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透着藍紫的黑,擡眼望去月亮還看的分明,院子裡燈已經點亮,婆子丫鬟們都穿好了衣服,各司其職,開始了一天忙碌的工作。
林溪穿好了衣服,用木盆打了水淨面,看着遙遠的天邊泛起的一絲魚肚白,想起要洗衣服的皂角已經用完,去準備找院裡的管事媽媽拿兩盒皂角過來。
走在廊上,忽聽的一陣罵聲,擡眼望去,看到院裡站着七八個小丫鬟,模樣都是八九歲大的樣子。
小丫鬟前面站着一個婆子,穿着一件湖藍交領褙子,下面是同色的馬面裙,那婆子手裡拿着戒尺,站在一個小丫鬟面前,面色嚴肅的斥道:“這點小事都能犯錯,将來要是惹了主子不高興,可不是今兒隻打手闆的教訓,你們要記住,從你們進府開始就是要恪守本分,該你們做的,要做的最好,不該你們做的,便老老實實待着,禍從口出你們都該記得,要是嘴皮子沒個把門的,到處搬弄唇舌,出了事可不要怪院裡的媽媽不認人!
”
那些挨了戒尺的小丫鬟,面色惶惶,規規矩矩的站着,動也不敢動一下,還有幾個丫鬟眼淚都在打轉,也愣是不敢去擦一下。
林溪見錢媽媽在調教新進府的丫鬟,便在在廊上等着,等她說完,吩咐那些小丫鬟各去做各的事,方才笑嘻嘻的走到她跟前道:“媽媽,皂角用完了,我過來向您讨兩盒。
”
錢媽媽一早就發現她在那邊站着了,沒想到這丫頭倒是懂規矩,一直等到她說完方才從容的走來。
錢媽媽仔細看了林溪一眼,豆芽似的身闆,卻是頗為高挑,細細的眉,大大的眼睛,眉眼還沒長開,卻已經是十分清秀了,難得的是這份沉穩,點了點頭錢媽媽看着她道:“你且在這等着,我去取給你。
”
“麻煩媽媽了。
”林溪點了點頭,對着錢媽媽笑道。
林溪取了皂角,放進了屋裡,又拿了掃把和巧兒一起去掃院子,等到院子将要掃完,便看到一行人從廊上過來,走在青石鋪的小路上。
來人正是李雪,她帶着兩個貼身大丫鬟玉香和襲香走在前面,後面還跟着兩個二等的丫鬟。
林溪低着頭正在掃樹上落下的樹葉,猛的一把被巧兒拉到角落裡,巧兒把她拉過來悄聲說道:“寶兒,你還掃什麼地,沒看到三姑娘來了,你想等會掃到姑娘身上去?
”
擡頭看着正從不遠處往這邊走的一行人,林溪有些尴尬道:“得虧你提醒了,不然等會可就要鬧笑話了。
”
待李雪走的近了,兩人上前一步請安,問了聲好。
聽得聲音,李雪向二人望去,見是兩個粗使丫鬟,不甚在意,隻是笑道:“你們兩個辛苦了,快些去吃早飯吧!
”說罷便帶着一幹丫鬟出了院子。
“三姑娘脾氣真是好啊!
别的主子哪裡還會向兩個粗使丫鬟說話。
”巧兒拿着掃把看着李雪的背影感歎道。
“行了,别感慨了,快些去吃飯吧,去晚了可要餓肚子了。
”林溪提着掃把往住處走,這院子大的很,一時半會可是掃不完,等會洗了衣服再來掃。
這邊李雪走在路上,對着身邊的玉香笑道:“昨兒給表姐挑的禮物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
“這對絞絲纏蓮赤金鑲玉手镯可是夫人千挑萬選給姑娘的十歲生辰禮,姑娘平時都舍不得多戴。
如今卻這般給了表姑娘,表姑娘定是喜歡的。
”
玉香手裡拿着一個精緻的銀盒,柔聲笑道。
李雪點了點頭頓了片刻又道:“這次表哥也過來了,昨兒母親說他們會住上一段日子,我尋思着他們二人那邊沒幾個得力的丫鬟伺候,從咱們院子裡撥幾個丫鬟過去你看怎麼樣。
”李雪手裡拿着帕子,對身邊的二人問道。
“姑娘怎麼想着從自己院子裡撥丫鬟了?
”襲香不解的問道。
“表哥今年也有17了,咱們院子最是合适。
”李雪輕笑起來:“你們應該明白其中的厲害。
”
玉香襲香六歲就跟在三姑娘身邊,已經跟了六年,自己主子想什麼她自然是明白的。
整個府裡除了三姑娘院裡的丫鬟都是十五歲以下的女孩子,其它院裡最小的也有十三了。
少年人皿氣方剛,再者心有異端,喜歡獻媚的丫鬟多了去了,若是到時候哪個丫鬟爬了床又是個難伺候的問題。
二人心下明了,襲香看着李雪恭敬道:“姑娘想的周到,等兒回來便去問問黃媽媽看咱們院子可有幾個伶俐的丫頭。
”
“先去給母親請安。
”李雪伸出纖細白嫩的手攏了攏頭發笑道。
不多時便到了錢氏的院子,院裡的媽媽開門見是李雪恭敬行了禮退到一旁。
踏進屋子,聞到熟悉的沉水香,那守門的婆子見是三姑娘,剛要出聲,李雪用手制止,便輕聲進了屋子。
錢氏正坐在梳妝台上,她的陪嫁李媽媽正用玉梳一下一下的梳着那柔順的發絲,她閉着眼睛,有一塔沒一塔同李媽媽說着話。
李雪輕輕的接過李媽媽手上的玉梳,輕柔的梳在錢氏的頭上,錢氏見李媽媽不說話,睜開眼睛,便從前面的菱花鏡看到一襲粉色衣裙的纖細身影站在自己身後。
頓時寵溺的笑道:“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
”
“女兒自然是想給母親一個驚喜了。
”李雪将玉梳遞給李媽媽,撲林錢氏懷裡撒嬌道。
“都快及笄的人了,還和小時候一樣。
”錢氏拍了拍女兒的背,笑罵道,雖然語氣上責怪,心裡卻十分享受女兒對她的依賴。
李雪陪着錢氏用了早飯,便行了禮離開了錢氏的院子。
錢氏結過李媽媽手裡的杯子,喝了口溫水沉吟道:“雪丫頭說要從她院子裡撥幾個丫鬟過去伺候甯兒兩兄妹,你覺得如何。
”
“夫人不是都答應三姑娘了嗎?
”李媽媽不動聲色的笑。
“哎,那丫頭心裡想着什麼,我這個做娘的又哪裡不明白。
”錢氏輕輕一歎,似有煩憂。
“夫人,依老奴看,表少爺模樣也是極好的,兩家又是表親,夫人你怎麼反倒不願呢!
”李媽媽疑惑的問道。
“那孩子是不錯,可也隻是不錯而已,江家也就一個做官的,且兄弟又多。
雪丫頭是府裡的嫡女,婚姻大事必定是要千挑萬選才行。
”錢氏看着門外:“隻希望,那丫頭能明白我這做娘的苦心。
”
“母女連心,三姑娘會明白的。
”李媽媽接過茶杯低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