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珏下了水之後,就在湖裡細細地搜索起來。
方才羅錦心和陳令如落水的地方,什麼也沒有。
他不由急出了一身的汗。
陳令如打小兒跟着舅父在南邊任上,還是識得水性的。
羅錦心他不知道會不會水。
他一心在水裡搜尋起那個月白色的身影,可是讓他失望的是,他在她們落水方圓幾丈的地方都找了,不僅沒見到羅錦心,連陳令如也沒看到。
這時候,岸上已經跑來幾個會水的小厮。
連蕭恪也聽見了動靜,趕忙過來。
于是,憑欄處一個個噗通噗通往下跳的人影,就像是餃子下鍋一樣!
可是這麼多人在湖裡搜尋了一圈兒,都沒見着那兩個落水的女子。
林珏急了,冒出頭來到水面上換氣。
蕭恪此時就在林珏的旁邊,兩個人在水面上碰頭了,對視了一眼。
本來都在争着要娶羅錦心的,可這時候,這兩個男人忘了彼此之間的恩怨了,都從各自的眼睛裡看到了驚惶失措和忐忑不安來。
“羅姑娘會不會水?
”蕭恪首先問的就是這麼一句,他以為林珏認識羅錦心那麼久,應該了解的。
林珏搖搖頭,這個,他還真不知道。
“那,令表妹會水嗎?
”蕭恪又問。
“會。
”林珏簡短地說完,又道,“你朝東,我向西。
再多加派人手!
”
還未等蕭恪說話,林珏深吸一口氣,一個猛子又紮了下去。
蕭恪對着岸邊大喊了幾聲,又有一些會水的小厮跑了過來。
他也深吸一口氣,紮到水裡去。
岸邊,端慧郡主的面色白得有些吓人了。
這兩個人,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要是淹死了,對她的名聲還真是不好。
一個是林珏的表妹。
要是死在了這兒,林珏還能對她有什麼好感?
另一個是哥哥和林珏的心頭肉,要是沒了,不僅是林珏。
就是哥哥也不會原諒她的。
偏偏在她心裡七上八下的時候,其他的姑娘都圍在她跟前,七嘴八舌地說着,“郡主,我看見是陳家姑娘推的羅姑娘……”
阿娟則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陳家姑娘好端端地非要拉着羅姑娘看什麼大魚,顯然沒有什麼好心眼兒!
”
“夠了,閉嘴!
”被這些人給吵得心慌意亂的端慧郡主,沒有好氣地吼了一聲,成功地讓這些姑娘們都閉了嘴。
她心神不甯地擺了擺手,“都别圍在這兒了,不管是誰推的,得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
那些姑娘被她這一吼,乖乖地都坐在了涼亭裡。
湖裡,那麼多人都在找羅錦心和陳令如。
整個湖面就像是沸騰的粥一樣。
端慧郡主看着那亂糟糟的湖面,完全沒有了賞荷的念頭了。
此刻,她隻盼着那兩個女人都不要死在她的賞荷宴上。
卻說林珏在水下遊了一陣子,已經潛到了一處密密麻麻的荷花叢中。
那荷花遮擋的水下,有些暗,讓他一時看不大清楚底下都有什麼。
他慢慢地靠近,唯恐一個不小心找不到錦心。
可是正當他遊到了那荷花叢中時,忽然從裡頭鑽出一個人來,死死地就纏在了他的身上。
他心神一蕩,忙定睛看時。
卻是一個隻穿着白色裡衣的女子。
他吓得忙托着那女子的身子,就往上遊去。
等到了水面一看,卻是他的表妹陳令如。
林珏大吃一驚,他還以為是羅錦心!
但就算是陳令如。
他也不能把她扔下。
此時的陳令如,面色發白,像是在水裡泡了很久。
而且她雙目緊閉,好似昏過去了。
林珏搖着她使勁地喊着,“阿如,阿如。
”
陳令如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林珏急壞了。
陳令如怎麼會昏過去的?
她明明會水的?
要是她醒來,他就讓她自己遊回去。
可是眼下她昏過去了,作為表兄,他怎麼能見死不救?
他心裡惦記着羅錦心,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可手上偏偏有陳令如,讓他不得不停了下來。
“喂,蕭世子,找到我表妹了,快派人來。
”他大聲喊着,好讓蕭恪派人把陳令如給接過去。
湖面上駛來一艘畫舫,這是誠親王府用來供女眷們遊玩用的。
待那畫舫駛近,上面就有兩個船娘過來接着陳令如,把她給拉到了畫舫上。
“好好照顧她,找個大夫來。
”林珏急急地囑咐了一聲,又潛下水去。
陳令如上得畫舫之後,那兩個船娘就給她按壓着兇前,沒幾下,她就噴出一口濁水,悠悠醒轉過來。
“我,我這是在哪兒?
”陳令如看着四周,吃力地問着。
“姑娘,您被林世子給救上來了,這是在蕭家的畫舫上。
”兩個船娘安慰着陳令如,就有小丫頭把她扶起來,給她擦幹了頭發,換上了一身幹淨的衣裳。
陳令如似乎才緩過一口氣兒來,看着那平靜的水面,忽然“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嗚嗚……我好害怕,我要找表哥。
羅姑娘……她,她拉我下水,在底下要把我掐死!
”
畫舫上的人面面相觑,敢情這落水都是有原因的?
沒想到那個羅姑娘這麼陰險?
隻是她為何要推這位陳姑娘落水?
生在這樣的世家大族裡,這些下人們個個也是猴精猴精的,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她們隻是把陳令如扶到艙裡躺着,并不多言。
陳令如見目的達到,也就不多說了。
反正這事兒也沒人看得清,不管是誰,隻要咬死了賴定了羅錦心,到時候她還怎能翻得了天?
何況,她要是淹死在下面,這不就是死無對證了?
望着那平靜無波的水面,陳令如的眸色深了深。
表哥方才見到是她,一定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吧?
她就是想多耗一些時辰。
就是要纏着他,讓他不能去找羅錦心那個賤人!
水下。
林珏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越來越沉,沉到快要到了湖底。
他已經在陳令如方才出現的地方找了好幾圈了,可是除了在荷梗上發現了陳令如那銀紅色的外衣之外。
一無所獲。
他的心越來越涼,人也跟着越來越慌。
羅錦心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能去哪兒?
就算……就算她不會水,這會子也該飄出來了。
可一想到她飄到水面上的樣子,林珏就狠狠地給了自己一下子。
她不會有事的。
一定不會有事的。
在水底下憋的時辰久了,林珏隻好浮上水面換口氣。
陳令如在畫舫上看到林珏渾身濕漉漉地浮了上來,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這個時候,她本該躺在艙裡歇着的,可是她終究還是擔心着林珏,情不自禁地就來到了船舷邊上,喊道,“表哥,快上來歇會兒吧,你身上的傷才剛好。
這樣下去身子也會受不了的。
”
林珏沒有理會她,隻是朝畫舫這邊看了眼。
陳令如的身子似乎一點兒都沒有妨礙,喊出來的話都是中氣十足的。
一個溺水這麼久的人,剛救上來的時候,都昏過去了,這會子竟然恢複得這麼快?
林珏狐疑地看着陳令如那白裡透紅的面色,不由問道,“你和羅姑娘一起落的水,你在這兒,她怎麼不見了?
”
兩個人一起掉進湖裡的。
總該大差不離才好。
“表哥,羅姑娘在水裡要把我掐死,我掙脫了好久,才跑到這地方來的。
”
陳令如說這話的時候。
身子仿佛不勝其寒般地抖了下,就像羅錦心還站在她身後掐着她的脖子一樣。
“羅姑娘要掐死你?
”林珏不敢相信,“羅姑娘會水?
”
“嗯,看上去會。
”陳淩日點了點頭,不知林珏這麼問是什麼用意。
“她在水下面力氣好大,我差點兒沒有被她給掐死!
”
陳令如還在那兒賣力地說着。
可是林珏已經不想聽下去了。
潛意識裡,他不相信羅錦心會要掐死陳令如。
她沒有任何理由這麼做。
雖然她已經答應了他的提親,但畢竟還沒有過了明路,她為何要針對他的表妹?
依着他的想頭,陳令如倒是很有可能想掐死羅錦心的。
不過眼下他顧不得這麼多了,不管誰想掐死誰,先把人找出來再說吧。
陳令如說羅錦心會水,這話不知真假,但的确讓林珏松了一口氣。
隻要她會水,就還有希望。
說不定,她已經鑽到了荷花幽深處,被那些枯草雜葉地給纏住了。
林珏這麼一想,幹脆就往荷花叢中鑽去。
他一路披荊斬棘,遊到荷花深處,剛想停下來緩口氣時,就見那荷葉深處,一張比花還豔麗的臉兒,張靠在一張大大的荷葉上。
他的心頓時就如藤蔓往上爬一樣,慢慢地滋生出一股别後重生的喜悅來。
原來,她在這兒!
她還活着,她還好!
這一刻,林珏有種劫後重逢的感覺。
隻要她還活着,一切都好說。
不管是她把陳令如給推下了湖裡,還是快要把她給掐死了,一切都好說。
隻要她活着!
羅錦心就站在荷葉中央,望着這個遊過來的男人,慢慢地抿起了唇兒。
林珏抹一把臉上的水珠,站在不遠處,看着她,咧開嘴笑起來。
那是一種慶幸的笑容,璀璨奪目,如太陽的萬丈光芒,照得這荷花叢中都亮堂起來。
這一刻,四周靜谧如斯。
兩個人,一男一女,中間隔着重重荷葉,就這樣四目相對,像是多年重逢的熟人。
“你還好嗎?
”良久,林珏問出了聲來。
在水中泡了這麼久,的确不好。
羅錦心隻覺得自己的小腹那處一陣陣的抽疼,疼得讓她面色慘白起來。
隻是她先前一直躲在這兒,就是想看看陳令如會使出什麼花招來。
她自小就在南邊長大,自然會水。
但她不像陳令如那麼無恥,把她拽下來之後,想在水裡把她給掐死。
自己還要賊喊捉賊,裝昏過去。
要不是她當時裝作不會水,也不能從陳令如手底下逃脫。
那女人,在水下真是十分可怕,兇悍異常!
羅錦心看着林珏那越來越近的臉,眉頭皺了皺,忍住小腹處的不适,淡淡答道,“拜你表妹所賜,不大好!
”
林珏已經遊到了她跟前,見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處,眉頭緊蹙,也顧不上什麼男女大防,一把就攥着她的手,道,“咱們出去再說!
”
她這樣嬌弱的人兒,泡在水裡這麼久了,女兒的身子,比不得男人家,這怎麼行?
不管有什麼事兒,先出去,把身子顧好再說。
不知道為何,站在這兒等了那麼久,直到看見林珏進來的那一刻,錦心才松了一口氣。
雖然已經答應了他的提親,但畢竟兩個人還未放定,說起來還沒什麼關系!
但是看到他第一個找過來,她那荒蕪許久的心裡還是有些感動的。
被他那有力的大手攥着自己的手,腰被他那如鐵鉗般的臂膀攬在懷裡,錦心不知不覺地就踏實了。
她依靠在他的肩頭,由着他帶動她往前遊去。
在水裡這麼久,再加上她小腹一陣一陣的抽疼,她早就累得沒了力氣了。
陳令如在畫舫裡焦急地等着,既等着林珏空手而返,又等着能找到淹死的羅錦心。
可是讓她始料未及的是,遠處的荷花叢中,一個白色的身影,托着一個纖細的身影,慢慢地遊了過來。
羅錦心半阖着眸子,看着越來越近的畫舫,還有那畫舫上一個衣袂飄飄的女子,她嘴角微微地翹了翹,露出一抹譏諷的笑。
不是想吃醋嗎?
那就讓她吃個夠!
她搖搖地看着陳令如,忽地把雙手攀上了林珏的脖子,貼着他的耳根,吐氣如蘭,“不管發生了什麼,你都相信我,都會為我撐腰嗎?
”
林珏先是一愣,瞬間一股巨大的喜悅就在心間彌漫開來。
這個小女人一直都是冷冰冰的,這還是她頭一次這麼熱情!
面對自己心愛的女子,男人還是很吃這一套的。
林珏眉開眼笑地收緊了她腰間的手,低低笑道,“你想做什麼就盡管做去,一切有我呢。
”
兩個人這副貼面咬耳的樣子,看在陳令如眼裡,就是你侬我侬了。
她千防萬防怕的就是這個,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
這樣的場面讓她當真受不了。
待到林珏把錦心托到畫舫上,自己也爬了上去之後,剛站穩,羅錦心已經倒在了他的懷裡,小手扯着他濕淋淋的衣襟,聲線兒顫抖道,“世子爺,您救了人家,人家要以身相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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