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變化成人形,高有六尺,面白無須,有一股儒雅之氣,眸子頗為靈動,看上去便像是文采風流的富家公子。
悟空尋了路徑,便向着花果山而去,雖花果山已毀,但他卻還想看上兩眼。
不用法術,徒步行了整整三日,才到了花果山來。
仔細打量,早已滄海桑田。
這裡的花果樹木早已化為灰碳,清澈的河水已不複存在,遍地焦土!
“猴子猴孫,大王對不起你們。
”
悟空心中默念,抓起一把焦土,任其從指間緩緩滑落,曾經不懂得悲傷是何的他,而今的雙眸中,卻是濃得化不開的憂傷與痛苦。
早知如此,他甯願當一隻永遠不會法術的猴子。
“夜叉,你看,有人來了!
”迦樓羅撥開雲霧,道。
天龍八部顯現在了空中,雙眸帶着冷漠,如同看蝼蟻一般看着悟空。
待指尖上的最後一粒塵土落下後,悟空才緩緩擡起頭來,看了他們一眼。
天龍八部仿佛在說:“快走,這裡不是凡人能駐足的地方!
”
悟空與天龍八部對視片刻後,這才拂袖,但卻并未拍掉身上的塵土,轉身離去,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他想親手殺掉這八個佛教的爪牙!
但他沒有這麼做,因為現在還未到時候,殺掉他們,隻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嗯?
”夜叉并不滿意悟空看他們的眼神,想要略施懲罰。
常人若見了他們必然跪伏在地,而悟空看他們的眼神卻淡然無比,沒有絲毫畏懼。
“兀那小子,給我站住!
”夜叉喝道。
悟空充耳未聞,腳步加快,一步竟然邁出去有十丈遠。
迦樓羅道:“不知是哪家門派的傑出弟子,竟然有如此膽子和能力。
如此年紀輕輕便已練就了縮地成寸,來日,位列仙班也未曾不可。
”
夜叉冷哼一聲,見悟空不聽他話,心中火起,屈指一彈,便是一道光芒自指尖迸射而出,向着悟空的膝蓋射去,想将他的膝蓋給打斷!
但當那光芒險些觸及悟空的時候,他腳步一偏,頓時與那光芒擦過,那光芒也堪堪能碰到他的衣角罷了。
悟空的眼中殺機一閃,但卻未曾停留,反倒加快了步伐。
夜叉驚咦了一聲,十指如電般彈射,又是十道光芒向着悟空撲去,轉瞬就至。
悟空暗自冷笑:“若是往日,你們區區八個法身,老子一棍打死!
”
悟空捏了個決,身體化為一道青煙飛起,那十道光芒洞穿而過,落在地面,炸得泥土飛舞,煙塵漫天,但卻未曾傷到悟空分毫。
“罷了,夜叉,勿要多事!
這小子本事不凡,想來也是有個厲害師父撐腰,若你真殺了他,惹來煩惱,被佛祖知曉,怕是少不得懲罰了!
”摩呼羅迦看夜叉愈發惱怒,竟然提着鋼叉要殺這少年,急忙出手攔阻。
夜叉生性兇惡,但卻也忌憚佛祖的懲罰,當下悻悻然收了鋼叉,看着那青衣少年離去。
悟空一口氣跑出百裡,見那天龍八部未曾追來,不由松了一口氣。
“嘿嘿,這些佛家之人當真是道貌岸然,表面上慈悲為懷,但卻因為一個不順,便要懲罰别人!
八部天龍,到時候看老子怎的一棍子将你們全部打死!
”悟空心中暗恨,同時對佛門極為唾棄。
“皆說唐僧肉吃了長生不老,法力大增!
而今佛門如此對我,那唐僧又以緊箍咒将我折磨。
先吃了那唐僧再說,讓佛門的陰謀毀于一旦!
”
悟空冷笑一聲,快步向着西方而行,往日的路程,他還記得一清二楚。
“不成不成!
”
悟空不由一拍腦門,暗道:“那六耳猕猴極為厲害,可與曾經的我打成平手,我而今方才恢複些許法力便去尋那唐僧晦氣,豈非會被那六耳猕猴一棍打死?
看來,也隻得等些時日了,他們那九九八十一難也不是三兩年便可完成的。
最好,尋幾個厲害幫手,倒也更容易得手一些。
”
悟空雖然自知不敵那六耳猕猴,卻也不急,修煉一事并非三天兩頭便能大成的,如若抱着急功近利的心态,那效果反倒會适得其反了。
行了不知多少裡,悟空看見不遠處的險峰之上有一老人攀山采藥。
那一株七彩人參的旁邊盤踞一條長約一丈八的大蟒,老人手提一口快刀,另一隻手攀附岩壁,與那大蟒搏鬥着。
兩人鬥得頗為難分難解,大蟒張口吐舌,逼退老人要去割斷七彩人參的手,卻又忌憚那快刀的鋒芒,不敢死死相逼。
老人雖然看上去年邁,但卻身手矯健,在山崖之上輾轉騰挪,與大蟒糾纏。
老人劈出一刀。
那大蟒腦袋一偏,躲過老人的刀,然後一口便咬向老人的脖子。
老人的手腕一抖,劈出去的刀旋轉回來,畫了個圓,然後對着大蟒咬過來的腦袋劈去。
那大蟒極為狡黠難纏,反應也快,見老人的快刀劈來,立刻将腦袋一縮,尾巴一甩,對着老人的面門就抽了過去!
老人頓時悶哼一聲,足尖一點岩壁,整個人猶如蝙蝠般掠起,在空中翻了個身,躲過大蟒甩來的尾巴,抽身便是一刀落下!
這一刀劈出,竟然帶着些許鋒芒之氣來,這老人竟然還有些法術修為!
悟空看得驚奇,雖說這大蟒他而今一隻手便可捏死,但看這凡人與大蟒搏鬥卻格外有趣和驚險。
大蟒被老人一刀劈成了兩半,身子纏不住懸崖上的樹枝,直接掉落了下去,幾十丈高的落差把它摔成了一灘肉泥。
老人松了一口氣,滿頭大汗,摘下那一株七彩人參,卻是這個時候心神松懈之下,腳踩了個空,猛然從懸崖上跌落!
“小心!
”
悟空大叫一聲,兩步搶到懸崖下方,正好那老人已落到了自己頭頂,便将左手一舉,托住老人的腰,然後右手拉住他的左腿,一個旋轉,借得力量,而後退了兩步,把他的力道向着自己一帶,由自己的雙腳将力道卸去,這才穩穩當當把他扶住。
“呼!
”老人吓了一跳,滿頭大汗,出了口氣,甚至還未來得及感謝。
悟空笑道:“老人家,你還好罷?
”
這老人道:“小後生,謝謝你了,要不然老漢今天就要交代在這了。
”
悟空看這老人方才一刀劈出有鋒芒之氣迸發,定然是修為不淺之人,卻不料他連禦氣飛行都不會,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問道:“老人家,我方才見你刀法厲害,似乎有些修為,怎的連最粗淺的飛行之術都不會?
”
老人擺了擺手,笑道:“我有什麼修為?
我不過是少時跟幾個江湖藝人學過兩手功夫,在山裡采了一輩子藥,砍了一輩子柴罷了。
”
悟空心中更奇,道:“那你方才劈殺那大蟒的一刀怎的會帶有鋒芒之氣?
”
老人聽後輕“哦”一聲,道:“小後生,你是學法術的罷?
這個問題,也有很多人問過我。
”
悟空連連點頭,心中好奇無比。
老人摸了摸手中的七彩人參,笑道:“這不過是我最近幾年領悟出來的罷了。
修道之人追求的是長生,我們這些山野村夫,想到的不過是怎麼能劈柴劈得比别人多……時日久了,也就熟練了,然後再細細感悟,想不到自己竟然摸索出一些門道來,于是便練出來了這甚子鋒芒之氣。
”
悟空驚奇道:“沒有法門,怎的修煉出來?
”
老人笑了笑,道:“這個老頭子并不知道,但卻有自己的一些看法,不知你聽不聽?
”
悟空點頭道:“但講無妨!
”
老人道:“法門什麼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顆誠摯的心。
”老人說完,便拍了拍悟空的肩膀,道:“小後生,加油罷!
”
看着老人的背影逐漸遠去,悟空若有所悟。
這世間原本并沒有什麼法門,法門不過是人自己琢磨出來的罷了,正如這老人所說,最重要的是一顆誠摯的心,他并沒有什麼法門,但卻有一顆熱愛生活的心,且努力鑽研如何使得自己的刀更快,縱然是每日劈柴,竟也練出了尋常道人難以修煉出來的鋒芒之氣。
聽得老人這簡單無比的一席話,悟空卻覺得自己收獲頗多。
看着老人遠去的背影,他不由肅然起敬。
“往日我太過調皮,所以縱然修煉了諸多法門,進境也不高,如來一掌便能将我拍死!
若我以前有一顆誠摯之心,不妄自尊大,每天刻苦修煉,那如來想要對付我,也并非如此容易了!
哎……若是早些明白這個道理,我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悟空心神搖曳起來。
他放開自己的神思,用自己的身體去深切感受自然中的一分一毫。
縱然是一片綠葉,他也有了不同的感悟。
飛花,流水,青山,白雲……蒙蔽在眼前的仇恨已然不見,有的是一種罕見的淡然。
悟空,悟空……
他感覺自己真的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