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進儲物間去收拾東西,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去探墓,我把一切該帶上的都帶上了。
甚至,我連爺爺的手劄也給帶上了。
畢竟,自此我父母在10年前無故失蹤之後,爺爺便至此對探墓摸金之事絕口不提,對于探墓技巧與口訣也不再傳授于我。
我現在所懂的一些皮毛,隻是爺爺去世之後,摸紮叔叔口述給我聽的。
俨然,我就是個半吊子。
“你真讓麥子去?
”
胖子真誠的看着我。
“嗯,應該沒事。
”
我點頭默認。
我不知道那東西離開麥子的身體是不是因為麥子生理期的原因。
但是至少它離開了,便自有原因,我想短時間内它應該不會找麥子。
然而把麥子留在鋪子,我反而不放心,她應該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況且今天三哥母親的意外死亡,也再次證實了與卡琳娜那夥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而古鏡又是他們送來的,那麼,麥子也一定早就在他們的計算當中。
這也是我為什麼讓麥子跟着去探墓的原因。
胖子想了想,歎了口氣。
“說實在的,把她一個人留在鋪子裡我還真有點不安心。
”他苦笑了下“以那丫頭的性子,不讓她去怕是也難!
”
我笑了聲,看了胖子一眼。
“你家夥事呢?
”
胖子拍了拍櫃台上的背包“都擱這呢,不離身。
”
我愕然。
“你小子說是去鄉下淘物件,原來是去刨地去了?
”我一臉嚴肅的說道“你可别忘了咱們這行的規矩。
”
“忘不了。
”胖子拿起背包,往門口走去。
他朝後擺了擺手,嘴裡碎碎念。
“發丘探穴,搬山破墓,卸嶺剖棺,摸金撚器......剖棺紅錢三線三,五香紅燭供坤位....兩長三短避着走,三長兩短鬼吹燈,摸金撚器從頭來,穿釘引線定陰明.....”
我笑了笑,也跟着出去了。
我們一行四人來到自來水廠。
這裡空蕩蕩的,除了空氣中彌漫的那熟悉的味道和死亡的氣息,便隻剩下空寂寂的空間。
宛如像是一個巨大的鐵籠子,将一群帶着活人氣息的物體牢牢的罩在了地獄的深淵。
“這裡怎麼這麼陰森啊?
”麥子搓了搓雙臂,她打了個哆嗦。
“這麼大的一個地方,怎麼一個人都沒有啊,這大太陽的,難不成見鬼了不成?
”
“人是有人,隻是怕是不再是人了!
”
我漫不經心的回了句,一路用羅盤搜尋着方位。
“什麼叫怕是不再是人了?
”麥子瞟了我一眼,有點不解。
她對之前發生的事根本沒有印象,也不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去尋找的東西。
所以似乎聽不懂我在說什麼。
我不停的擺弄着手裡的羅盤,但似乎發現根本沒用。
我感覺這裡似乎到處都透露着詭異,似乎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角落,都有着東西,有着氣息,有着死亡,有着恐怖。
從四面八方飄來,無孔不出。
我緊鎖眉頭,不禁泛起雞皮疙瘩。
“天明,我怎麼感覺這裡就像是一個亂墳崗一樣。
”摸紮叔叔似乎也看出了情況,他從小和爺爺生活,多少學了爺爺很多的技藝。
他看了四周幾眼“我看這裡氣息有點不對勁!
”
我把羅盤拿給摸紮叔叔看,搖了搖頭。
“關鎖關,路疊路。
”
“用一葉穿金試試!
”
摸紮叔叔出了個招。
“什麼是一葉穿金?
”麥子來了興趣,好奇的問着。
“呵呵”摸紮叔叔笑了笑,“一葉穿金,鬥沙不漏,分金定穴,把關問路。
”他講解道“這一葉穿金呢,是發丘一脈的技藝。
主要分為看、分、定。
雖說簡單,卻也難學,主要看悟性。
”
“那什麼又是一葉穿金,鬥沙不漏?
還有那分金定穴,把關問路又是什麼?
看、分、定又有什麼講究呢?
”麥子職業原因,一問到底。
摸紮叔叔大笑。
“你倒是挺好學的。
”他看了麥子兩眼,頓了下口氣“這發丘技藝,向來少傳女,不過你要是想學呢,待會天明用的時候,你仔細看就是了。
”
麥子撅嘴。
“哼,我才不學。
又不是什麼光彩的東西!
”
摸紮叔叔忍不住大笑。
“好好好,不學不學。
”
“要不我們去裡面看看吧。
”胖子擡手指了指蓄水池那邊。
我們便往蓄水池那邊尋去。
來到蓄水池,一陣惡心的氣味撲鼻而來。
我往水池裡看去,隻見水池是一灘褐綠色的死水,水中卻又有一群接一群皿絲在湧動。
像蝌蚪,又像螞蝗。
我看見水中又映出那個劊子手的畫面,他手托鋼刀,刀刃上在滾皿,一滴接一滴往下滴,在空氣中遊蕩着,就像那死水中湧動的螞蝗一般。
他一步接一步的邁下台階,拎起地上的頭顱。
是我的頭顱!
他拿起頭顱,放在眼前看,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天明,你,你快看!
”
胖子也看到了水中的畫面,驚恐的望着我。
麥子一樣看到,吓得大叫一聲,連退了幾步,摸紮叔叔連忙将她扶住。
那劊子手聽到聲音,放下頭顱,擡眼直直的盯着我,瞳孔定住,以至于我能清晰看見他瞳孔裡我所映出的影子。
那種似乎誓要把我拖進水裡、然後再拉進那無盡的黑暗深淵一般的清晰。
我還能清晰的聽見墓室裡,火把噼噼啪啪燃燒的聲音,火與風碰撞、交融的聲音。
那聲音就像直貼在你耳朵邊上一樣真實與灼熱,灼到似要把你的心烤焦了般的恐慌。
他冷冷的笑,轉過身子,一步步往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身後的火把便熄滅一把,直至與他的背影一同消失在了那黑暗虛空的墓室盡頭。
“天明,路不斷關,風不破水,快去找找。
”
摸紮叔叔在邊上點化我。
我和胖子便分頭去尋。
沒過多久,胖子的聲音傳來“天明,摸紮大叔。
你們快過來看看!
”
我和麥子幾個跑了過去。
這裡是加氯庫,不遠處還有4個配水機房。
4個配水機房各處坤、巽、離、兌,四位陰卦位。
方位卻很怪異,看着像是逆卦位。
在加氯庫的工作台裡,我看見一件屍體。
不能完全叫屍體,準确的定義是一具骷髅。
一具被啃得精光,一點皮肉甚至連内髒任何東西都不剩的骷髅架子。
麥子慘叫一聲,小臉慘白,踉踉跄跄差點沒癱跌在地上。
胖子連忙去扶住她。
我讓胖子把麥子先帶出去,畢竟這種場面,我還是不想讓她多看。
“吃得倒是精光!
”摸紮叔叔有點惋惜,也有點驚恐。
“看着不像是一群小東西搶食,倒是像幾個大東西分食。
就是不知道這東西是上面的還是下面的!
”
“下面的!
”我看了看骨架上的齒口跟咬合力,推斷道。
“像是利齒動物,牙細長,咬力不大!
”
摸紮叔叔點頭默認我的推測。
我們正要繼續說着話,又是一聲麥子尖叫的聲音,接着是胖子的。
“天明,你快過來。
這裡還有!
”
我和摸紮叔叔連忙跑了出去,是在配水機房那邊。
三具骷髅,一樣的死法,一樣的遭遇。
我隐約感覺,這是一種死亡氣息的預示,更多的是死神的警告。
“咚咚!
”兩聲沉重的步子,“咚咚!
”又是兩聲沉重的步子。
從上面的房頂傳來。
一聲怪戾的嚎叫聲傳來,穿透耳膜。
像貓的,又像是狼的。
緊接着一個巨大的身軀從房頂之上飛速撲下,徑直的撲向牆邊的麥子和胖子。
“小心,快趴下!
”
我大呼一聲,右手也迅速掏出用紅線纏繞的五帝錢,瞬間打了出去。
一聲凄厲的聲音傳出,怪物被彈飛,重重的摔倒了鋼制結構的房頂上,發出一身沉悶的巨響。
我打出的五帝錢也跟着跌落在地,但我知道,不是我的五帝錢把它打飛,而是麥子和胖子兩人脖子上各自挂着的發丘墜和卸嶺令。
怪物嚎叫一聲,從一個房頂飛到下一個房頂,再下一個房頂,速度極快,跟着便不見了蹤迹。
我隻看見褐黃色的長毛,長長的尾巴。
隻是,似乎它的腦袋不止一個。
“看關問路,拈山望水,”摸紮叔叔連忙吩咐“天明,擺一葉穿金。
”
以摸紮叔叔的老經驗來看,此卦位為逆卦位,就連剛剛路過的時候我都看出破綻了。
那怪物遁去,墓道入口肯定便離這裡不遠。
看樣子是要看關問路,一葉穿金了。
所謂一葉穿金,是發丘一脈絕技,以五铢錢八枚,各放至乾,坤,巽,震,坎,離,艮,兌八個方位。
銅錢上柳葉一片,柳葉需用鷹眼之淚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再用文火烘烤,吸其靈氣。
如無鷹,也可以用雕,但效果驟減,一般發丘一脈并不提倡。
若正坤位有墓葬,西南之方銅錢上的柳葉便會直立起來,穿過銅錢之孔直入地底,柳葉入地越深,其墓葬規格越大,内部結構俞繁雜難究。
反之,異常。
這便是發丘一脈的探穴定墓之技,授男不傳女!
但此時卻是不同,此卦位是逆卦陰四卦。
也即是說,此時這四間配水機房的卦位:坤、巽、離、兌,四位陰卦位,是假卦位。
卦是四卦,屬陰卦,方位卻是錯亂。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使用羅盤的時候,關鎖關、路疊路的原因。
于是我在坤、巽、離、兌四方各擺五铢錢一枚,上置柳葉一枚。
很快,兌卦之上,柳葉穿金定位。
之後柳葉沒入地底,不見蹤迹。
也就是說,如今的兌卦便是坤卦,西方便是東南方,以此類推。
一葉穿金确定了卦位錯亂的事實,我倒并不關心。
而柳葉沒入地底,卻是我最為在意的事情。
眼前柳葉的沒入,說明地底下絕不是一般的墓葬,兇險非常!
我内心陡然升起一絲不安,對這次探墓的行動有些些後悔。
“天明,好像金散石下無門破,繞山又過一重嶺!
不太如意啊!
”胖子有些憂慮的看着我。
胖子說的話言之有理,眼前确實進退難練。
胖子說的這句口訣是搬山一脈的絕技,意思金散石下,不可開門,強行為之,翻山越嶺困難重重。
他看了看我,又問了句“怎麼辦?
”
我把目光投向了摸紮叔叔,畢竟他的經驗老道,能不能下,他心裡應該明了。
“摸紮叔叔,葉沒黃土,瞎眼盲珠,怕是?
”
摸紮叔叔皺了皺眉頭。
“其實在鋪子裡發生的事,事後我已經感覺不對勁了。
如果我們不下去,他還是會上來!
既來之,則安之吧!
”
他的語氣很平淡,卻又很堅決。
我這時才明白,為什麼剛剛在鋪子裡麥子不明所以的拉着摸紮叔叔要他來看熱鬧的時候,摸紮叔叔明知道我要來探墓去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
爺爺臨終前可是特意囑咐了他不要讓我碰這些東西。
他卻違背了!
我仔細盯着摸紮叔叔看,卻找不到答案!
“你們都在說什麼啊,什麼亂七八糟的葉沒黃土,瞎眼盲珠!
金散石下無門破,繞山又過一重嶺的啊!
”麥子在那吐了好久,見我們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有點雲裡霧裡。
她捂着嘴“我說我們能不能不在這裡說話啊,我都瘆得慌!
能不能挑個寬敞點的地?
”
“大夥都來吧。
”摸紮叔叔略歎了口氣,帶頭往第四個機房走去,也就是兌卦的方位,墓葬的入口。
我們來到機房,摸紮爺爺指着水泵箱的後面。
“入口就在那。
”
他打開牆壁上的門,率先鑽了進去。
我和麥子也鑽了進去,胖子在後頭。
當我鑽進縫道的時候,我看到牆壁上有一條條抓撓的痕迹,深邃清晰,是利爪所抓撓的。
我猜想應該是剛剛那隻怪物留下來的。
縫道在牆壁裡面,隻有一米不到的高度,2尺左右寬,剛好能容納一個成年人蹲着走或是爬行。
縫道長20來米,在兩道牆體的交彙處終止。
地面出現的是一個大大的坑,直連地底下,烏漆抹黑的,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真要進去嗎?
摸紮叔叔?
”我再次小心的問了句。
摸紮叔叔點了點頭,找胖子拿了個手電筒。
“我打頭陣。
”
“可我們沒人開門!
”
我很想摸紮叔叔能打消下去的念頭,摸金盜墓不壞規矩是盜墓四脈向來最要遵守的。
我們這一行人當中,沒有搬山一脈的傳人,如果貿然開門破墓,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發生。
一來,是會斷了另一脈的飯碗。
二來,是探穴摸金真不是鬧着玩的。
發丘探穴、搬山破墓、卸嶺剖棺、摸金撚器。
四脈各精其法,不可舍一。
一旦有不懂之人倒行逆施,那就不是逢災走難的事了,那是要死人的!
“我非任何一脈。
壞不了規矩,我可以開門!
”
摸紮叔叔隻是一句話,打開手電筒便跳了下去。
摸紮叔叔的話雖然輕巧簡單,但是卻聽得我極其不安心。
我很擔心他的安危,或是可以說我怕他真壞了規矩,引災上身!
“我也可以開門啊!
”麥子昂着腦袋說了一句。
我瞪了她一眼“活得不耐煩了你就去,反正張家有你沒你一個樣!
”
麥子知道我口是心非,笑嘻嘻的說道“就怕你張天明個熊樣舍不得!
”一手把電筒遞給我,一手挽着我的脖子。
“抱我下去。
”
我抱起麥子,很是不滿“你說你就不能少吃點嘛!
沉得跟豬似的!
”便跳了下去。
“我說你們幾個倒是等等我啊!
”後面傳來胖子的聲音“你說你兩個平時見面就掐架,這會倒是恩愛得很!
”
然後,我聽見胖子跳下來的聲音。
聲音很重,和他的體重似的一樣。
但是我卻感覺明顯有點不大對勁。
那聲音落地的時候是四隻腳撞擊地面的聲音,而不是兩隻。
“砰砰砰砰。
”頭頂之上傳來一陣局促的撞擊聲,還參雜着一個極其刺耳的聲音,是利抓抓撓岩石所發出來的那種刺耳聲。
在那刺耳聲音的背後,有一陣陣滴滴答答的聲音,像是頭頂的岩石上水珠跌落下來的聲音,又像是别的。
我抱着麥子,在這個異常冰冷的漆黑空間裡,我隻感覺除了麥子身上的體溫,我身體其他部位都已經失去了知覺,就像丢入冰窖裡一樣的麻木。
我還聞見了麥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香水味,是香奈兒的。
但是更有一種極其敏感的氣味沖進我的鼻孔,麻痹我整個嗅覺。
是皿的味道,皿腥的味道。
一滴液體打在了我後頸脖上,滾燙的,帶着體溫。
順着往我背上緩緩、慢慢的流下去,滲透至我整個神經。
我連忙揚起手電筒。
“摸紮叔叔?
”眼前除了空蕩蕩的虛空就剩一束暗淡的燈光消失在無盡的黑暗裡。
我心中陡然一顫,猛的轉過身子。
“胖子?
”除了我聲音擊打在岩石上之後折回來的回音,整個世界,似乎就隻剩下一束燈光在黑暗中尋找生命的氣息。
我隐約感覺,在這個漆黑空蕩的空間裡有一雙眼睛在盯着我。
不,是一雙,兩雙,三雙。
是三雙眼睛無時無刻的盯着我和我懷裡的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