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花江市區的出租車上,武田樂問道:“老闆,我們到花江市後住到哪裡呢?
“出租車司機聽到後,馬上說道:“二位是來花江旅遊的?
如果沒有地方住我倒是可以給你們介紹一個地方,就住花江假日大酒店怎麼樣?
看兩位的言談舉止一定也是大老闆。
”
這個司機很健談,自顧自的把花江的旅遊景點如數家珍般的介紹了一遍,并極力推薦穆國興包他的車,同時也沒有忘了把旅遊公司和花江市交通狀況給貶低一番,就好像在花江市沒有他這輛出租車,穆國興就會寸步難行似的。
通過出租車司機了解當地的情況,這倒是一個很好的辦法,這些司機從事的這個職業就決定了他們信息量廣泛。
實際情況也就是這樣,整天在市裡大街小巷轉來轉去,有些事情想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
“師傅,從民生路繞一下怎麼樣?
”
“好唻!
”司機爽快的答應了一聲,方向盤一擰,向民生路駛去。
廣南省政府就坐落在民生路的中間路段,既然是來工作的,當然要去看一看自己未來工作的地方,這是哪一個人都會有的心理。
穆國興感到這個司機雖然很健談,但并沒有問來問去,心裡就起了要包他車的念頭。
車輛駛到了省政府的對面,穆國興以要下去買水為借口,讓司機停下了車。
隔着馬路望去,市政府由一棟十七層高的主樓,和兩棟十二層的副樓所組成,大院裡到處都種滿了花草,一陣微風吹來,飄來了陣陣濃郁的栀子花香。
省政府大門口有一幫人正在更換着廣南省人民政府的牌子,牌子的下方有一塊烏黑的好像被燒焦了的痕迹,與這花紅柳綠的景象極不協調。
小便利店裡坐着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大爺,正帶着一副老花鏡在看報紙。
穆國興信步走到貨架上拿了三瓶水,趁老大爺找錢的功夫,穆國興問道:“老大爺,省政府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更換牌子啊?
”
老人看了一眼穆國興,歎了一口氣說道:“他們不讓講啊。
不過看你是外地人,和你說說也沒什麼。
真是作孽啊,臘月二十九那天,有兩個人在這個大門口自焚了,慘啊。
”
老人說着悲戚的搖了搖頭,又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當時還拿了一盆水去救火,可那裡能救得了啊。
眼看着兩個人就被活活的燒死了,那個慘叫聲,我就是到死也忘不了的。
”
穆國興又問道:“老大爺,省政府就沒有人出來救火嗎?
也沒有通知消防隊嗎?
”
“嗨,臘月二十八這些當官就不見人影了,誰管啊?
報警電話還是我撥的,過了十幾分鐘才有人來了,過了一會又來了幾輛小轎車,把那兩個人用鐵鍬鏟到了袋子裡給拉走了!
”
“為什麼快要過年了,這些人要跑到省政府門口自焚呢?
”
老人警覺的看了看門外,悄悄的說道:“還不是那個中心廣場給鬧的。
市裡把人家的家都給拆了,非要把那些人給趕到郊外去住。
”
還沒等說完,老人看到有人走了進來,就趕緊閉上了嘴巴。
穆國興也接過了老人遞過來的零錢走出了便利店。
司機看到穆國興也同時給他買了一瓶水,高興了,不等穆國興問就指着正在換牌子的那幫人說:“你們看到了嗎?
前幾天這裡剛燒死了兩個人,把省政府的牌子也給燒了,這幾天那裡一直空蕩蕩的,今天終于換上了新的。
”
在去假日大酒店的路上,穆國興問道:“司機師傅,怎麼會有人在省政府門口給燒死啊?
”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看穆國興,說道:“這就是馮松山造的孽,他和京城裡來的一個大老闆,合夥搞那個中心廣場,拆遷了好多的民房,沒有給人家好好安置,*的人家活不下去了。
告狀又沒有一個人管,但凡有一點活路,誰願意把自己給燒死啊?
”
穆國興點了點頭也沒有吱聲,他現在已經明白了中央為什麼要他提前來上任的原因了,可是,如果單純因為兩個人自焚的問題,也不應該這麼着急啊,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在裡面。
假日大酒店金碧輝煌,如果用人間天堂這句話來形容是一點也不為過,司機殷勤的幫他們從車上把行李拿了下來,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穆國興,随手給穆國興遞過了一張名片。
“老闆,如果再用車的話,請你給我打這個電話,唉,我這一睜眼就欠人家好幾百,還有一大家子人要我養活,不這樣幹也不行啊!
”
穆國興笑了笑,說道:“那就這樣,從現在開始,你這輛車我就包下了。
”
第二天的早上,當穆國興和武田樂下了樓,那個司機已經等在了大堂裡。
一看到穆國興的身影,就急忙跑出去把車開到了門口,殷勤的伺候着穆國興上了車,問道:“老闆,今天我們到哪裡去?
”
武田樂說道:“我們老闆吩咐了,今天就在市内轉一轉,最好到一些民居集中的地方,我們想看看南方的居民風情!
”
出租車七拐八拐的來到了一處居民區,還沒等下車,穆國興就現這些居民區的牆上,都寫着一個大大的紅色拆字,與周圍安詳的氣氛極不協調。
信步沿着小巷向裡面走去,才現這裡是一片古老的建築,青磚到頂的瓦房,雕龍飛檐帶有明顯的清代建築風格。
跟上來的司機此時充當了穆國興二人導遊,指着這一片建築說道:“老闆,你們這次來還算是趕得上,要是再過兩個月來,就再也見不到這片建築了。
聽說這裡又被馮松山那個王八蛋規劃為一片高檔寫字樓,老祖宗留下的這點遺産就全部被他們糟蹋光了。
”
一座小院裡傳出了一陣哭叫聲,接着就出來了幾個帶着黃袖箍的人,仔細看了看黃袖箍上寫着的字是:拆遷執法隊!
穆國興納悶了,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了,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麼一個執法隊。
随着這幾個拆遷執法隊的人,從小院裡又沖出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左手裡拿着一張紙,右手舉着紅通通的食指哭喊着:“你們欺負我這個不識字的老太太,真是傷天害理,喪盡天良!
我這青磚到頂的古宅院,你們就給了個廁所價,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嗎?
”
一個酒糟鼻男子惡狠狠的罵道:“你個老東西,這麼一個小破院補給你五萬塊錢,就不錯了,你還想要多少啊?
告訴你,你可是在這個合同上摁了手印了,這個官司到哪裡打,你都打不赢。
居民配合拆遷是市委的命令,難道你還敢對抗市委嗎?
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
”
說完,這夥人就向另一個小院走去,不一會的功夫,那個小院裡也傳出了一陣吵鬧聲,穆國興走過去扶起了哭倒在地的老太太,問道:“大娘,這是怎麼回事啊?
”
老太太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道:“這位先生,這些拆遷隊的人就是些畜生,你看看,他們給我弄的這個什麼合同,要不是我那個房客偷偷的告訴了我,我到現在還糊塗着呢。
”
穆國興接過了這份合同,看到上面印制着三條拆遷補償條款,第一條是,回遷至這裡建成的高級豪宅,享受售價百分之八十的優惠。
第二條是,每戶補償五萬元,第三條是,遷往郊區新建的居民小區,在第二條的空格裡,摁着一個紅通通的手印。
那個手印紅的就像皿染得似的,令人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