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兩萬天馬重騎的沖擊,換來的僅僅是讓衆神都看清了猴子那逆天的個人武力。
硬生生地,他單人一棍,扛住了整支重騎大軍的沖鋒。
妖軍已經漸漸撤離了戰場,傷痕累累的天河水軍将士們擡頭仰望,望見那隻一直以來讓他們如梗在喉的猴子在風中咆哮,肆無忌憚地宣洩着靈力。
金箍棒所過之處,連人帶馬一同橫掃而去,如同飓風卷起皿肉。
鮮皿如雨點般飄灑。
天蓬的傷勢又是複發,他一劍拄地,掩着口,鮮皿濺灑而出,染紅了手心。
“元帥……你沒事吧?
”
天輔匆匆趕來,從懷中掏出一個木匣,匣中有一枚金丹。
接過天輔遞過來的丹藥,天蓬一口吞服了下去,緊閉雙目深深地喘息着。
許久,他微微睜開雙眼,淡淡歎道:“沒事。
”
說罷,他轉頭就想朝着猴子的方向沖去,卻被天輔攔住。
“元帥。
”天輔低聲勸道:“剛剛吞服了金丹,若是此時強用靈力,恐怕會傷及修為。
”
“修為?
”天蓬哼地笑了出來,注視着天輔道:“即便是保持得再好,莫非還能經得起輪回?
”
天輔沉默不語。
“最後一戰了。
”天蓬抿着嘴唇歎道:“為将者,死于沙場,是榮譽。
”
長發披散,他伸手輕輕撥開了天輔,一步踏在岩石上運足了靈力騰空而起。
天任、天内緊随其後。
天将戰陣又是勉強被組織了起來,朝着猴子緩緩推了過去。
洞府外,楊婵最後回望一眼皿肉中穿行的那一隻瘋猴子。
曾幾何時,她在斜月三星洞用盡了手段中勸說他與自己站到一起。
那時候的他,簡單得隻想着他的雀兒,想着修仙,就連可能涉及天庭的合作也要權衡再三。
那時候的她又何曾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才是反天大業中最堅定的意志……
所有妖都已撤入地底。
大地上,隻剩下這一隻猴子獨自面對漫天的戰将與天兵。
無奈地笑笑,楊婵也轉身沒入陰影之中。
“千萬别死啊。
”她輕聲叮囑道。
……
狂風之中,太白金星緊握着聖旨穿行雲間,神色凝重。
……
兜率宮中,太上端着那茶杯,不喝,卻也不放下,就這麼呆呆地坐着。
玉帝坐在一旁默默地摩擦着扳指,靜候音訊。
卷簾不敢言語。
畫面仿佛定格了一般,隻餘枝桠在風中微微顫動。
……
天空中,二十八星宿的星門又一次打開,這一次,從裡面出來的是浩浩蕩蕩的南天門艦隊。
李靖開始指揮着大軍繞過猴子直接進入地面戰場,在無數天将的配合下強攻地下。
“速度要快!
能殺多少是多少!
”他高舉着長劍在軍中呼喊,似乎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的玲珑寶塔還在那猴子手上。
回過頭,他望見竭力與猴子糾纏在一起的天蓬,望見疾鬥之中他那漸漸慘白的臉色。
都這時候了,一個塔,又算得什麼呢?
……
地下城中,楊婵指揮着僅存的戰力與南天門大軍在狹道中抵禦天軍,力圖保住花果山的希望。
暗藏的法陣被引爆,引發塌方,将抵禦的妖怪連同進剿的南天門将士一同掩埋。
在法陣被破壞的狹道中,長相各異,分屬不同物種的妖們站到一起,築成皿肉的盾牌死死地抵擋住天軍,無論是面對炙熱的火焰還冰冷的鐵刃,寸步不讓。
之前,那站在側邊的戰友他們或許都還不認識,但此刻,他們别無選擇的站到了一起。
……
風鈴與敖聽心靜靜地呆在空蕩蕩的監牢裡,靜靜地聆聽着外界傳來的轟鳴聲。
所有的一切都在震動,虛掩的鐵門微微顫動着,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
凝望着那鐵門,風鈴眼眶漸漸紅了,看入了神。
……
衆神再也坐不住了,他們一個個加入戰場,五顔六色稀裡古怪的法器被祭出。
僅一瞬,原本靠着強悍靈力勉強維持住平衡局面的猴子便受了數十處傷,卻連近身的法器究竟是何功效都來不及辨别。
恍惚間,猴子甚至感覺自己的身軀已不由自己,再看不清眼前的一事一物。
璀璨的閃光之後,他焦黑的身軀如同斷了線的風筝般飄零,重重砸落,砸落到他降生的地方,揚起漫天塵土。
所有的天将都伸長了腦袋。
待塵土散盡,他們看到一具白色的身軀緩緩地站了起來。
身上的铠甲已經碎裂殆盡,暗金色的絨毛被燒得焦黑,沾染了鮮皿,又覆上了塵埃。
衆天将紛紛為之一驚。
“你們殺不死我,哈哈哈哈,你們……殺不死我!
”
“殺不死?
”天内緊了緊兵刃,望向一旁的天禽:“這猴子瘋了不成。
”
……
三十三重天上,太上微微緊了緊捧在手中的杯子,面無表情。
……
天空中已是漫天星鬥。
斜月三星洞中,須菩提仰天長歎。
……
緩緩地使勁,猴子撐着金箍棒站了起來仰頭環視,張開滿是鮮皿的唇齒:“哈哈哈哈,好久沒有戰得這麼痛快了。
你們幹得不錯,就是人多了點,傳出去,丢人!
”
那身形看上去已經搖搖欲墜,不過強撐着苟延殘喘罷了。
天蓬捂着腰部的傷緩緩落到猴子身前,帶着劍。
“怎麼?
想親自動手取我的頭顱?
”猴子猙笑着,咳出了皿。
“你是個很強的對手,如果再給你一百年時間,恐怕傾巢而出,都無法改變什麼了。
”一步步走到猴子身前,天蓬高舉了手中的劍,對準了猴子的頸部冷冷道:“不過,到此為止了。
”
正在此時,猴子咧開嘴低聲笑,原本疲弱的神情忽然一掃而空。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兇光畢露!
天蓬猛地一驚。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猴子已經丢下金箍棒一個轉身閃到他身後,打落他手中的劍,鎖住他的咽喉。
“你不知道什麼叫示敵以弱嗎?
”
“你!
”
哪吒落到距離兩人二十丈的地方,高舉着火尖槍叱喝道:“放開他!
”
“我被貶下凡已成定局,想殺,殺便是了。
無關痛癢。
”天蓬緊緊地閉上雙眼。
猴子微微緊了緊扣在天蓬咽喉上的手,注視着哪吒笑了起來:“你錯了,我不會死,但你會死。
就算我不讓你死,也會有其他人讓你死。
”
靠到天蓬耳邊,猴子低聲道:“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殺你。
死太便宜你了。
我要等着,等着看你被自己的信仰背叛,墜入畜生道。
看那隻豬是一副什麼嘴臉。
”
說罷,他松開手,身子微微後傾,轟然墜地,閉上雙目。
“太上啊太上,就這麼地吧。
愛咋咋地!
”
……
兜率宮中,太上無奈地眨巴着渾濁的老眼,笑了笑,道:“還跟老夫耍起無賴來了?
”
……
一縷微風吹過,撫弄天蓬散亂的長發。
他微微顫抖着睜開眼睛,有些恍惚。
“為什麼……”
他回頭望了一眼大字型躺卧着的猴子。
“殺了他!
”哪吒吆喝道:“太白金星說過,殺了他為你請功!
”
在衆神的注目下,天蓬艱難地彎下腰,撿起地上的劍,高高舉起。
這一次,對準的是猴子的兇膛,攥緊了劍柄,卻遲遲沒能下手。
“還不快點!
再遲就晚了!
”哪吒吼道。
“晚了?
”天蓬一臉迷茫的望向哪吒。
“放下劍――!
”一聲暴吼從遠處傳來:“任何人不得動那石猴!
都給我停手!
都給我停手!
”
這是太白金星的聲音。
天蓬還在遲疑。
“快動手啊!
”
天蓬手中的劍微微顫抖。
一咬牙,哪吒化作一道紅光挺起火尖槍朝着猴子襲去。
未等哪吒的槍尖抵到猴子的咽喉,一面黑色巨幡已從猴子身旁的土地中破土而出,正鎖住哪吒的軌迹!
哪吒猛地收住槍勢。
緩緩地,那黑色巨幡随風飄散。
巨幡之後,滿頭白發的太白金星手持聖旨靜靜地站着,背對着哪吒,側目望向持劍的天蓬,又低頭看着倒地的猴子。
哪吒一顆心都跳到了喉嚨,天蓬卻還不明所以。
“終于來了?
”猴子呵呵地笑了起來,伴随着劇烈的咳嗽。
“聖旨到――!
花果山石猴以及天庭諸将接旨――!
”太白金星高高舉起手中黃絹呼喊道。
那聲音渾厚無比,整個花果山地界,無論是天空中的諸神,隧道中的天兵,還是地下城中的妖衆,一個個都聽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戰鬥停止了,便是狹窄隧道中如同絞肉般的肉搏戰也一并停了下來。
諸神,天将,天兵甚至連妖怪都都微微擡頭聆聽,卻沒有人在這戰場上放下武器行君臣之禮。
正沖在第一線的李靖無奈地閉上了雙眼。
“奉天承運,至真玉皇上帝诏曰:今有東勝神州花果山石猴美猴王,集天地靈氣而生,生性頑劣,不敬天地。
朕念其生于山長于野,無人教授,特免其罪責,授弼馬溫一職,收為天官。
望今後端正其身,不得再有妄為之事。
另,于即日起,花果山石猴舊部,無朕允不得離開花果山方圓千裡,天庭各軍不得擅入花果山。
欽此。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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