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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節半夜兵災

飒飒西風 居簡 3549 2024-01-31 01:03

  劉驽目送賣油郎挑擔遠去,直至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雪地盡處。
他抽匕出鞘,隻覺寒氣森森,刀刃鋒利之極。
刀柄由栗木刻成,因經年之故,顔色尤發深紅,刻着一個篆文的“嶽”字。

  又過了一日,有一隊車馬從宋州府城方向而來,将劉家門口的十具屍體盡數裝上車帶走,據說是要找刺史老爺報功去。
至于缺少的那具屍體,朱旬想到了村外的破廟,曾帶領着官軍去搜,卻發現整個破廟已經被大雪壓得傾塌,即便将碎瓦斷磚翻遍,卻哪裡有半個人影在。
劉驽見狀,知道老和尚已帶着宋騎雲離開,這才大大松了一口氣。

  劉老夫子家遭賊的消息在整個午溝村傳得沸沸揚揚,有消息靈通的人士聽說劉家因此結交了刺史府中的人物,紛紛登門拜訪寒暄,攀親附貴。
朱旬的父親朱老員外,更是親自帶人送來了兩隻大肥豬。

  量劉老夫子學問廣博,卻從來沒有養過豬。
這兩隻豬每天在院子裡直哼哼,擾得他心煩意亂。
他自然知道這些消息都是朱旬透露出去的,這個學生千好萬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喜歡張揚。

  朱旬這些日對詩書辭賦失去了往日的興趣,每每撂下書卷去練那本不知從哪得來的劍譜。
劉驽更是沒心思念書,整日價将院子裡的兩頭大肥豬追得嗷嗷叫。
劉老夫子見兩頭豬日漸消瘦,心疼得拿着鞭子去打劉驽。
劉驽拔腿就逃,兩個人繞着午溝村追了好幾圈。
結果老劉累的氣喘籲籲,再也跑不動,小劉在村子外面逛蕩,卻總不敢回家。
傅氏夾在這一老一少中間,哭笑不得,每日裡繡花納鞋,日子倒也過得舒适惬意。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午溝村恢複了以往的甯靜。
這一日,一家人睡到午夜。
劉驽朦胧間聽得遠處隐隐有馬蹄之聲,聽聲音是從北面而來。
過得一陣,東面也傳來馬蹄聲,接着西面南面都有了馬蹄聲。
劉驽翻下床,将一家人都叫醒。

  全家四口人匆匆穿好衣衫,片刻之間,四面的蹄聲越來越近,村中的土狗都吠了起來。
朱旬驚道:“咱們村被兵馬給圍住啦!
”說着急步往馬棚跑去,要牽出那兩匹賣油郎留下的大馬來。
劉老夫子心慌意亂地收拾家中細軟,卻被傅氏一把拉住,道:“都甚麼時候了,逃得性命要緊,通統不要了!

  這時四面八方人哭馬嘶,已亂成一片。
火光映得窗戶紙通亮,劉驽推開窗戶,隻見大隊兵馬将午溝村團團圍住,村内房舍火光四起,婦孺的哭聲此起彼伏,數十名兵丁騎在馬上來回奔馳。
這時隻聽見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叫道:“抓住這一家人,别讓逃了。
”再一看,不是那薛紅梅是誰,旁邊又有一人,正是她的師兄唐峰,原來是這兩個賊男女帶着人馬來午溝村報仇了。

  劉驽大吃一驚,劉老夫子更是吓得臉色蒼白。
傅氏低聲道:“孩子他爹,你帶着娃兒從後門騎上馬快跑,我一個婦道人家,諒他們也不會把我怎麼樣。
”劉老夫子道:“瞎扯!
要走一起走,怎能抛下你不管。
”一言方畢,已有兵丁投擲火把,點燃了自家的瓦房。

  三人正說話間,朱旬已牽着兩匹馬趕到。
劉老夫子身軀頗重,便與朱旬同乘了那匹烏雲蓋雪馬。
傅氏與劉驽騎上白馬,四人兩騎在火光濃煙中穿梭沖出。
劉驽坐于馬背上,倍感平穩,一時間大奇。
心想自己的母親傅氏整日裡操持家務,縫縫補補了一輩子,竟能将胯下的白馬駕得服服帖帖。

  火光中一名武官見狀大呼:“堵住那兩匹馬,别讓他們走了!
”四五名兵丁一擁而上。
朱旬這些天日日練武,膽色壯了不少。
他坐在馬背上順手牽過一根路邊粗木,朝着衆兵士連連砸去。
有數名兵士躲避不及,頭破皿流,哇哇大叫着讓開。
傅氏則盡揀人少的地方走,她胯下白馬騰挪跳躍,将衆多圍堵的兵士紛紛抛于腦後。

  薛紅梅正在指揮衆兵士燒屋,突然看見朱旬與劉老夫子騎着自己心愛的烏雲蓋雪馬跑來,開心得大叫,朝着唐峰喊道:“師兄,和我一起攔住他們,别讓他們跑了!
”唐峰道:“好嘞,逮住了馬後把他們統統殺掉!
”說着雙腿一夾,胯下那馬受痛不過,朝着劉崇傅氏等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傅氏見不得脫,對着劉老夫子急喊道:“孩子他爹,再這樣下去,我們誰都跑不了。
你倆走西邊,我和兒子走東邊,咱們在宋州府彙合。
”劉老夫子道:“好,到時候找到嶽大俠,我們再回來報仇不遲!
”說完四人兩騎分開逃去,朱旬劉老夫子二人胯下的烏雲蓋雪馬十分壯健,雖是載着兩人,卻跑得飛快。
不一會兒便将後方追來的唐峰等人甩得遠遠的。

  傅氏見狀大感寬心,當下策馬揚鞭往東而去。
二人跑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隻見後方追來的兵士越來越近。
傅氏一咬牙,手中馬鞭一揮,馬匹陡然變向,往山上樹林中沖去。
二人行了不多遠,于月光下看見一座小小的山神廟,于是下了馬。

  傅氏在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那白馬便長嘶一聲,直往前方樹林深處跑去。
後面傳來兵丁的嚷聲:“快追,馬往東邊去了!

  母子二人躲進了山神廟,隻感四處皆是涼飕飕的,原來四周的土牆皆已裂了縫,寒風呼呼地由牆縫灌了進來。
傅氏将劉驽緊緊抱在懷裡,口中念念有詞。
劉驽問道:“娘,你在念什麼?
”傅氏道:“娘在回想很多年以前學的東西,隔了十幾年,都快記不起來了。
”說罷又低下頭默默記念。

  這時門口進來兩個人影,其中一人道:“李賢弟,我倆在歇一陣吧,那麼多人去追了,不差咱們兩個。
”另一人接道:“好的,王兄。
你說那個娘們怎能帶着小孩跑得那麼快?
這麼多大老爺們追了這麼久都沒有追上,可丢死人了。

  那姓王的道:“丢人倒不怕,就怕薛小姐怪罪下來。
你也知道,薛小姐平時最得崔先生寵愛,脾氣又大大地不好。
這次如果我們如果不能将人帶回去,可不知該怎麼交差呢!
”說罷歎了一口氣。

  那姓李的道:“王兄,莫要歎氣。
再大的事情由十幾個人一起擔着呢,又不是隻有咱們兩個人。
”那姓王的道:“李賢弟,難道你忘啦,上次在郓州府,有十三名兄弟在大戶人家搜到了上好的胭脂水粉,回去後卻沒有孝敬給薛小姐。
結果薛小姐硬是罰他們在水塘裡頂着缸兒站了一夜,若不是崔先生喝止,薛小姐還會罰他們繼續站下去呢。
”那姓李的道:“是啊,僅僅這般,董大哥還是沒有熬得住,丢了性命呢。
也怪他自己,當時就是他嚷嚷着要留下那些胭脂水粉,說是要尋機會去勾欄裡送予他那個相好的。
往後你我在薛小姐面前可得小心點,千萬别惹得這姑奶奶不高興了。

  那姓王的道:“如今這般亂世,該低頭時還是要低頭。
隻要能活得性命,哪怕裝孫子又如何。
不過這次的事情,王某料想即便辦不下事來,薛小姐也不敢拿我們怎麼樣。
畢竟她和唐公子是背着崔先生偷偷領兵出來的,他們也不敢将事情鬧得太大。
”那姓李的道:“王兄,你說是甚麼人,會惹得薛小姐和唐公子這般不高興啊,竟要領兵來抓才能解氣?

  那姓王的道:“李賢弟,你那日肯定是喝醉了不知道。
薛小姐和唐公子出去逛了一圈,聽說就是在眼前這個村子,被朝廷的鷹爪子好生折辱了一番,連馬都丢了。
崔先生見了他們後,氣不打一處來,說道,在外面丢下這般人,再沒資格做他的徒弟。
直說得薛小姐和唐公子跪在地上擡不起頭來,因此才下了這番狠心。
薛小姐更是從積蓄中拿出兩百多兩銀子,分予兄弟們,因此才有這麼多弟兄願意同她們師兄妹前來尋仇。

  那姓李的一拍大腿,道:“我說呢,是哪個不開眼的,竟會尋這樣一個窮村子來刮油。
燒了十幾間屋,也沒有找到一件值錢的物什。
原來中間竟有這麼多緣故,王兄你不愧是營裡的百事通,凡事隻要問了你,那真是沒有不明白的!
”那姓王的連連擺手,自謙道:“哪裡,哪裡,王某隻是平素最愛交朋友,因此能在兄弟們中間吃得開些。
兄弟們遇上什麼事情也愛跟我說,隻要我能幫忙的,那也一定是義不容辭。
因此說到做人,最重要的便是義氣,絕不能奪人所愛。
譬如你要奪了王大将軍的小妾,他定會砍了你的腦袋,絕不能饒了你。

  那姓李的一聽,嘿嘿一笑,道:“王大将軍那幾個小妾長得如花似玉的,軍中哪個弟兄見了不眼饞。
兄弟是沒那福氣,否則的話,哪怕隻是一晚上……一次,那也值了,嘿嘿。

  那姓王的道:“李賢弟,你總是這般不正經,口上胡說八道,小心飛來橫禍。
其實王某想說的是,剛才那娘們帶着孩子,騎着的還好隻是唐師兄的白馬。
至于薛小姐的烏雲蓋雪馬,應該是另外兩個人騎着往西邊去了。
唐師兄這匹白馬并非良種,隻是随便選來,跟薛小姐的黑馬配作一對罷了,他多半不會放在心上。
因此王某才敢不去追,要是薛小姐那匹寶馬,你我兄弟竟敢不去追,而是留在此地偷懶耍滑,那真是會死無葬身之地啦。

  那姓李的道:“我就知道跟着王兄混,是肯定沒有錯的。
做兄弟的以後跟定……”言語未必,屋裡傳來啪地一聲。
那姓王的趕緊戳了戳姓李的,低聲道:“李賢弟,這廟中可能還有别人。

  那姓李一聽興奮起來,道:“王兄,難道那娘們和孩子沒有走,前面的人追得隻是隻空馬,你我且進去探她一探。
”說罷從腰間抽出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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