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和包都不在身邊,林皓陽無法知道準确的時間,扭頭看看那扇小窗戶,窗外的天色已經有些發暗了……
套上襯衫的範錦陽返回了小會客室,他給林皓陽也帶回了一件襯衫,還有一條毛巾被。
将毛巾被披在了林皓陽的腿上,他站在林皓陽的身邊很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親自動手,将茶幾推到了林皓陽的面前。
那個小夥子端着一個托盤走進了房間,在将托盤放到茶幾上之後,他對範錦陽請示道:“大哥,如果沒什麼别的事兒,那我就先出去了,有事兒您喊我!
”
範錦陽微微一點頭,小夥子離開了房間。
林皓陽朝茶幾上瞄了一眼,他很滿意:有菜、有肉、有酒。
範錦陽坐在了林皓陽對面的沙發上,他打開了那瓶白酒,給兩個酒杯斟滿了酒。
聞到了酒味兒,林皓陽頓時振作了起來,他反客為主,率先端起了酒杯,讪笑着寒暄道:“範哥,那什麼,借您的酒給您接個風,歡迎您回來!
”
範錦陽笑吟吟的拿起了酒杯,在碰杯之後,兩個人同時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後,林皓陽朝酒瓶虛張聲勢的伸了伸胳膊,表示了遺憾:“範哥,我身體不太方便,這填酒的活兒,就麻煩您了!
”
範錦陽給兩個人的杯子重新滿上了酒,然後又給林皓陽面前的碟子加滿了菜,他提醒道:“别光喝酒,吃點兒東西!
”
幾口熱菜下肚暖了胃,林皓陽打算旁敲側擊的了解一下兒子的情況,于是他試探着問道:“我兒子他……有飯吃嗎?
”
“放心吧,委屈不着他!
”範錦陽懶洋洋的應道。
林皓陽指着茶幾上的飯菜,又問道:“他……跟咱們吃的一樣?
”
這句問話真可謂是拐彎抹角:假如範錦陽回答“是”,那就說明,林小陽就在這棟房子裡!
範錦陽的智商可不低,他很明白林皓陽那句問話中的意有所指,他笑着回答道:“我跟你明說了吧,你兒子現在很安全,但是他不在這裡!
”
陰謀被拆穿了?
林皓陽沮喪的點了點頭。
見林皓陽神色黯然,範錦陽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他寬慰道:“兒子的事兒别總挂在心上!
放心吧,最晚明天晚上,我會安全的把小陽給你送回家!
但是你……恐怕……”範錦陽的話沒有說完。
林皓陽雙手一抱拳,感激道:“範哥,大恩不言謝了!
隻要我兒子能平安的回去,我無所謂,随您任意處置!
”
“哎?
我說林皓陽!
”範錦陽質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從你今天一來,我就覺得你說話一股怪味兒!
幹嘛呀?
我幹嘛就非要‘處置’你啊?
我憑什麼就要‘處置’你呀?
你得罪我了嗎?
”
“啊?
”林皓陽愣住了,他遲疑道:“那咱們的交易……”
“誰要跟你交易了?
”範錦陽氣呼呼的說道:“從第一次跟你通電話的時候,我就很明确的說了:你跟李維的交易取消!
交易取消,你懂嗎?
是你非要跟我交易的!
”
林皓陽有些發懵,他撓着頭回憶了一下……恩,好像是這麼回事兒!
于是他苦笑着問道:“那你幹嗎讓我來這裡啊?
”
“我讓你過來不行嗎?
”範錦陽反問道:“自從去年春天在卡瓦萊爾分開,咱們有一年沒見面了吧?
我把你約來,咱們兄弟見見面,很過分嗎?
不可以嗎?
”
林皓陽若有所為的點了點頭,但是他再次提出了質疑:“那你幹嗎讓那些人蒙着我的眼?
!
”
“廢話!
”範錦陽嗔怒道:“你他媽馬上就要抓我了,我能不防着點兒嘛!
是你要‘處置’我,明白嗎?
你他媽還倒打一耙,說我要‘處置’你?
!
”
好像很有道理!
林皓陽端起酒杯伸向了範錦陽,他猶豫了一下,試探着問道:“你剛才說……咱們這是兄弟見面?
”
這一次,範錦陽沒給林皓陽面子:他沒與林皓陽碰杯,端起酒杯後獨自一飲而盡!
林皓陽悻悻的喝光了杯中酒,他不死心的又問道:“你……你真的一直拿我當兄弟?
”
範錦陽很不屑的反問道:“你說呢?
”
受寵若驚?
林皓陽讪笑了兩聲,又問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
範錦陽的酒量不行,在卡瓦萊爾的時候,林皓陽就經常取笑他“小破酒”,此時兩杯白酒下肚,他的臉上已經泛起了一層潮紅。
其實……這也正是林皓陽讓他喝酒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一聲歎息之後,範錦陽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你這個問題特沒勁,真的!
沒什麼意義!
就算我說出來,你也肯定不會相信!
不過我還是告訴你吧,是那一年在新疆那個小鎮的别墅裡,就是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
林皓陽驚訝道:“為什麼?
”
範錦陽讪笑着說道:“我沒說錯吧?
剛才我說了,就算我說了實話,你也不會相信!
”
“不不不!
”林皓陽匆匆辯解道:“我絕對相信,真的!
因為當時我也……”
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真的是一種很詭異的情愫,林皓陽自己也說不清楚:當時,他竟然在那麼短的瞬間,對一名第一次面對、而且正在被通緝、正在與自己殊死搏殺的逃犯,産生了那麼多的惺惺相惜!
範錦陽“臨死”前的那個微笑一直印在林皓陽的腦海中,因為那個微笑讓他……讓他心疼!
範錦陽把玩着手裡的空酒杯,喃喃自語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當時我就是特别佩服你,真的!
我覺得你身上有一種很暴力、很固執、也很狼性的東西,跟我太像了!
我當時有種特别強烈的感覺,就覺得咱們應該屬于同一類人!
”
對于範錦陽的這番話,林皓陽本人深有感觸……
範錦陽放下了酒杯,苦笑着問道:“哎,那天的事兒你還記得嗎?
當時我說你是條瘋狗!
”
“記得,當然記得!
”林皓陽歎息道:“那天的事兒,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
範錦陽唏噓道:“那天第一次見你,那種感覺特别複雜!
我當時就在想,如果咱們能早一些認識,該多好啊?
咱們肯定會是‘臭味相投’的好兄弟!
不過後來我一想,能在活着的最後一刻認識你,其實也挺好的,那也是一種緣分啊!
”
林皓陽點頭應道:“是!
範哥,跟您說句實話,當時我也有同感,真的!
”
也許這句話有些出人意料,範錦陽微微怔了一下,他突然很有興緻的說道:“哎?
以前的江湖人在‘拜把子’的時候,經常說一句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當時就覺得,恩!
咱們就是啊!
能一起死,那他媽也算是生死兄弟啦!
你說是吧?
”
林皓陽苦笑着應道:“是!
可是……咱們都沒死成!
”
範錦陽很亢奮的一拍桌子,說道:“所以我說,這就是緣分嘛!
”
“可是……”林皓陽糾結了一會兒,終于,他還是說出了他的困惑:“有個問題,我始終想不明白!
這都是為什麼?
不管怎麼說,是我親手殺了你弟弟,而且當時你就在現場!
”
“你是說……我應該恨你,是吧?
”範錦陽問道,林皓陽默默的點了點頭。
範錦陽苦澀的一笑,歎息道:“是!
是你在我面前殺了我弟,殺了我相依為命的弟弟!
我是恨過你,但那隻是幾分鐘的事兒,真的!
那時候我突然覺得……我應該感謝你!
其實我那個可憐的弟弟,他早就該死了!
是你,是你幫我結束了很多早就該結束的事情;是你,把我從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解救了出來;是你,讓活的象瘋狗一樣的我,解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