其中一名男修略恢複了氣色,聲音不大,卻帶着幾分倨傲:“正是,你是何人?
可是清風門前來支援的道友?
這些人都是逃兵,按照盟約格殺勿論!
”
他先将罪名給這些人安上,以示不是濫殺無辜,有錯的反而是蘇芮。
其餘兩人立即明白過來,下意識貼近了那說話之人,手中卻捏緊了傳訊符箓。
蘇芮瞧着他們緊張地望着自己,開口道:“我并不是清風門的人,涼州現在什麼情況?
”
聽蘇芮這麼一說,三人神經略松了一些,這個人雖然不是清風門的人,但很關心涼州的情況,可能是别的門派的修士。
就算不是,現在煉器聯盟對于投靠過來的修士的待遇也很優厚……想到這裡,那率先說話的瘦小男修便道:“三日前,涼州險些城破,幸好我煉器聯盟的右護法率領七位長老及時趕到擊退了風淩狗賊……為了讓大家團結一心,這才下令追殺逃兵。
現在不論出處,隻要投靠我煉器聯盟,聯盟都将給與重視和豐厚的獎勵,像前輩這種修為,在我們煉器聯盟,堂主也是能當的。
前輩不如考慮一下?
”
隻要對方願意,殺死章明澤等人的賬就能回去再算。
他望着蘇芮,果然見蘇芮臉上出現了一絲觸動。
“不,我不願意。
”
蘇芮說話時便手起刀落,三個修士死都沒明白蘇芮怎麼說動手就動手。
皿濺了那還在抱着孩子哭的婦人一臉,蘇芮拽下三人腰間的儲物袋,從中翻出一瓶清心丹扔給跪在那婦人旁邊的人,旋即馭劍離去。
這三個人打什麼主意她可是清楚的很,跟他們說幾句話不過是為了探出有用的信息。
現在蘇芮知道:一是涼州本來要破了,後來又守住了;二是煉器聯盟現在急需補充新鮮皿液,像她這樣來路不明的散修也能混進去。
幾十裡路對蘇芮而言不過眨眼便至,很快她就瞧見了涼州城的身影。
從破碎的城牆來看,涼州的确剛經曆過一場戰争。
修士的城鎮與凡人不太一樣,雖然可以繞過城鎮掃蕩整個大陸,但城鎮中有着豐富的資源,最寶貴的是有四通八達的傳送陣。
占據一座城鎮就有可能一連占領小半個大陸。
當初蘇芮選擇和蘇存約在涼州,正是因為涼州有好幾座古老的傳送陣,想去哪非常方便。
現在想來也是這個原因,煉器聯盟才死磕在涼州。
蘇芮對戰争沒什麼特殊想法,她也沒什麼世界和平的大理想。
那句話說的好——有人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但現在她得先找到蘇存。
蘇芮靠近涼州城時看見隻有少數幾個像自己這樣靠近涼州城的,出來的一個沒有。
她剛一落地,就看見城門在轱辘辘地絞起。
“投靠的明日再來,今天時間已經到了!
”城牆上有人冷冷喊話,隔着一道光幕,蘇芮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城門吊起。
這時,遠處有人疾奔而來,高聲大喊:“等一等——等一等——”
他來的比蘇芮還晚,那城門更不可能等着他。
一座城池的防禦結界也不是一個人能簡單破開的。
等這個人奔到城門下面,蘇芮注意到遠處還有幾個趕來的人。
瞧見城門已經合上了,這些人臉上不但有失望,還有濃重的擔心。
畢竟,現在城裡是最安全的,萬一風淩那邊的人半夜睡不着覺,他們這幾個哪夠人家塞牙縫子的?
不過所有人中,數那個狂奔到城門下面的男修最為激動,他又叫了半天,還擡腳踹了幾下,最後總算搞明白城門是不可能單獨為他開的,垂頭喪氣地轉過身來,忽然看見了蘇芮。
這個修士好像比自己來的還早,也一樣被關在了外面,男修眼骨碌碌轉了一圈,心情大好地沖蘇芮吹了聲口哨:“道友,你也被關在外面了?
長夜漫漫,不如搭個夥?
”
此人如此孟浪,蘇芮大為不悅,不料卻瞧見後來的那幾人也沒走,就站在遠處,好像正等着他們一樣。
那男修走過來用肩膀撞蘇芮:“怎麼?
你想一個人在這等死啊,大晚上的萬一狼來了,你這細皮嫩肉的可不經啃。
”
他沒撞到蘇芮,還差點把自己絆倒,皺眉嘀咕:“别怪我沒提醒你,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的臉比我還嫩……”
蘇芮:……
這時,那遠遠站着的幾人中有一位二十出頭的女修走了過來:“兩位道友,城門已閉,這裡離風淩大營不遠,晚上要多加小心,兩位如不嫌棄可加入我們,也是個照應。
”
蘇芮和那男修看着都是金丹期修為,他們一行也有兩位金丹期修士,再加上人多,想來應該不會拒絕。
蘇芮明白過來,剛要說話,那男修已搶着道:“我們當然不會嫌棄。
”
蘇芮微微一笑:“這位道友不嫌棄,我自然也不會嫌棄。
”無形中拉開了距離。
那女修一怔:“原來你們不是一塊的。
”
那男修面色讪讪,蘇芮笑道:“不是一塊的,道友請。
”
過去大家自我介紹,蘇芮不想惹麻煩,随便起了個名字柯樂,說自己是個散修。
那男修叫王世鈞,言語閃爍也說自己是散修。
等候的四人加上那女修都是清風門的,女修名為王萱,男修依次為陳少丹、韓磊、朱季、曹英。
王世鈞、王萱、陳少丹是金丹期修為,剩下的人是築基期。
王萱五人穿着清風門統一的衣裳,一眼都能看出他們是一個門派的,但蘇芮不明白他們為什麼不從傳送陣進城。
“都怪我非要抓它,才連累師兄和師弟們今晚露宿城外。
”王萱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時蘇芮才瞧見陳少丹肩膀上的一個包袱裡似乎有個活物。
陳少丹一摸那包袱,立即有什麼東西在裡面動了起來,陳少丹解開包袱,裡面露出一隻毛茸茸的雪白兔子。
“師姐說哪裡話,咱們本來也不想來這兒送命……”朱季驚覺說漏了嘴,忙改口笑道:“一頭雪兔而已,就是這兔子特别狡猾,可别讓它再跑了。
”
想到煉器聯盟那些追殺修士的殺手,蘇芮裝作沒有聽見,這仗看來是打了很長時間了,否則連朱季這種築基期修士也要被逼上陣。
“這不是二階雪兔嗎?
怎麼那麼難抓?
”王世鈞一點也不生分,自來熟地問朱季,還用手摸了摸雪兔。
“這不是雪兔,這是疾風兔,你仔細看看。
”王萱笑道,“是偶然遇見的,我們也沒有靈獸袋,中間還被它跑了一次。
”
雪兔是二階,疾風兔就是三階了,而且數量很少,不過也算不上多珍貴,但因為長的可愛,所以比較受女修歡迎。
想來這幾個人也不想那麼快到涼州送死,所以路上捉捉兔子磨磨時間。
大家邊走邊說,熟悉了之後,果然是那麼個情況。
早在戰事之初,煉器聯盟就壓着各大門派出人出力。
幾年打下來,隻見送财送命,還不見結束。
蒼冥大大小小的門派都苦不堪言,但卻懼于煉器聯盟不敢反抗。
清風門本身是個三流門派,受的壓榨更為厲害,派了幾次後門中無人,連朱季這樣的築基期弟子都算上了。
說到這裡,王萱忽然問蘇芮和王世鈞:“你們無門無派,怎麼也往這兒湊?
”
王世鈞雙手一攤:“我們是散修,可不像你們有門派庇護。
”
他這麼一說,清風門的幾人立即明白過來了。
人家為财,他們是為門派,這個時候有門派的反倒還不如散修了。
原來涼州城外也不是荒涼無人的,至今還有些廢棄的建築。
王世鈞似乎對這裡最為熟悉,幾人合計之後,在他的帶領下尋到一處破廟安置下來。
這破廟是凡人所建,供奉的也不是蘇芮知道的任何一路神仙,乃是原來的涼州城城主王泉。
王泉活着的時候就受香火,後來戰死這廟當然也就衰敗了,看來活着的時候還是要低調些呀!
王世鈞輕車熟路進了廟,他并不點燈,足尖一點向上掠去,把屋頂捅了個大洞出來。
月光照進來,廟裡頓時亮堂不少,加上大家都是修士,就更不用點燈了。
“不要點火,省得把狼引來,咱們就這兒坐一晚上吧,等明日一早就能進城了。
”王世鈞嘴裡的“狼”肯定不是真的狼。
原來蘇芮和王萱都覺得王世鈞油嘴滑舌的,現在覺得他考慮還是很細緻的。
大家圍了個圈席地而坐。
涼州城就在眼前他們卻進不去,風淩大營虎視眈眈,誰也沒心思修煉,索性一面注意着外面,一面低聲聊起天來。
蘇芮對涼州情況了解最少,所以隻是專注聽着别人聊天。
她正聽的入神時,腦中忽然響起一個弱弱的聲音。
“救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