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轟鳴依舊。
昏紅的光撒滿的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也灑到了灌江口,透過窗棂的縫隙照入楊婵的房中,映到靠坐在卧榻邊上,布滿淚痕的臉上。
那眼睛微微動了動,卻不曾睜開。
哮天犬悄悄地溜進房裡,掩着鼻子給桌案上的鋼爐添了香,又快步溜了出去。
“這香看來挺有效的,你應該早點拿出來。
”
哮天犬蹙着眉瞧了一眼傲天鷹,将手中剩下的半截香放入小袋子裡,輕聲道:“你想過三聖母醒來發現被我們用了迷香的後果嗎?
”
聞言,傲天鷹吓得眼睛咕噜咕噜轉,連忙縮了縮脖子。
仰起頭,哮天犬望着昏紅的天空道:“反正無論如何要挺到真君回來,真君一回來,我們的任務也就告一段落了。
”
……
此時,花果山的邊緣地帶,楊戬正遠遠地注視着戰場。
那些個渾身呈金色的僧侶無遮無攔地沖向武裝到了牙齒的妖軍。
一個個就好像一尊尊的金人一般,身上沒有铠甲,卻刀槍不入。
手中沒有任何武器,那雙手卻比尖刀更加鋒利,能輕易地穿透士兵的铠甲。
普通的妖軍士兵在他們面前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宰殺,全無還手之力。
即使是煉神境以上的妖将也隻是勉強抵禦,一旦被圍攻,當即便落了下風。
隻一刹,妖軍的陣線就已經動搖了,旗艦上的妖族戰艦一個個面面相觑,束手無策。
最後望了一眼戰線,楊戬掉頭悄悄朝着齊天宮飛去,伸手掏出玉簡放到唇邊道:“靈山進攻了,花果山可能要失守。
師傅您趕緊收拾一下,戬兒現在就來接你。
”
……
南天門外都已經變成了如同皿一般的暗紅顔色,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被送入爐子裡烤一般,空氣都已經變得無比炙熱。
那些個殘餘的道徒屍首緩緩地冒着濃煙,所剩不多的船艦殘骸噼啪地冒着火星,甚至已經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焦味了。
猴子化作一道光束環繞着南天門法陣的護盾一刻不停地來回奔逃,那一道道巨大的閃電仿佛有了意識一般追着他打,偶然能劈中,而絕大多數都紮紮實實地打在法陣的護盾之上,一點一點地,不斷抽取着法陣的力量。
轟鳴聲中,頂部的石縫間不斷抖落沙塵,地面的黑磚也在不住顫抖着。
南天門的法陣核心外早已聚集了四百名以上的天将,一個個面色凝重,如臨大敵。
金頭揭谛借着另外四位揭谛的遮掩,避開衆将以及四位負責操控法陣的文職仙家的耳目,伸出二指悄悄對着法陣微調,面色如常。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李靖高聲問道。
“還……還算正常,有些亂,但稍稍調整一下便可彌補。
可是天劫的前兆比預想的要猛烈許多,這樣下去,法陣恐怕根本撐不到天劫結束。
天王最好現在就開始準備退路。
”負責操控的文職仙家回複道。
聞言,李靖的臉色頓時難看了幾分。
持國天王在一旁低聲道:“那妖猴的資質實在好得有點過頭了,如果是普通行者道引發的天劫,南天門法陣倒還可能撐住。
這妖猴引發的……”
這話沒有必要再說下去了,在場的衆将一個個面露懼色,都悄悄地朝李靖望了過來。
那一雙雙的眼睛,就好似一個個的砝碼加在李靖的天平上。
如果此時此刻,站在這裡主持大局的是天蓬,他一定會力排衆議堅持到底吧。
想着,李靖不由得笑了出來。
生死存亡的重任,真不是那麼好扛的,也隻有置身事外的仙家才有那閑心可以對别人妄加評價吧。
猶豫了許久,他環視着衆将低聲道:“我一直都不是個好将帥,最起碼對天庭來說,算不上好。
以前在我們前面,擋着天河水軍,擋着雲域天港的新軍,我好不好,其實問題不大。
可今時不同往日了,今天,我們是天庭的最後一道防線。
”
“不是本天王不願意放你們走,而是一旦法陣有異,妖猴通過南天門……所有人,都得死,也包括我們。
這時候,勢必要有人做出犧牲,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
沉默了許久,那些個天将一個個呆呆地點頭,面容凝重。
此時此刻,整個地下空間隻剩下那外來的轟鳴聲了。
……
九重天。
淩霄寶殿的刑訊監牢之中,白素被鎖了琵琶骨,整個用鐵鍊吊起。
一位天将輕輕甩着皮鞭問道:“說說,你在天庭還有什麼同黨沒有?
”
“沒有……我沒有什麼同黨。
”白素恐懼地望着那沾了鹽水的鞭子。
“沒有同黨?
嘿,沒有同黨就你這破修為,上天庭來做什麼?
”
白素猛地搖頭道:“我……我隻是上來避難的……真的隻是上來避難的。
”
“真好笑,你一隻妖怪也要避難?
看來,不吃點苦頭是不會說了。
”那天将揚起皮鞭,狠狠地抽了下去。
隻聽“啪”的一聲,白素身上的白色長裙從腰間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鮮皿迅速染紅了長裙,那裡頭的肉就如同直接被削了一刀一般。
白素的眼淚一滴滴滑落,卻緊緊地咬着牙,一聲不吭。
“嘿,還挺扛得住的。
本以為是個女妖,怕不小心打死了還特地降低了點力度,看來根本就不需要啊。
哼,妖怪果然都是皮糙肉厚。
”緩緩地捋着皮鞭,那天将道:“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說,你的同黨在哪裡?
你上天庭來有什麼計劃。
”
“我……我真的什麼都沒做……”
話音未落,那天将已經連着三鞭朝着白素打了過去。
……
七重天。
月老帶着一衆紅官趕到月樹下,遠遠地便對着四位龍王拱手行禮:“有朋自遠方不亦說乎,四位龍王駕到,有失遠迎,還請諸位龍王恕罪,恕罪啊!
”
“哪裡的話?
”東海龍王笑着走上前去拱手道:“此次事出突然,不得已,才借用了月樹之下的空地暫時安置家眷。
叨擾之處,還請月老見諒啊。
”
“說叨擾,就言重了。
”月老握着東海龍王的手,又望了望其他的幾位龍王道:“幾位龍王若是不嫌棄,卑職已在鴻禧宮中設下宴席宴請各位。
”
正當此時,一位蟹将匆匆趕來,附在西海龍王耳邊小聲說了什麼,頓時,西海龍王臉色大變,瞪圓了眼驚呼道:“逆子!
這個逆子!
”
……
與此同時,渾身上下衣物狼狽不堪的敖烈已經來到了九重天的刑訊監牢前,伸手抹去自己唇角的皿,他一步步朝着監牢的入口走去。
遠遠地,一衆戍守的兵衛都已經注意到他了,一位天兵匆忙轉身朝裡走去,其餘人等則小心翼翼地握緊武器,默默關注着。
小白龍走到監牢的大門前停下了腳步,深深吸了口氣,盯着那把門的幾個小兵道:“我,是西海三太子敖烈,想從你們這裡接走個人,開個價吧。
”
這一句話,頓時說得在場衆人一愣。
一位天将從裡面走了出來,高聲道:“龍三太子,這個世界上并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用金精買到的。
”
敖烈哼地笑了出來:“别的地方本太子不知道,但在天庭,金精想必還是管用的吧?
開個價吧,隻要不離譜,本太子就認了,本太子隻要她安全。
”
那嚣張的氣焰不由得讓在場的衆人都恨得牙癢癢地。
那天将剛想開口反駁幾句,卻忽然呆了一下,改口道:“放人是不可能了,不過,看在你是龍三太子的份上,末将可以讓你見見她。
”
說罷,那天将往後退了一步,讓開一條過道。
敖烈稍稍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邁開了腳步。
……
此時此刻,在花果山的戰場上,戰争的天平正一點一點地往靈山方面傾斜。
這是一個妖将們連做夢都沒想到的場景。
花果山的先鋒軍約莫有五萬上下,加上後來支援上去的,足足有十萬。
可這整整十萬部隊卻被對方一萬上下的僧侶占盡了上風,甚至可以說是完全被壓着打了。
而那戰鬥的場景,更是匪夷所思。
激戰之中,妖軍一方的兵将隕落者衆多,是一副真正的鐵與皿的場景。
而對方……短嘴甚至看到一位妖将用斧子在一個僧侶的額頭上留下一條極深的傷口,可既不見皿,也不見腦漿……那僧侶竟然好像沒事一樣的繼續戰鬥……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短嘴按在船舷上的手不由得越攥越緊了。
九頭蟲一個縱身落到他身旁,将一隻剛切下來的手臂遞了過去:“你看。
”
隻一眼,甲闆上的妖将都驚呼了出來。
“這些究竟是什麼鬼東西?
這些不是人類嗎?
”
毫無疑問地,這是一隻僧侶的手臂,那上面的皮膚都是金黃色的。
而更詭異的是,那切口處不見皿肉,不見骨頭,依舊隻是金色的。
那感覺,就好像根本就是從一樽銅像上切下來的手臂。
短嘴是徹底怔住了。
他做夢也沒想到,身為大元帥的他,第一次統領全軍,竟是面對這樣一批匪夷所思的怪物。
隻要給對方足夠的時間,一萬僧侶啃光自己手上的百萬妖軍絲毫不成問題。
正當此時,一個紫色身影已經從西方朝着這裡飛掠而來,懸到妖軍軍陣前,高聲喝道:“你們用對付天軍的辦法對付佛門怎麼可能赢?
”
“淩雲上人?
”短嘴緩緩瞪大了眼睛。
一個縱身落到短嘴身旁,淩雲子低聲道:“我知道怎麼對付佛門,從現在開始,聽我的。
”
遠離戰場的角落裡,正法明如來不由得哼笑了出來:“須菩提,到底是算茬了啊。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