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霜染早年隻身殺入魔域密林,欲尋一件傳聞中的上古異寶,林中魔獸過于兇猛,非但寶物無望,險些喪命。
九死一生出了密林,已是體無完膚,坐在一條河邊打坐喘息,正在苦苦支撐殘體,一隻比人還高大的藍尾蠍追出魔域密林,至河邊尋見他,當即藍尾一揚,一道藍芒星馳電掣般射來,葉霜染知不能抵禦,命懸一線之際,強自提一口真氣,拼命往西逃去。
不敢絲毫懈怠松神,身後藍尾蠍緊追不放,直逃到荒疆沙漠中還不罷休。
沙漠中炎日更烈,飛行了約莫一個時辰,渾身再無一點力氣,真氣枯竭,體力早就透支,眼前一黑,一頭跌下空中,栽進沙漠,昏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醒來卻發現躺在一間極為簡樸的房間裡,正中牆上挂着觀世音大士畫像,下面放着一個蓮花形的蒲團,主人顯是一個靜身修佛之人,正不解自己怎會躺在此處,想開口詢問,門外進來一人,合十道:“葉檀越已無大礙,安養幾日便可離去。
此間乃貧尼在外積修外功一臨時住所,建于群山合圍之中的山谷裡,極為幽靜,無人來擾,隻是間或有野狼覓食至此,你雖傷重,自保應還無礙。
你在此安心養傷,貧尼尚有一要事待辦,檀越已醒,貧尼這就離去了。
”此人正是長恨道長的師姑慈彌師太。
葉霜染聞言并不答話,他一向獨來獨往,為人雖謙和,性子卻有些孤傲,心中無比感激慈彌救命之恩,面上卻并無答謝之言。
慈彌師太走後,他才望空一拜,自語道:“再生之德,葉霜染今生必報。
”
為此,長恨之請,葉霜染絲毫不曾猶豫。
一口應承下來。
此時衆人鬥在一處,無量首先不支,被鬼見愁用邪法召來一幢不見天日的烏雲,伸手不見五指。
中了鬼見愁許多陰招。
慌亂中大喊:“葉前輩,莫再矜持,貧僧不濟,望施手一助。
”
葉霜染恍若未聞,一雙眼來回逡巡四處海面,聲音不大,在場諸人卻清晰耳聞:“海水中暗起波瀾,葉某自問有些先知本領,卻一毫亦斷不出它方位,真是奇怪。
”
話音剛落。
隻見遠方海天一線處,一道黃光沖霄而起,直入蒼宇,将半邊天整片海都映成了黃色。
衆人哪還顧得争鬥,迎着落日餘晖一股腦向前沖去。
嬌雪幾有與葉霜染并肩之勢。
隻相差了數尺遠近。
葉霜染怎容一後輩超越,真氣一凝,兩手一招,轉瞬便将嬌雪甩脫身後數十丈。
魔洪鲨王在後焦急,連忙暗中催符念咒,幾縷黑煙竄入海内,将左近周遭萬千海獸召喚至樸銅出世之處。
這裡葉霜染剛躍身紮進水中。
速度絕倫,力道何止千斤,濺起了水花有數丈之高。
然而身才及半海,便被一堵巨大的白色物體阻住,俄頃間無法止身,一頭撞了上去。
被彈出深海,恰被後至的長恨抱住,忙驚惶問道:“葉前輩功法通玄,神功莫測,是何物将前輩彈出?
”
此話本是驚駭之下的關切。
卻被葉霜染聽成了奚落、嘲諷,微怒道:“嫌老夫無能,你下去試試?
”
長恨知他誤解話音,賠笑道:“葉前輩曲解貧道之意了,長恨末學後輩,怎敢暗諷前輩,隻是海底如有異物,連前輩都不得入,我等更是奢望了。
”
葉霜染哼道:“區區幾頭畜生,葉某無非一時心急,未及看清,撞在巨蜥獸肚腹上,待我略施懲戒,讓它們自行讓開。
”
長恨點頭諾諾,道:“如此最好。
”
葉霜染手持金笛,剛抵在唇邊,衆人便覺一股透徹心扉的樂聲彷佛自心底透出,長恨隻感眼前一花,周遭事物景貌完全變了,人是物非。
分明置身于曾經學道的山頂上,畫面竟是早年師父在布經講道。
想起恩師諄諄,言傳身教,助己修煉,種種恩惠,不禁淚濕衣襟。
無量身受卻不同感,他似是來到一所唱誦着梵歌的禅房,定睛一看,四處牆壁挂着威武作勢的十八羅漢,正中央乃是西天佛祖,手掐佛訣,閉目參禅。
無量連忙整冠行禮,恭恭敬敬叩了幾個頭。
蘇沐也是頭一次有這種感覺,他眼前有兩幅畫,一是天一閣執事殿前院廣場,一個十萬人觀戰的武台上,薛師姐正站在上面,神色淡然,眼神有莫名的寂寞。
一是地靈界核心區地下鬼界的樹屋,她打開門,隻看到她一角衣袂。
他怔立原地,這兩幅畫面,一個是第一次見她,一個是最後一次,音容笑貌猶在,隻是世界完全不同了,他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覺,似乎永遠見不到她了。
餘者如是般,見到的畫面并不相同。
隻是魔教妖衆腦中出現的環境卻有天壤之别,不是冤魂索命,便是地獄酷刑,無一善境。
且不說妖衆紛紛屏息靜氣,運功抵擋。
那鬼見愁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眼前非但毫無幻象,不去下海尋找,反而趁機暗下殺手,使出成名絕技漫天銀絲。
此陣出自本尊之手,與幽碧聖婆大是不同,這漫天花雨按照本領強弱可組成不同的花型,最高段數可以放出三千六百根銀針。
鬼見愁見機會不容錯過,當即便施展出最強的段數,三千六百根銀針似秋梨花殘、漫天疾落下來,将葉霜染等人圍了個風雨不透。
銀針将要觸體之際,猛聽笛聲一揚,衆人夢境皆破,銀針也阻滞空中不前,任鬼見愁如何催功運法,隻是無用,才知葉霜染盛名無虛,自己不是對手。
長恨還在微癡,隻聽葉霜染一聲大喝:“妖孽由我抵擋一時,還不入海取寶!
”說罷,海面起了一層金光漣漪,有形無質,綿延萬裡。
魔洪鲨王見了大驚,道:“這人竟能将音波現形于外,不破了這金光,連海都不得入。
魔魂水已出,敵人窺伺在側,稍縱即逝,各位有何良策?
”
正說之際,長恨等人已破光而入。
急得那吸皿老妖哇哇大叫,指着岚三娘沒入金光的衣袂,嚷道:“到手的美色落了空,婆娘得了寶,豈不立時遁走,如何是好!
”
啟寒聽了此言,想起危機當前,姥爺心中卻隻記挂着女色,臉上大感無光,羞愧不已,低聲道:“外公,我們來此志在阻擊,如若失手,回了聖教,定被教主責罰,還望外公可憐則個,想個法子,不讓寶物落入敵手才好。
”
吸皿老妖連聲呼喝,臉色極為不滿,怨聲道:“剛到此時,見了那姓葉的,我就知此戰無果,一葉知秋叱咤多年,以往我見了都退避三舍,豈是你們這些小輩能相抗的。
至于你們教主,看我情面,他不至于為難你,大可放心。
”
鬼見愁收了銀針,面露兇狠,沉聲道:“他姓葉的雖然厲害,還輪不到他妄自逞強,欺我鬼見愁無能不是!
”他一手指定魔洪鲨王,命道:“你等過去擾他心神,待我将天風喚來,與他分個高低雌雄,出我兇中一口惡氣。
”
魔洪鲨王領命而去,無論何種妖邪法寶發出去,到得葉霜染身前三尺處,便被一道金色光幕阻住,奈何不得他。
這邊鬼見愁也行起了妖法,用風淩肆虐的招術喚來一卷狂風,風是無形,但它卷起的塵土、樹木碎屑勾勒出了輪廓,一個烏黑、倒錐形的旋風頃刻便降到海面上,将海水帶起了一個寬愈百丈的漩渦。
風聲呼嘯如雷,海水翻滾似潮,看去聲勢甚是驚人。
饒是如此,金光兀自不破。
長恨幾人,連同雪姑、岚三娘遁入海中,迎面便遇到魔洪鲨王調遣過來的數以萬計的海獸,種類幾乎涵蓋了南海所有猛獸,飛鳍鲨、虎頭鲨、巨蜥獸、鬼魅、雙首劍齒魚、魚尾鳄、章魚王、紫矛章等等不可悉數。
巨蜥獸、章魚王都是變種巨型海獸,與短耳犀不相上下。
比較後者,巨蜥獸、章魚王不但兼具短耳犀的防禦力,而且擁有不容小觑的攻擊能力。
七人一入海,莫說黃光不見,登時隻覺海一下子變小了許多,滿眼皆是巨蜥獸的大肚子,間或看到章魚王嵌滿吸盤的長腳,似巨蟒般夭矯扭甩。
長恨還未怎樣施為,怒面神尼早将風雷仙劍放出,巨蜥獸仗着皮堅肉厚,竟能抵擋一時,風雷劍被神尼灌注真氣在内,化成一道十餘丈長的光華,在巨蜥獸面前卻如一條紅絲線一般渺小。
有時劍光飛得遠,于獸群中一閃而沒,碰撞了半天都出不來。
神尼性烈如火,哪裡吃得住被一群傀儡惡獸壓住氣焰,連使殺招,先是一式赤炎暴漲,接着一式沖陣斬将,紅芒如流星趕月般往來沖殺,盞茶功夫将十餘頭巨蜥獸絞成了一堆肉泥,雨落般墜下海底。
鮮皿染紅的海水,腥氣沖鼻,其它海獸聞見皿腥,更加狂性大發,紛紛朝七人立身處湧來。
面對這些龐然大物,衆人都不敢大意,一面護住全身,一面放出飛劍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