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如何借水勢?
”劉驽忙問。
西風吹來,諸葛窮長袖飄舞,“取河水千升,行雲布雨于陣上。
掌門取水之後,千萬不要在陣中逗留。
陣勢啟動之後,除非毀掉陣法,根本沒有其他辦法救出你。
”
劉驽道:“這個明白!
”
他雙腳點地,躍至河流上空,眼瞳變成棗核般狹長,金芒外露。
他雙掌齊出,磅礴的真氣驟然而起。
巨大的漩渦由此形成,将河水吸入其中。
一條水龍沖天騰舞,在空中飛動盤旋。
群雄悉數撤到陣外,仰頭目睹掌門手攜水龍,一路踏空奔至石陣之上。
劉驽掌力一摧,水龍崩碎,化雨降落至石陣之中。
他不敢在陣中逗留,在空中一個鹞子翻身,雙腳落在了陣外。
隻見河水落入陣中後,化作水霧升騰而起,很快将石陣湮沒其中。
霧氣甚濃,令人根本無法看清陣内,隻能隐隐聽見其中有風雷之聲。
衆人哪裡見過這等情形,皆是暗歎天地鬼神之力。
劉驽内心震驚,他似乎從這陣法中感悟到某種奇特的力量,這股力量與他的武功暗暗相合。
疊浪神掌乃是先賢參悟滔天水勢而創,掌法暗合水之奧義。
此時他從陣中水霧上感悟到水的另一種力量,這股力量并不雄厚,卻奇妙無比。
正所謂:“水相逐生,嬗變無形。
”
劉驽似乎從中看見數百年前那位諸葛武侯的絕世智慧,那位真正的智者看似平凡,卻偏偏通天入聖。
他幼時酷愛讀史,記得史書中記載下這麼一段:東晉大将軍恒溫把持朝政,不可一世,自認為智謀舉世無雙,即便是昔日的諸葛武侯也不如他。
某日,恒溫入蜀訪問武侯舊事,找一名曾經見識過武侯治世的百歲老史。
老吏道:“武侯在時?不覺其異。
自公之後,不見其比!
”
恒溫聽後自愧不如,汗如雨下。
最高深的智慧不一定是聲勢淩人?反而會像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諸葛窮道:“再過半個時辰?水霧便會散盡,石陣會變得再普通不過。
即便傅靈運親眼見到,也不會相信這石陣中有蹊跷。
接下來唯一的難處便是如何将傅靈運引入這陣中來。
”
“此事不難。
“蕭呵哒笑了笑?他最擅長之事莫過于蠱惑人心。
”傅靈運為人多疑且驕傲?讓黑鴉的人到處散布消息,說我們正是取道這河邊荒灘逃走,然後再故意在另外一條道路上布下蹤迹。
傅靈運必然自以為識破我們的計策?反而偏偏會走這河邊荒灘。
我們再于石陣旁立一塊碑?‘前人遺陣?可笑天下豎子無人能破’?傅靈運見到後必然會自行入彀中來。
“
弄玉不信?“飛龍先生本就是要将這九宮八卦陣隐藏得普通?你卻偏要立塊碑,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那傅靈運看見了碑,怎麼會笨得親身試險?
“
蕭呵哒道:“其他人不會,傅靈運卻會。
以前的傅靈運或許不會,但是現在的傅靈運一定會。
”
他又加了一句?“這個人現在一定很驕傲?容不得任何挑釁!
”
謝暮煙插道:“傅靈運肯放下身段和袁氏合作?這說明他有自知之明?倒不是那麼自負,請蕭先生還是要慎重!
”
蕭呵哒淡淡一笑,“你們隻需信我?傅靈運若是不中計,我這個軍師也不用當了。
”
衆人聽他這般說,便不再說,皆是依言照行。
“如果再往西走,可能有傅靈運在前堵截,我們不如掉頭往西走。
”謝暮煙道。
劉驽點頭:“此言有理!
”
群雄調轉馬頭,沿着黃河岸邊一直往東疾馳。
路上風景漸漸變綠,弄玉這才心情稍稍變好,和蕭呵哒有說有笑。
可很快她便再笑不出來,黃河岸邊熙熙攘攘地走着大量穿着破爛的人群,這些人面黃肌瘦,像是逃災的難民。
謝暮煙派人上前打聽,須臾後派去的人回來禀報,她聽得連連蹙起眉頭,快馬加鞭趕到劉驽身邊,“災民都是來自長安,這麼多人能去哪裡營生?
若是不管,将來或是落草成寇,或是活活餓死。
”
劉驽歎了口氣,“我們力量有限,根本安頓不了這許多人。
”
“打回長安,打那些人一個措手不及,給這些災民赢回一個家。
眼下傅靈運應該離開長安,在到處追蹤你,那個袁極雁實力應該和你在伯仲之間,若是他沒有防備,你未必沒有勝出的機會。
”謝暮煙提議。
劉驽認為這個計劃過于冒險,本想拒絕,不意間望見劉老夫子正遠遠地看着自己,于是想起父親先前關于人心的那段話,咬了咬牙道:“那便依你,不過我們需要想一個萬全之策。
”
蕭呵哒不知甚麼時候湊了過來,笑道:“我倒有個好辦法。
”
“甚麼計策,說來聽聽?
”劉驽道。
蕭呵哒望向不遠處的狄辛,“此事還要問狄公子。
“
狄辛聽見,策馬走了過來,“根據黑鴉剛剛得到的情報,長安城裡那個皇帝在蜀地死了皇後,眼下正在重新選妃。
袁氏一族為了把控朝政,對選妃一事極為看重,由那個新少主袁極雁親自負責此事。
”
蕭呵哒看着謝暮煙,笑道:“因此我有一個想法,隻是要委屈謝姑娘了。
”
謝暮煙猜到他的想法,“你的意思是讓我去假扮選妃秀女?
”
蕭呵哒道:“大仆射姿容之美,普天之下罕有其匹。
若是你親自出馬,不由長安城裡的那個皇帝不動心。
袁極雁此人行蹤十分隐蔽,但是隻要你成為候選妃子,他為了穩妥起見,必然會親自檢視你,到時候你想辦法把他的行蹤傳出宮外,由掌門來對付他。
“
劉驽皺起眉頭,“那個袁極雁據說武功卓絕,大仆射武功并不高,此計是否太過危險了些?
”
謝暮煙想了想,“最危險的辦法往往也最出乎敵人意料之外,那個袁極雁既然難以對付,那你隻有在暗處突然出手才有把握勝他。
我主意已定,就依蕭公子的計策行事。
”
劉驽又勸了幾次,可謝暮煙認定的事情便不會反悔,他也隻得同意。
衆人商議下計策,由羅金虎假扮謝暮煙的仆人,護送其進長安參加選秀,唐彪和餘小涼二人在暗中策應,負責傳達消息,其餘人都躲在暗處按兵不動。
如果謝暮煙一旦得知袁極雁的下落,便經由唐彪、餘小涼傳達給劉驽,劉驽再親自潛入皇宮,趁那袁極雁不備将其擊殺。
狄辛提議,“袁極雁死後,我們再趁機殺了那個皇帝,米鬥會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計劃便會泡湯。
如果沒了唐朝皇室,長安城也就不再那麼重要,不至于淪為兵家必争之地,長安百姓也就無需流離失所。
”
劉驽意味深長地看着狄辛,“那個皇帝,他畢竟是你弟弟,何必置他于死地?
”
狄辛歎道:“我那個弟弟生性軟弱,眼下又成了别人的傀儡,他這輩子早就失去了意義,我大唐開國曆代先皇的名聲不可在他身上辱沒。
“
他目光閃閃,“滄海桑田,世間無不變之理,再輝煌的帝國也有落幕的一天。
我隻希望大唐倒下得不會太難看,至少能在後人心目中留下一個美麗的影子。
後世文人提起大唐,也多會去想它波瀾壯闊的一面,想它為我們這個民族争下的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