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中,艦隊緩緩撐開鶴翼陣型,無數的天兵手持兵刃騰空而起,或組成盾陣,或上箭拉弓。
鋼鐵齒輪滾動,戰艦上的重弩也在一衆天兵的嘶吼聲中上了铉。
旗幟獵獵作響,所有的将士都靜靜地注視着前方如同海水般波濤洶湧的雲層,等待着敵軍的到來。
許久,艦隊前方三裡處,一隻長着一對羽翼的妖怪懷抱着一個水桶般大小的大鐵球仿佛一條躍出海面的飛魚一般,從雲層中瞬間突起,直沖高空。
緊接着,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一大群!
這一大群妖怪穿着統一制式的黑色铠甲,或有羽翼,或無羽翼,卻都無一例外地懷抱着一模一樣的大鐵球,而且幾乎無視艦隊的存在徑直朝着上方沖去。
“這是要幹什麼?
”天任眯着眼睛擡頭仰望。
在他的身後,無數天兵手中的箭矢緊随那些妖怪的身影移動。
不過,很快他們就不再注意那一大群飛向高空的妖怪了。
一艘通體黑色,仿佛海盜船一般的木制戰艦如同海豚般躍出了雲層。
緊接着,天兵們看到浩浩蕩蕩地,無數一模一樣的戰艦躍出雲層。
無邊無際的雲層上瞬間分成了銀與黑兩個陣營。
“就是六百艘這種戰艦?
”滿頭大汗的天衡頓時失笑。
就這種破爛戰艦能對抗天軍?
天任卻笑不出來:“能有六百艘這種戰艦,至少也說明他們自己具備造艦能力,否則,任何人都不可能一口氣幫他們造這麼多。
”
就在天軍的注目下,花果山的艦隊也緩緩地擺開了陣型,卻是沖鋒用的鋒矢陣。
“他們這是想幹什麼?
直接沖過來?
不用我們出手,光戰艦就可以将他們撞個稀巴爛!
”天衡哈哈大笑起來。
艦首上原本凝重的氣氛瞬間消失無蹤。
黑色戰艦上大批的妖怪開始騰空了。
他們大多帶着黑色的肉翼,與天庭配備給天兵的羽翼頗為相似,黑壓壓一大片的妖怪環繞在艦隊四周,就好像蜂群圍繞蜂窩飛舞。
出乎天任的意料,這一堆最少有三萬的大軍裡所有的士兵都是統一的着裝。
這是否說明他們也同時具備了鑄造各種武器的能力呢?
忽然間,天任微微瞪大了眼睛,面露疑慮之色。
“怎麼啦?
”天衡問。
“他們,沒有盾兵。
”
這一說,天衡也察覺到了。
與天河水軍這方随處可見銀燦燦的盾牌不同,花果山一方的部隊連半個盾兵都見不到,甚至連甲闆上也沒有。
“攻擊陣型搭配攻擊部隊,這是不打算防禦的意思嗎?
”天衡冷哼了一聲道:“還沒等他們沖到我們跟前,就能将他們射成刺猬了!
”
在他身後,一個個天兵已經躍躍欲試,手中的弓铉繃得越發緊了。
花果山一方為首懸挂“美猴王”帥旗的戰艦緩緩地脫離了艦隊駛出一二十丈的距離,戰艦甲闆上聚集的妖将們迅速讓出一條過道來。
在那過道的末端,是身穿一身黑甲的猴子。
帶着短嘴與九頭蟲,他一步步走到艦首,擡腿踩着低矮的船舷,迎風拄棍而立,那目光緩緩從天河水軍的艦隊上掃過,面無表情。
此時,雖說花果山一方的人馬遠比天河水軍要少得多,但他們的戰艦小,平鋪開來,看上去兩方倒是有點勢均力敵的感覺。
不過這隻是表象,鋼鐵重艦對小舢闆,無論是在質還是量上,天任都有極大的信心擊敗這隻妖猴。
可真有那麼簡單嗎?
按照之前的戰報,這隻猴子應該是非常狡猾才是,不像會輕敵貿然出擊的呀。
重重疑慮缭繞,撐着船舷,在四周天将一片志得意滿的歡笑聲中天任沉默不語了。
“将軍,下令調換陣型吧,用沖鋒陣型,我們一舉便可以擊敗他們!
”身旁的天将建議道。
天任摸着下巴上短短的胡須,咬緊了牙,死死地盯着眼前這支看似不堪一擊的軍隊,許久許久,輕聲歎道:“不,我們再等等,看他們玩什麼花樣。
”
淩冽的風中旗幟招展,兩支大軍就這麼對峙着。
許久,懸浮天河水軍艦前的大片盾陣開始一面面移動了,卻是将艦隊防得更加嚴實。
“哼,你們以為這裡是霜雨山嗎?
”站在黑方艦首上的猴子深深吸了口氣,一擺手,輕聲道:“全軍,突擊。
”
“突擊――!
”旗艦上的将士們紛紛高舉兵刃扯開嗓門嘶吼。
那聲音迅速傳遍了整個艦隊,所有的妖怪都露出獠牙歇斯底裡地咆哮,如同天地的呐喊一般。
陽光下,天将們甚至可以看到這些面目猙獰的妖怪肌肉上爆出的青筋。
如此高亢的士氣,此時此刻,在他們面前的似乎已經不是一支妖怪軍隊,而是一群單純的野獸。
所有的天兵天将都怔住了。
放置在戰艦兩側上巨大的号角已經吹響,那聲音振聾發聩。
戰艦尾铉的高台上,一隻隻足有一丈高的肥大妖怪赤裸着上身畫着詭異的圖騰開始使出吃奶的力氣擊打戰鼓。
轟鳴聲中,無邊的雲層仿佛都在随着鼓聲的節奏躍動。
黑色的艦隊開始推進了。
“真的開始沖鋒了?
”天任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這算是怎麼回事?
這種打法,有意義嗎?
還是說,花果山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天任的心中沒有答案。
無論如何,他還是下達了迎戰的命令。
一幅幅的盾陣稍稍向前平移了一段。
在那盾陣後,戟陣的天兵拍打着翅膀彙聚,準備在盾陣承受了第一波撞擊之後擔負起正面戰場肉盾的角色。
而在盾陣後面,刀劍陣的天兵則已經攥緊了武器分散開來,準備在戟陣出擊之後填充縫隙突進,與妖軍直接進行面對面的肉搏。
至于在那最後方箭陣上的天兵則一概繃緊了弓铉,隻等着妖軍踏入攻擊範圍。
在雙方正面交鋒之前,應該能有最少五輪齊射的機會吧。
若是利用得好,這五輪能殺滅不少妖怪,最重要的是,它能極大的消磨對方先頭部隊的士氣。
這樣的準備已經是絕無僅有了。
不僅僅是天河水軍,就是整個天軍,這五百年來也從未遇到過需要他們如此應對的妖怪。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所有的天兵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
妖軍的速度漸漸加快,那一張張猙獰的面孔看得越發清楚了。
站在戰艦高台上負責測量距離的尉官閉着一隻眼睛手持千裡鏡不斷計算着。
“還有九十丈,八十,七十,六十,五十……二十!
”
他的手已經緩緩擡起,身旁的旗令兵也已經憋足了勁。
隻要那隻手一放下,旗令兵便會使出全力揮舞令旗,然後萬箭齊發!
正當此時,一顆水桶般大小的黑色鐵球呼嘯着從天而降,直往艦隊的中心的空白地帶落去。
“那是什麼?
”天衡問。
話音未落,隻見那鐵球的正中忽然閃出一道白光!
“轟――!
”
那鐵球瞬間化作一團火焰爆裂開來。
劇烈的氣流迅速擴散,緊靠着的六七個天兵被轟飛,相鄰的兩艘重艦在肆虐的氣流中搖晃不已。
“那究竟是什麼玩意!
”
全軍嘩然,陣型淩亂。
還沒等天河水軍搞清楚眼前究竟是什麼情況,天空中無數一模一樣的鐵球灑落了下來。
頓時,全亂了。
那些鐵球落到甲闆上,火焰瞬間就會橫掃甲闆,吞噬毫無準備的天兵。
落到軍陣中,整個軍陣都會被摧得七零八落,落到戰艦側邊,巨大的推力下,那鋼鐵重艦會整個失控,撞向一旁的友軍。
一切都亂了,炙熱的氣流之中,普通的天兵甚至連身形都控制不住。
濃煙騰空而起,便是側邊的戰友也看不清容貌。
天任與天衡徹底傻眼了。
遠處的妖軍已經沖過了進攻線,旗令兵的命令也已經下達,可竟隻有稀稀疏疏的幾支箭射出去,還射得半點準頭都沒有。
整支軍隊,俨然已經呈現失控狀态!
正當此時,沖刺中的妖軍已經開始調整陣型。
原本沖在最前方的妖兵撲騰着翅膀放慢了速度,在他們身後的數十艘戰艦反倒加速沖到了前頭。
交鋒的瞬間,妖軍直接用戰艦沖垮了天河水軍放在第一線,還處于混亂狀态的盾陣,好幾艘木質戰艦更是因為刹不住直接撞到盾陣後的鋼鐵重艦上,整個散架。
可又有什麼關系呢?
不過幾艘戰艦而已。
此時此刻的天河水軍,早已經潰不成軍。
這樣的戰鬥,花果山的部隊悄悄訓練過無數次,天河水軍卻從未遭遇過。
有心理準備對上沒心理準備,緊密配合對上一片混亂,清一色的行者道對上大比例的悟者道……
便是隻有對方三分之一的兵力又如何?
便是裝備不如又如何?
便是小舢闆對鋼鐵重艦又如何?
天河水軍的防禦陣型,已經在花果山妖軍的沖鋒下被撕開了缺口,蜂擁而上的妖怪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迅速肆虐了每一個角落。
面對那一張張充滿了仇恨的猙獰面容,面對那一雙雙發紅的眼睛,骁勇善戰的天河水軍士氣一點一點地崩潰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突然到天衡與天任都腦海一片空白。
正當此時,兩個身影落到了旗艦的甲闆上。
“是美猴王和九頭蟲!
”有天兵嘶吼了起來。
瞬間,無數的長戟将兩人層層圍住。
隔着層層的防禦,猴子冷冷地注視着天衡道:“那個大胡子交給我,我和他有點私仇。
”
“我和他也有私仇。
”九頭蟲白了猴子一眼道:“你忘了上次弄個什麼破戰陣把我搞得狼狽不堪的就是他嗎?
”
天衡的嘴角猛地抽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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