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重天上,白發老者端坐蒲團上聽完了座前童子的細細禀報,掐指一算,不禁歎道:“居然親自到禦馬監去了。
這麼說來,老夫先前的所慮,已成真了。
看來,是想親自出手收服這猴子啦。
”
“既然如此,師傅,是否着也得有所行動了?
”
白發老者緩緩地搖頭,笑道:“切勿輕舉妄動。
我等隻需耐心等待,自會有人沖到前頭。
”
“師傅英明。
”那童子拱手道。
“對了,把那叫風鈴的仙娥,也查一查,莫要遺漏了什麼。
”
“諾。
”
……
随着那阻隔在兩人之間的風鈴,兩人之間僅存緩沖帶的離去,廳堂裡僅有的和睦氣氛已蕩然無存。
“那事兒啊?
”太上淡淡笑笑,低頭注視着半開蓋的茶壺,半眯着眼睛道:“弼馬溫會告訴她嗎?
”
猴子冷冷道:“你我之間的事,與她無關,我不想把她扯進來。
”
太上“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笑非笑道:“既然弼馬溫不說,那老夫也不說。
不過,天道之事,與這三界内任何一人都有關,怎會與她無關呢?
”
“天道隻是你自己的事,我隻關心我得到的是否我想要的。
”
太上抿着嘴,點點頭:“看出來了。
”
猴子緊蹙着眉,低頭注視着身前空無一物的地闆緩緩道:“所以,我希望你離她遠點。
否則,休怪我不客氣了。
”
那眼中濃濃的敵意已是呼之欲出。
聞言,太上隻是笑了,道:“怎麼不客氣法?
”
“你說呢?
”
“好像昨天晚上那樣嗎?
”
猴子沒有回答,隻微微擡眼注視着太上。
廳堂裡隻剩下靜默,就連從窗棂透入的風都仿佛一下僵住了。
低着頭,太上伸手把玩着空空如也的茶杯,許久,抿着嘴唇,緩緩道:“你當真是老夫命中的克星啊,就連殺,老夫也殺不得。
可你周圍卻滿滿的都是弱點,你不能死,你周圍的任何一個人卻都可以死。
弼馬溫可是想好了,真要這樣來交換嗎?
”
說罷,緩緩擡眼淡淡瞧着猴子,眉目帶笑。
寂靜的房間裡,兩人目光短暫的交彙。
“你這是在用風鈴威脅我?
”猴子拳頭緩緩攥緊了。
“談不上吧。
”太上淡淡一歎,側過臉去,笑道:“弼馬溫該不會以為,老夫不與風鈴走得近,不邀她上天,便沒辦法用她威脅你了吧?
”
這話讓猴子無言以對,确實,就現在而言,無論風鈴呆在花果山還是呆在天庭,對太上來說都沒有什麼區别。
甚至現在太上把風鈴送到猴子身邊又如何?
他想做什麼,猴子真的有能力阻止嗎?
仰着頭,太上捋着長須悠悠道:“若不是昨晚的事,老夫也不會這麼快送她來。
隻是想着,任你這樣胡作非為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是該找個由頭碰碰面,聊聊了。
”
“哼,聊什麼?
”
水已煮沸,猴子伸手提起水壺又是給太上沏上一杯茶,那雙眼卻一刻都沒離開過太上的臉。
“看看。
”迎着門外透入的微風,太上伸手指着門外浩瀚穹宇,歎道:“多好的一片天地啊。
”
那神色之中盡是感慨,側過臉望向猴子,他輕聲道:“你我,一同,展望一下未來如何?
”
猴子失聲地笑了,順着他的話道:“怎麼展望法?
”
說罷,一杯清茶推到太上面前。
太上緩緩捋開衣袖,伸出二指道:“反天兩次,鬧天宮,壓五行山下……你該是懂老夫在說什麼的,這一路走完,便是你要與那楊婵結為夫婦,老夫也可視而不見。
如何?
”
猴子冷哼一聲,道:“莫不是我做什麼,還得經你道祖同意?
”
“楊婵是陛下親封的華山聖母,又是陛下的外甥女,即便放到三界之中,那其身份也是敏感至極。
莫非你以為就憑你花果山如今的實力,便可以在這三界之中為所欲為了?
”
冷冷地注視着太上,猴子咬着牙,一字一頓道。
“總有一天,我花果山會和天庭分庭抗禮。
”
望着頃刻間便已劍拔弩張的猴子,太上忽地錯愕了。
這算是,踢到鐵闆上了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緩緩避開了猴子的目光,也不言語,隻蹙着眉,仰着頭似是思索着什麼。
猴子的目光則依舊一刻也未離開過,微微眯了眯眼,道:“我不知道你這時候提楊婵是怎麼個意思,也想用她來威脅我嗎?
”
太上微微偏了偏頭,揉搓着十指道:“現在不知道沒關系,希望有一天你會懂。
在那之前,就姑且當做一個比喻吧。
”
“說回剛才那個問題,你要我順着你要的路走,可以。
我隻要一個要求,把雀兒還給我。
把她還給我,一切好談。
”
太上幹笑兩聲,捋着長須道:“這個問題,你問之前便已知答案了,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便是老夫現在當場答應你了,你敢信?
”
“這個條件你不同意,我們之間便沒什麼好談的了。
”
“是嗎?
老夫倒是覺得有很多可以談。
”端起剛泡好的茶抿了一口,捂着茶杯,太上緩緩道:“老夫方才已經說過了,你單單一人,老夫是真拿你沒辦法。
可惜紅塵高萬丈,你會成長,會有牽挂,你不想走的路……鬧龍宮、戰天庭,再到招安上天,到頭來,你不也一步步走過來了嗎?
這世間,許多事并不是你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
有些路,更不是你不想走,就能不走。
老夫許花果山一衆妖怪短暫的安甯,你還老夫一個天道正軌,這交易,對你來說已是劃算至極。
若非如此,便是你咬緊了牙不吃金丹,老夫也能想出辦法來撬開嘴塞進去!
”
“我說了,不把雀兒還回來,你我便沒有妥協的餘地!
”這一句話,猴子幾乎是喊出來的。
餘光望見猴子已攥緊的拳頭,太上隻能閉上雙目,長長一歎。
許久,他微微睜眼道:“也罷,來之前老夫便已料到會是如此結果了。
不過醜話還是必須說在前頭。
對你,老夫是有忌憚,這無可辯駁。
但老夫也不是可以任人予取予求的。
好似昨晚那般肆意妄為實在是……”
話到此處,太上便不再往下講了,隻是笑,笑得猴子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