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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包容與忍讓(大章)

大潑猴 甲魚不是龜 8547 2024-01-31 01:03

  這一問,頓時把天蓬逼入了死角,整個呆站着,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那目光一陣閃爍。

  說到底,高太公是霓裳的父親,就算僅僅是這一世,但也是霓裳的父親,在這位被貶下凡的天将心中,“天地君親師”,那是恒古不變的順序。

  好不容易玄奘一頓勸說,總算讓他獲得了高太公的諒解,難道他要在這時候說“不”嗎?

  他說不出來,甚至連解釋也解釋不出口。

  況且,一旁的霓裳還在用期待的目光注視着他,以至于他甚至忽然有種感覺,眼前的這個相貌平和的和尚,實際上遠比那隻兇神惡煞的猴子來得難纏。

  猶豫了許久,他最終也隻能微微點了點頭。

  見狀,對先前的情況一無所知的高太公隻是默默點了點頭,那其餘的衆人卻都是松了口氣,就連霓裳也是如此。

  霓裳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的父親,輕聲道:“既然說好了,現在也已經入夜,不如住幾日再出發吧?

  “住幾日?
”高太公伸手指了指遠處躲躲閃閃的鄉親們道:“他們在這裡呆着,你覺得合适嗎?

  “這……”霓裳有些無奈地望着自己的父親,本要脫口而出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玄奘雙手合十道:“就不叨擾高太公和諸位鄉親了,我們這就出發。

  “行吧。
”高太公點了點頭,看了天蓬一眼,道:“早去早回。

  說罷,高太公轉身便朝山莊走了回去。

  帶到高太公走後,霓裳說道:“我這就去幫你收拾些東西吧。

  “收拾什麼?
”天蓬問。

  “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少時日,雖說你懂變化,但……”霓裳沒有再說下去了,她抿着嘴唇望着天蓬,許久,微微福了福身子,她低着頭,轉身走入山莊中。

  望着霓裳遠去的背影,天蓬不由得有些失落了。

  今天本是個大好的日子,結果他卻現出了原形将一切都搞砸了。
更沒想到的是,接下來,他竟要跟一直以來的死敵一起護送一個和尚西行。

  直到霓裳的背影從眼前消失,天蓬才雙手合十,對着玄奘深深一躬,道:“謝玄奘法師出手化解。

  玄奘回禮道:“元帥切勿多禮,貧僧隻是略盡綿力罷了。
況且,未征得元帥同意便自作主張……還請元帥見諒。

  “玄奘法師言重了。

  說罷,天蓬轉身走到一旁,盤腿坐了下來,那眼睛時不時地往山莊望,又時不時朝着猴子所在的位置瞥上一眼。

  夜風輕輕的吹着,整個山莊外寂靜無聲。

  猴子湊到玄奘身邊,輕聲笑道:“我不知道原來你說謊也說得這麼溜啊,幹得不錯,一下就解決問題了。

  玄奘淡淡笑了笑,道:“貧僧隻是用大聖爺的方式解決問題罷了。

  “用我的方式?

  “不覺得似曾相識嗎?
”玄奘扶了扶那頂上的萬佛冠,望着天邊的明月道:“當初,您收服九頭蟲用的不就是這一招嗎?
幾百年過去,到頭來,反倒是貧僧這旁觀者記得更加清楚。

  說罷,玄奘瞥了猴子一眼,無奈搖了搖頭,邁開步子朝着行囊走去。

  “你想說什麼?
”猴子那眉頭不由得蹙了起來。

  一步步走到行囊邊上,玄奘盤腿坐下。

  “喂,有話說清楚,别遮遮掩掩的。
”猴子想了想,快步跟了過去,躬身蹲到玄奘身旁道:“我感覺你有話想說,說吧。

  “大聖爺真想聽?

  “說。

  玄奘微微仰起頭,蹙着眉頭想了一下,玩笑似地說道:“那,咱就事論事,大聖爺可不準生氣啊。

  “你什麼意思?
說得好像我很小氣似地。
”猴子擺了擺手道:“有什麼話,說吧。

  稍稍猶豫了一下,玄奘輕聲道:“貧僧以為,天蓬元帥之事,大聖爺處理得甚為不妥。
大聖爺當初在花果山,用兩顆蟠桃收服了九頭蟲,其實說到底,與這件事如出一轍。
為何大聖爺對九頭蟲就能平心靜氣,對天蓬元帥,卻是如此怒氣沖沖呢?

  “他跟九頭蟲一樣嗎?

  “不一樣嗎?

  “不一樣。
”猴子看着遠處的天蓬歎道:“他跟九頭蟲,一點都不一樣。
人家九頭蟲知道萬聖龍王需要蟠桃,自己跑過來賴在我花果山的城門口不走,比他有自知之明多了。
隻要答應了給他蟠桃,那是服服帖帖地。
這天蓬呢?
嘿……給他指一條明路走,他還蹬鼻子上臉了?
說實在的,以前還多少覺得他有些可憐,現在我總算知道他天庭的那些個同僚是什麼感受了。

  “說起來,還真是不一樣。
”玄奘淡淡歎道。

  猴子挑了挑眉,朝着玄奘望了過去,道:“你也這麼覺得了?

  玄奘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喂,能别裝嗎?
是不是修佛修久了都喜歡打啞謎啊?

  聞言,玄奘一下笑了出來,輕聲道:“大聖爺莫氣,貧僧問一句,若當初九頭蟲不來找你要蟠桃,你可會氣憤?

  猴子不禁啞然失笑:“這什麼話?
他不來找我要蟠桃,幹嘛要氣?
說起來,當初他來找我要蟠桃,我可是煩惱了好一番啊。
别忘了當時我的修為比他九頭蟲也強不了多少,不來,想必我會更舒心吧。

  “那就對了。
”玄奘悠悠歎道:“其實啊,大聖爺以為問題在天蓬元帥身上,其實恰好相反,問題在大聖爺身上。

  “怎麼說?
”猴子不由得疑惑了起來。

  玄奘雙手合十道:“其實大聖爺在這兩個人身上遇到的問題相差無幾,也都可以用一樣的方式解決,區别,隻是大聖爺對兩者的态度不同。
九頭蟲願降,大聖爺不過順水推舟,便水到渠成。
天蓬元帥卻是咬緊了牙,說什麼都不願意聽大聖爺的……有句俗話叫什麼來着?
‘好心被狗咬’。

  猴子一愣,略略想了想笑了出來,點了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心情,明明是互利互惠的合作,他卻給我徒生這麼些事端。
若真有幾分實力還好,明明連我一招都接不了,還要打腫臉充胖子。
說難聽點啊,就是賤。
如果不是你在,說不準我剛剛真就宰了他了,眼不見心不煩。

  玄奘笑了笑,深深吸了口氣,接着說道:“想當初,貧僧請旨西行,本欲普渡衆生,卻被太宗皇帝下獄侯斬。
在長安皇宮大牢的時候,正法明如來與貧僧說:‘衆生愚昧,不願聽教化,故而,普渡之舉不可行。
’可貧僧卻執意往西。
要知道,西行,證的是普渡之道,怎麼可以事事拿棍棒說事兒?
難不成,衆生不願聽教,便将衆生都殺了不成?
如若此法可行,還要貧僧作甚?
若真這般做,莫說十萬八千裡,就是十個十萬八千裡,也證不了道。
大聖爺,您說是嗎?

  猴子擡眼瞧着玄奘道:“你想說什麼?
随緣?
像你對金池那樣?

  玄奘搖了搖頭,伸出一指道:“此,隻一處。

  “那還有什麼?

  玄奘抿着嘴唇,細想了一番,輕聲問道:“大聖爺可曾聽過:‘包容’與‘忍讓’的區别?

  這一說,猴子的眼中頓時多了幾分調侃的味道。

  他側過身來,盤腿坐好,嬉笑着說道:“請玄奘法師與我講講吧。
看在今天你替我擺平了一樁事兒的份上,今天你想怎麼講都成,說吧。

  遠處的天蓬見猴子忽然眉開眼笑,不由得悄悄伸長了耳朵細細聆聽。

  玄奘也跟着笑了起來,卻絲毫沒有推辭的意思,幹咳了兩聲,緩緩說道:“大聖爺也知道,貧僧乃金蟬子轉世。
可金蟬子為何要選擇轉世,為何不當世證道,這你可知道?

  “這……”猴子搖頭道:“沒想過。

  “早先貧僧也難以理解,如今,卻已經頓悟了。
為何轉世,隻在于‘包容與忍讓’。
”玄奘伸手撿起一根樹枝,在那地上寫下“包容”、“忍讓”四字,輕聲道:“包容,重在于一個‘包’字,那忍讓,則重在于一個‘忍’字。
包容,首先在于理解,在于感同身受,在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兼容并包。
忍讓,則強調一個忍字,與對錯無關,不過權宜之計罷了。
真要論起來,包容,無所謂極限。
忍讓,卻是有忍無可忍之時。

  “佛說,衆生愚昧,此話不假。
隻是,該要如何,方可普渡衆生呢?
若因衆生愚昧,便不渡,那貧僧的普渡之道與那西方諸佛,又有何區别?
可若衆生當真愚昧,不願受渡,貧僧又該如何面對呢?
”用手中的樹枝敲了敲地上的‘忍讓’二字,玄奘輕聲問道:“莫非,隻是一味地忍讓?
想必,當初的金蟬子,也是受此‘惑’久矣。

  猴子不由得疑惑地蹙起了眉頭。

  遠處的天蓬也是遠遠地看着那寫在地上的四個字入了神。

  玄奘抿了抿嘴唇,将手中的樹枝指向了另外一個詞“包容”,道:“要解此‘惑’,無非便是将‘忍讓’,變成‘包容’。
可包容談何容易?
做不到的包容,無非是另一種形式的忍讓罷了。
要普渡衆生,首先要‘包容’衆生,如此一來,不單不能脫離苦海,反倒要逆行,遁入苦海之中。

  “你是說,金蟬子轉世是為了……”

  玄奘點了點頭道:“隻有親身感受衆生的苦,才能真正包容衆生,如此一來,也才有可能普渡衆生。
貧僧以為,這,便是金蟬子選擇十世修行,遁入苦海的原因了。
因為這十世的凡塵之中,有高坐佛位之上,無法感受到的東西。
呵呵……說來奇妙,如若沒有當初的苦,貧僧恐怕也下不了決心走這十萬八千裡的路。

  聞言,猴子的眼睛緩緩眯成了一條縫,尋思了起來。
那遠處的天蓬則不由得微微睜大了眼睛注視着玄奘。

  輕輕放下手中的樹枝,玄奘接着道:“誠如大聖爺所說,西行之策,實乃互惠之舉,甚至對天蓬元帥而言,乃是上上之選,對于我等,反倒并非必須。
可大聖爺這般認為,元帥卻未必如此想。
如此一來,雙方便有了偏差。
若是大聖爺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絕,甚至對方先行動了手……這忍讓的極限,便也就到了。
大聖爺覺得,貧僧說的對,或不對?

  猴子緊蹙着眉頭想了好半天,輕聲歎道:“有些道理。

  玄奘淡淡笑了笑,又接着說道:“大聖爺是否,還有些難以接受?

  猴子也不搭話,隻淡淡瞥了玄奘一眼。

  玄奘深深吸了口氣道:“如此,玄奘就要與大聖爺再提另外一人了。

  “誰?

  玄奘伸出一指,指着天空道:“太上老君。

  “怎麼忽然就提起他了?

  “大聖爺不覺得,您今日的處境,與當日一心維持天道正軌的太上老君,何其相似嗎?

  這一問,猴子當即怔住了,盤着腿凝視着前方空無一物的地面,那雙眉越蹙越緊。

  見狀,玄奘撫了撫衣袖,接着說道:“真要論起來,昨日的大聖爺與今日的天蓬元帥相比,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想想當日,您那般折騰,太上老君卻隻是使着巧勁周旋,從未與您置氣,這該是何等兇懷啊。
雖說最終結果不甚了了,可若換了大聖爺您來,是否也能做得如他那般呢?

  猴子沉默不語。

  “萬事,總要設身處地,放到一樣的場景中,才能真正體會。
沒有體會,便沒有包容。
”淡淡歎了口氣,玄奘接着說道:“玄奘并非迂腐之人,當日,俘獲了一衆山賊交與官府處置,那官府與山賊互有勾結,轉眼之間,便将他們放了出來。
此事,若是遇着尋常人,恐怕恨不得食其肉,啖其皿,玄奘卻隻是囑咐大聖爺吓他們一吓。

  說到這兒,玄奘淡淡笑了笑,歎道:“其實,那匪首早年也是生在一戶善良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甚是勤快。
隻因家鄉遭了災,餓極了,偷了官糧,最終才幹了這刀口舔皿的營生。
雖說手上人命無數,但真要論起來,那人命究竟是因為他,還是因為這世道……恐怕,還有待斟酌吧。
善無善報,惡無惡報。
來到這世間之時,任何一人,都是一片空白。
如何是對,如何是錯,全賴他人教導。
天蓬元帥如此,大聖爺亦如此。

  “如若安分守己卻沒有一頓飽飯吃,大奸大惡卻可以榮華富貴,那這世間,還有何人願行善?
說到底,即便是沒有那匪首,也會換個其他什麼人在那裡占山為王才是。
需要渡的是這整個世界,而非某一人。
同樣的,若将那匪首換做妖怪,也是如此。
大聖爺覺得,可是這個理兒?

  說着,玄奘悄悄朝着遠處的天蓬瞥了一眼。

  這一眼望過去,天蓬當即錯開了目光低頭注視着眼前随風搖曳的青草。

  猴子長長歎了口氣,躬着身子幽幽道:“行吧,算你有理。
如果這世間的生靈都能像你這樣想,那還真的就沒什麼災禍了。
渡這世界?
嘿……我還真的有點相信你能普渡衆生了。

  “大聖爺原來不信?

  “原來……原來不太相信,或者說,覺得你普不普渡跟我沒啥關系,隻要你把如來的道心給我破了,其他的你具體怎麼做,與我無關。

  “那如今呢?

  “如今覺得……好像還真是那麼回事兒。

  正當此時,猴子的聲音在玄奘的腦海中響起了:“你知道有人在偷聽嗎?

  “天蓬元帥?
”玄奘問。

  “那豬頭偷聽這不算秘密啦,他沒聽那才叫稀罕。
是……另外兩個人。
他們這次似乎錯估了我的感知範圍。

  猴子嘿嘿地笑了起來,緩緩扭過頭去,黑漆漆的夜空。

  聞言,玄奘也順着猴子的目光望了過去。

  ……

  就在玄奘目光觸及不到的遠處,與猴子目光觸及的瞬間,靈吉微微一驚,正要轉身後退,卻恍然看見一旁的文殊一臉的淡然。

  “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文殊緩緩搖頭道:“無礙。

  “無礙?
”靈吉連忙問道:“你不怕那猴子動手?

  ……

  山莊外,猴子咧開嘴悠悠地問道:“這兩個家夥怪煩人的,我可以宰了他們嗎?

  “阿彌陀佛。
”玄奘雙手合十道:“最好不要。

  “為什麼?
”猴子問。

  玄奘輕聲答道:“這西行,本是證道之事,對方,也并未直接出手。
若你此時與佛門直接起争端,那佛祖,便可堂而皇之地幹預,再也不用冒着破道心的風險了。

  “這樣啊。
”猴子扭了扭脖子坐回原地,悠悠歎道:“行吧,那就留他們一條狗命吧。

  ……

  遠處,文殊半眯着眼睛輕聲道:“你已經輸了,或者說,從一開始就從未有過勝算。
靈山諸佛都還以為設下障礙,玄奘便會知難而退,卻不知道,這西行一事早在金蟬子之時,便已謀劃。
包容、忍讓……”

  說到這兒,文殊不由得笑了起來,那是由衷的。

  “放棄佛位,遁入紅塵,受盡萬般苦難,隻求體會衆生的苦,僅僅為了這‘包容’二字。
這眼界……即便衆生不解,即便村民敵視,又算得了什麼?
如此一來,也便明了為何正法明如來要助他一臂之力了。
說到底,我們都輸了。

  靈吉微微低着頭,沉默着,許久,淡淡歎了口氣道:“此事,是否禀報?

  “禀報與否,有何差異?

  “這……”

  “還是學學正法明如來吧,我們就在一旁看着,看看如此大智慧,能證出什麼佛果。
興許,會是一番新天地也不一定啊。

  夜空中,二人望着那山莊的方向沉默着,緩緩轉身,朝着西方遁去。

  ……

  山莊外,猴子瞧着玄奘輕聲道:“他們走了。

  玄奘默默點頭。

  “也許還會回來。

  玄奘依舊默默點頭。

  “你真一點不在乎嗎?
”猴子忍不住問道。

  “在乎又如何?
不在乎又如何?
”玄奘雙手合十,緩緩閉上雙目,道:“三界,很小,證得佛果,便可以直通天地。
三界又很大,裡面有佛門,有道家,有天庭,有地府,有妖怪,有萬般生靈。
這一路,我們什麼都會遇到。
對這一切,須得包容,卻又隻能做好自己,不可太過在意,否則,便是自亂陣腳。

  猴子不禁瞧着玄奘道:“你想得也未免太多了吧?

  “這些事,總要有人去想,不是嗎?

  猴子撿起玄奘放下的數字,将那些在地上的四個字通通打上叉,歎道:“這些我想不來,太繁瑣了,比悟者道還繁瑣。
這樣活着,很累。

  玄奘輕聲到:“大聖爺想不來,那就讓貧僧來想。
往後再有這般事情,就都交給貧僧來處理。
如何?

  猴子仰起頭望着星空道:“行吧,往後,我隻管打的,其他的你自己解決。

  ……

  此時,南瞻部洲昆侖山。

  夜空中,一身紅色铠甲的哪吒手持火尖槍,腳踩風火輪,渾身冒着火光如同一顆隕石般呼嘯而來,穩穩地落到金光洞大門前。

  火光散盡,他單膝跪地,朗聲道:“弟子哪吒,參見師傅!

  早已站在大門前的太乙真人抖了抖拂塵,輕聲道:“起來吧,觀裡說話。

  說罷,轉身便走。

  哪吒連忙拄着火尖槍起身,快步跟上。

  兩人一同走入了金光洞中,進了大殿。

  待到坐定,一個住觀的童子奉上了茶水,便退出了門外,關上殿門。

  偌大的殿堂中,隻剩下幾盞燈微微地放射着光。

  哪吒躬着身子輕聲問道:“師傅急招弟子過來,究竟有何要事?

  低頭抿了口茶,太乙真人低聲道:“為師問你,那妖猴孫悟空,可是已被佛門放出來了?

  哪吒一驚,連忙縮了縮脖子,睜着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太乙真人。
不說話了。

  太乙真人臉色一冷,厲聲道:“怎麼?
連為師都不能知道?

  哪吒低着頭扭扭捏捏地答道:“爹說了,這件事不能讓人知道。

  “這麼說,确有此事了?

  “有是有……可是……”

  “為師問你,那妖猴現在何處?

  “這……”哪吒猶豫着答道:“他現在正護送一個和尚西行呢。

  “西行?
”太乙真人深深吸了口氣,又接着問道:“那和尚可是金蟬子轉世?

  聞言,哪吒頓時松了口氣,樂呵呵地說道:“原來師傅都知道啊?
這樣的話,可就不是弟子洩露的了。

  話音未落,隻見太乙真人重重一掌打在地闆上。

  “咣”的一聲巨響,整個大殿似乎都震動了起來。

  哪吒吓得連忙收起笑意,坐正,低頭。

  太乙真人瞪着哪吒氣沖沖地叱道:“如此重要之事,為何你早知道,卻不來報?

  “重要?
”哪吒一下有些懵了,輕聲問道:“師傅,這事兒有何重要?

  “既然不重要,為何玉帝要下令隐瞞?
”太乙真人反問道。

  哪吒緊蹙着眉,撓撓頭道:“這弟子就不太清楚了,大概是怕妖猴重歸的消息影響太大才隐瞞的吧……”

  “哼,影響太大?
影響誰?
”太乙真人撐着膝蓋緩緩起身,在大殿中來回踱着步,道:“如若那妖猴還想重新召集衆妖,天庭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如若他不想,即便讓妖怪知道了也無所謂。
至于佛門,那妖猴就是從他們手上跑出來的,他們能不知道?

  停下腳步,太乙真人狠狠地瞪了哪吒一眼,道:“你說,玉帝這是要瞞誰?

  一時間,哪吒更糊塗了,蹙着眉頭低聲問道:“陛下是要……瞞師傅您?

  “是道門!
他瞞的是我道門!
是我昆侖山!
”太乙真人抿着唇,握着拳頭恨恨叱道:“這玉帝真是……我道門将他推上玉帝之位,如今看來,他是翅膀硬了。
如此重要之事,竟然隐瞞?

  瞧着太乙真人那怒意沖沖的樣子,哪吒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傅,弟子還是沒明白這件事有什麼好瞞的。

  “你不明白?
那你知道金蟬子西行是為何?
那妖猴又是為何甘心給他當保镖?

  這一問,哪吒更是暈了。

  這事兒他也沒親自經手,所知道的那一丁半點,也都是從他爹那裡聽來的,一來本身就知道的不多,二來,還被特地叮囑了不準外傳。
如此一來,他想找個人幫忙分析分析都不可能了。

  可這真的是在瞞道門嗎?

  說瞞道門的話,這件事玉帝可是以最快的速度通報了三清、須菩提祖師、鎮元子的。

  一時間,以哪吒的敏感度,實在想不明白這裡面的那些個邏輯。

  猶豫了好一會,哪吒悠悠道:“師傅,聽您話裡的意思,您關注的不是那妖猴,而是金蟬子轉世的那個和尚啊?
那和尚現在也就一副凡軀罷了,有啥好關注的?

  聞言,太乙真人隻能扶着額頭無奈地歎了口氣,呆站着不動。

  哪吒依舊睜大了眼睛巴望着。

  “你知道那和尚現在的具體位置嗎?

  “不知道。

  “有誰見過他?

  “我爹,還有二哥也去見過他。
妖猴托東海捎信說要兩個蟠桃,所以爹和二哥就給送過去了,剛好見到了那和尚。
之前是在南瞻部洲,現在在哪裡,就不知道了。

  好一會,太乙真人才轉過身來盤腿坐到哪吒面前,細細叮囑道:“為師這邊會派人查探他的下落,你也要密切留意,下一次,若有他的消息,無論大小,即刻告知為師。

  “可是師傅,我爹說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哪吒低聲道。

  這一說,太乙真人當即一愣,厲聲道:“你是天庭的戰将,但你首先是我闡教弟子。
就連你爹也是一樣。
明白嗎?

  哪吒稍稍猶豫了一下,隻得無奈點了點頭:“弟子明白了。

  深深吸了口氣,太乙真人道:“好了,你回去吧。
此事,切不可讓你爹知道,生出無謂的事端。

  “弟子遵命。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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