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那竹簡一路拐了好幾個彎直到自信已經走遠了,哪吒撒開腳丫子就是一陣狂奔。
直奔出了南天門的範圍左顧右盼确定四下無人了,他才抹了一把冷汗,忐忑地拿起手中的竹簡看了一眼。
隻一眼,他猛地又将竹簡合了起來。
眨巴着眼睛幹咽了口唾沫,深深地喘了兩口氣,他又翻開再看。
如此反複幾次之後,他終于絕望了。
因為他沒有看錯。
再往下看,看到那許願人的姓名和地址,哪吒簡直覺得兩眼一黑了。
不禁苦笑了起來。
這竹簡上發簪的圖案,像極了楊婵頭上的那支。
三界之大,可謂無奇不有。
可相似的發簪或許有,但相似,又偏偏拿來跟自己的神像供在一起,而且還剛巧就在華山地界……這巧合,隻能說神了。
隻見他雙手一掐,毫不猶豫地将手中的竹簡化作飛灰灑落在地。
“楊婵姐……這是想幹嘛?
”
呆呆地凝視着地上的灰燼看了好一會,哪吒抿着嘴唇,轉身離開。
……
此時,距離劉彥昌開始對着哪吒像許願,凡間已經整整過去了兩個月時間。
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裡,劉彥昌可謂過得極為平淡。
劉家雖說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人家,但也有祖輩留下的幾畝薄田、一份房産,不多不少,剛好夠他一家子過活的。
在這個時代,讀書雖說不等同于富貴,但讀書人的社會地位還是不低的。
劉彥昌是讀書人,自然不可能下田幹活。
也因此,那幾畝田地便租給了同鎮的其他鄉親耕種,每年收些租子。
而他自己,在母親病重之前,則是鎮上一所私塾的代課老師。
這代課老師雖說薪資微薄,但到底是一份體面的職業。
鄉裡鄉親的見了面,若非輩分落差過大,少不了還要稱一聲“劉先生”,也算對得起他那望子成龍的父親了。
隻可惜,天有不測風雲,前段時間,由于母親的病情一天天加重,他不得不辭去代課老師的職務回家盡孝。
而如今,随着母親身體的一天天好轉,他也開始重新拾起了自己原本的代課工作了。
一時間,除了為了給母親治病而欠下的幾錠銀子之外,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每天晨起天未亮,他便起身洗漱,燒火,備下早飯。
當一切準備妥當之後,服侍自己的母親起床,然後前往私塾教書。
風風光光地站在講台上朗誦了一遍連他自己都一知半解的經典,教訓了一圈各色頑童之後,在夕陽西下之前,他又回家燒水做飯。
晚間,再給自己的孩子開一趟小竈補習一番,指望着他長大之後,能真的當個官,别再像自己一樣隻能混個私塾先生。
身體漸漸康複的母親,聰明而孝順的兒子,一切似乎已經像極了他原本想象的美好生活,隻是少了一個嬌妻罷了。
哦,不……還多了一尊神像。
按照三聖母所交代的,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隻要他堅持許願,那麼哪吒必定會出現在他面前。
對于神仙的囑托,劉彥昌這區區凡人自然沒有膽子怠慢,每天早晚祭拜,即便再如何忙碌也不敢疏忽。
可……
“這兩個月過去了,哪吒會不會壓根就不來呢?
”
每次望見那做工粗糙的神像,劉彥昌都會萌生這樣一個想法。
如果哪吒不來,那麼他的世界就完美了。
哪吒不出現,那麼他就沒法找到孫悟空,自然也沒辦法拜師。
如此一來,他便不需要再為自己的性命憂心,可以好好地當他的教書先生,過着平淡,卻安逸的生活了。
這……應該不算是違約吧?
哪吒不來,那是哪吒的問題,怎麼都不應該算到自己的頭上啊。
隻要不是違約,那三聖母就算有朝一日真從華山出來了,也應該沒有理由找自己算賬才對。
想着,劉彥昌悄悄用自己的衣袖将那繪在神像底座的朱砂圖騰給刮掉了一點,造成無意間損壞,卻又沒有發現的樣子。
然而就在這天夜裡,劉彥昌一直等待,卻又其實一點都不想他出現的人無聲無息地降臨了……
“你就是劉彥昌?
”哪吒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歪着腦袋,一臉鄙夷地瞧着他。
短暫的慌亂之後,劉彥昌迅速鎮定了下來,跪地拱手道:“草民劉彥昌,參見三太子。
”
哪吒淡淡瞥了一眼桌上與哪吒像供在一起的發簪,輕聲問道:“發簪,誰給你的?
”
說着,哪吒無聲無息地丢了個禁音術法,将這房間的聲音與外界完全隔絕。
“是三聖母。
”劉彥昌連忙叩首道:“三聖母讓草民給三太子傳個話。
”
“說。
”
“聖母大人說……請三太子,送草民去見大聖爺……”
……
此時,一雙白色嵌金邊的靴子悄悄踩在院落内稀松的落葉上,發出吱吱的聲響。
清心睜大了眼睛左顧右盼了一番,屏去自己的氣息,蹑手蹑腳地朝劉彥昌的房間走去,躬着身子貼到牆邊。
半響,她的眉頭不由得微微蹙起了,因為她啥也沒聽見。
“這哪吒,這次倒是一點不馬虎啊。
”說着,她已經從腰間摸出了一件錐子狀的法器,對準了土牆的牆面。
正當她準備做些什麼的時候,扭頭一看,忽然看見一旁小沉香正站在自己的房中探出半個腦袋來,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
頓時,兩人對視着,那場面僵住了。
“姐姐,你要幹嘛?
”
“小孩子别多事,回房睡覺去。
”
“這裡是我家,我沒見過你……你是賊嗎?
”
“我是……賊?
”
清心差點沒給嗆死。
擡眼望去,小沉香還趴在門邊,依舊眼巴巴地望着她。
“你看我像賊嗎?
”
小沉香搖搖頭。
“不像不就行咯?
”
“我是說,我不知道。
因為我沒見過賊。
”
兩人又是對視着,僵住了。
好一會,正當清心準備施個術法把沉香弄昏過去的時候,沉香忽然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姐姐,你長得真好看。
我從沒看過像你這麼好看的人。
”
說着,沉香甜甜地笑了。
清心正在施法的手淩空就頓住了,那到嘴邊的咒法忽然就變成了一句:“小小年紀,有眼光。
”
沉香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來,然後又神秘兮兮地問道:“姐姐,你是神仙嗎?
”
“你見過神仙?
”
“我沒見過,不過我爹見過。
我爹說,有一個神仙會來找他,然後帶他去找另一個更厲害的神仙,那個更厲害的神仙會教他法術。
然後,他也會變成神仙。
”
“哦?
”聞言,清心頓時笑了出來,随手在空中畫了個圈。
那圓圈中點點晶瑩飄散,在這深夜裡,看上去就像一群飛舞的螢火蟲一般,又很快消失不見了。
沉香驚得張大了嘴巴,猛地拍手。
朝着沉香招了招手,清心笑嘻嘻地說道:“沒錯,我就是神仙。
來,過來,告訴神仙姐姐,你爹還告訴你什麼了?
”
……
房間内,劉彥昌已經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經過告訴了哪吒。
哪吒聽完頓時覺得渾身都不舒服了。
他面無表情地坐在劉彥昌的卧榻上,兩眼呆滞。
“所以,楊婵姐的意思是,讓我送你去見那隻猴子?
”
劉彥昌睜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望着哪吒,微微點頭。
“然後讓那猴子教你術法?
”
劉彥昌又是微微點頭。
“再由你去擊敗二哥,救她出華山?
”
劉彥昌依舊點頭,隻不過那力度越來越輕。
因為他已經看出來,哪吒十分不悅了。
白了劉彥昌一眼,哪吒冷哼道:“你知道修仙是怎麼回事嗎?
”
劉彥昌搖頭。
“就你這資質,二十出頭了吧?
修到死,也别想上煉神,更别提和二哥過招了,還救楊婵姐?
真是笑話。
”
劉彥昌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說:“聖母大人說,有丹藥可以補救。
”
“就你這資質?
整個天庭的丹藥讓你吞了都不夠。
”
劉彥昌低着頭,不說話了。
就這麼沉默了好一會,哪吒輕聲道:“你就跟三聖母說,我認為不行,沒那麼多丹藥讓你修煉,所以,不送你去。
”
說罷,哪吒起身就要走,又愣了一下,轉而說道:“你還是跟三聖母說你沒見過我吧……就說你拜了很久,無論怎麼拜,我都沒來。
聽明白了嗎?
”
劉彥昌微微點了點頭。
略略想了想,哪吒還是覺得不放心,對着劉彥昌招了招手道:“算了,你過來,我還是直接把你的記憶消了吧。
這樣就算楊婵姐逼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
“消除……記憶?
”劉彥昌頓時一驚,連忙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
我想消除你記憶,你還躲得掉?
”
劉彥昌呆呆地望着哪吒。
“放心,頂多變成傻子,不會死的。
”也不等劉彥昌回答,哪吒松動了兩下手腳,便一臉壞笑地朝着劉彥昌走去。
那劉彥昌已經被吓得連連後退。
正當劉彥昌張大了嘴準備要呼救求饒之時,那門響了。
一時間,兩人都僵住了。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刺耳的摩擦聲中,那門已經被推開了。
清心抱着小沉香一腳跨入了房中,淡淡掃了一圈,那目光最終落到了那發簪上。
就在哪咤和劉彥昌驚愕的目光中,她笑盈盈地說道:“三太子這是準備要做什麼呢?
居然下個凡還布下禁音術,莫非,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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