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四個孩子同時迎了出來,迎進來深皺着眉頭的聞朝青,他滿臉沉靜神色安穩的坐下來。
聞朝青久久不語,四個孩子互相看來看去。
好一會後,聞秀峻在兄姐的示意下,仗着自已年紀小,不得不伸手輕輕去拉扯聞朝青的衣角。
聞朝青仿佛被他驚醒一般的看向他,然後擡眼望着聞雪意和聞秀玉兩人說:“雪意,你明天跟着姐姐們去給祖母侍疾,秀玉,你下學回來,帶峻兒一塊去給祖母問安。
”聞雪意和聞秀玉姐弟立時應承下來,兩人瞧着聞朝青的神色,眼底都有着探尋的意思,卻識趣的沒有開口尋問。
聞春意聽着沒有自已的事情,她的眉眼淡淡,聞老夫人入秋生病,至今才要求兒孫們服侍在身邊,大約是病情加重了。
聞朝青立起來,吩咐四個孩子要早些回去歇息,他便候在房門口。
聞雪意和聞秀玉隻能丢下未下完的棋局,吩咐大丫和二丫不用收拾起來,就這般放着,以待明晚繼續。
聞朝青把兒女送回去之後,進了金氏的内屋,瞧了瞧睡在小床的小兒子,又瞧瞧了睡沉下去金氏安甯的臉,他才轉身往外面榻位睡去。
這一夜,聞朝青覺得自已在做夢,兒時的他,那雙因不懂事,而瞧着聞老夫人渴望她注目的眼。
年少時,知自已永遠不能如嫡兄弟那般張揚活着,他學着壓制自已的天性,漸漸的習慣成自然的低調起來。
成親時,嫡妻由嫡女變成庶女,他心底暗松了一口氣。
聞朝磊雖然娶得世家嫡女為妻,可那三嫂子為人處事格外的嚣張,瞧着他的眼神,都有掩飾不了的不屑神色。
聞府人人都覺得他吃了虧,隻有他自已覺得自已占了便宜,從此在自家裡,不用處處矮人一頭,他在自家裡,可以擡頭做當家男人。
聞朝青早晨被孩子的哭聲驚醒,他坐起來,已聽見裡屋金氏哄着孩子的聲音,他瞧一瞧外面的天色,重新平躺下去,想着再睡一會,就沒有這般的辛苦。
聞雪意帶着弟妹進來請安,聞朝青端坐在主位上,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他沖着兒女低聲提醒說:“你母親親剛剛睡一會,你們先不用急着去給她請安。
”聞雪意帶着弟妹們退出房,四人一塊進廚房去。
兩個仆婦已煮好早餐清粥和小菜,正準備端出去。
聞雪意趕緊阻止說:“我們的份,就留在這裡,我們在這裡用餐。
”四房老爺夫人沒有那麼的重規矩,仆婦們笑着把四份餐食端放在廚房一側的桌上。
用完餐後,聞雪意和聞秀玉兩人是最早出院子門的人,聞春意帶着聞秀峻再次去見了聞朝青,見他已經再跟清醒過來半卧在床上的金氏說着話,姐弟兩人跟着湊了過去。
金氏伸手摸了摸他們的頭,笑着說:“你們喜歡小弟弟嗎?
”
這樣的話,昨日金氏已經問過他們兩人,不過聞春意和聞秀峻兩人還是笑着點頭說:“喜歡。
”姐弟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身子已經湊近小床邊去,小小嬰兒好象一夜之間又變得大了一些,臉也張得開起來。
聞秀峻用小手指輕輕的點點嬰兒的臉,低聲說:“雪朵,弟弟的臉,太嫩了,我都不敢重一點碰他。
”聞春意瞅他一眼,提醒他說:“峻弟,有了小弟弟,你以後就是哥哥了,你不能教壞了他,記得要叫我姐姐,不許再叫我的名字。
”
聞春意總算找到機會,在聞秀峻面前申明自已姐姐的身份。
聞秀峻有些怏怏不樂的‘嗯’一聲,在他的心裡,他覺得聞春意太不象姐姐了,實在是聞春意太能放下架子,時不時陪着他在榻位上打滾。
聞春意重新回到童年,早決定不去做一個假淑女,她要做一個會玩泥巴的孩子。
可惜聞府卻沒有這樣的條件給她,她隻能在陪着自已的弟弟時,順帶的拾一回孩子的樂趣,跟着他打打滾,順帶做一些小大人做的事情。
金氏瞧着一對小兒女,那臉上的笑意更加的明朗起來。
她笑着對聞朝青說:“雪朵和峻兒兩人都是如節兒這般小小的長大,轉眼間,他們就這般大起來。
”聞朝青見兩個孩子看着小嬰兒不放松,便低下頭跟金氏說着話,順帶把府裡的一些事情告訴給她聽。
金氏聽聞朝青說的話後,她的眼裡閃過無奈的神情,輕聲說:“他大伯考慮的周全,我現在身邊離不得人,有雪朵陪着我,你也能安心。
”
聞朝青和金氏交換下眼神,誰都明白對方眼裡的感歎神情,瞧一眼還不知事的女兒,兩人心裡都暗自慶幸着她不愛出院子門,對一府人的偏見,也能漠然置之。
聞春意偏過頭,瞧見聞朝青和金氏臉上的神情,她笑着提醒說:“爹爹,你今天不用出門嗎?
”秋季時,聞朝青的事務多了起來,不會象夏天時,有那麼多的空閑。
聞朝青出門後,金氏伸手握住聞春意的手,說:“雪朵,娘近來身子虛,你守在娘身邊,可好?
”
聞春意自從聽了昨夜聞朝青的話,心裡多少明白,聞老夫人對她的不怠見。
她笑着點頭對金氏說:“好。
你和節弟兩人睡了,我和峻弟就在外面坐在玩耍,我們兩人不會去外面亂跑。
”金氏輕舒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聞春意的頭,低聲說:“我家雪朵這般的性子,是人見人喜歡的性子。
”聞春意微微笑起來,在金氏的心裡,他們四人就沒有一人不好。
聞秀峻湊了過來,金氏笑着摸了摸他的臉,贊他:“你爹爹說,你明年還要種菜給弟弟吃?
“
聞秀峻立時笑着點頭,把明年決定要種的菜名,一一報給金氏聽,還提了提花匠大叔的話:“娘,花匠大叔說,這幾樣菜,煮出來的菜湯,都可以給小弟弟用。
”金氏心裡有着說不出來的快樂,她笑瞅着一對小兒女,直到聞秀節再次啼哭起來,仆婦立時趕了過來,解開包着他的包,清理過後遞給金氏,才順帶把兩個孩子帶出内屋。
聞春意牽着不住回頭的聞秀峻,笑着說:“峻弟,你想跟小弟弟搶食嗎?
”
聞秀峻的小臉紅起來,立時否定說:“我才不會做跟弟弟搶食的哥哥,我隻是想看弟弟喝母奶的樣子。
”聞春意低低的笑起來,聞秀峻惱羞成怒起來說:“雪朵,你從前也是這般瞧過我喝母奶的樣子,我瞧一次弟弟,有什麼關系。
”聞春意趕緊收斂臉上的笑意,輕搖頭說:“我記性沒有峻弟好,多虧峻弟提醒我,原來我小時做過那樣出糗的事情。
”原本按照聞府的規矩,孩子生下來都會有乳娘照顧。
四房的幾個孩子,不知為什麼,出生之前,府裡同樣會請好乳娘備用,卻在他們出生之際,因為各種各樣的奇怪原因,被清退出去,臨時來不及再選乳娘,不得不由金氏親自照顧着。
聞秀節出生前,聞大夫人不想再碰到那樣的事情,親自為孩子選好了兩個豐兇的乳娘。
結果老姨娘過來一趟,她瞧着當中的一個乳娘,覺得别人的兇太大,瞧着就不順眼,随口就訓斥幾句,那個乳娘因此無奶,不得不早早清退回去。
而另一個乳娘,在聞秀節出生這一日,突然肚子不舒服,無法盡責任。
聞朝青歎息不已,覺得自家的孩子,大約天生跟親娘親近。
金氏卻暗喜在心,她喜歡親自照顧自已的孩子,這樣,無人可以代替她在孩子心裡的位置。
金氏與喬姨娘親近,自出生由她親手照顧,兩人一直相當的親近。
金氏瞧過聞朝青待老姨娘的淡漠,親母子之間有一層塗抹不掉的隔膜。
聞朝青反而對照顧過他的乳娘,有一份親情,年節時,背着人,會上門去探望她。
聞春意和聞秀峻兩人說着話,在榻位上坐定下來,把聞朝青吩咐過的書,兩人湊在一塊看起來。
聞春意看書原本就快,隻是為了将就聞秀峻的速度,她不得不跟着慢下來,順帶再理解一下書中的意思,反而比從前那種快速度,更加能體會書中種種的絕妙描摹,時時回思一番,覺得那些生澀的字眼,都能讀着一種别樣的韻味出來。
聞秀峻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着,時不時還要随口考考聞春意的認不認識。
仆婦由内屋出來,瞧着兩個低頭在一塊的姐弟,她的眼裡閃過笑意,放轟腳步端着髒衣服往外面走去。
金氏在房内,聽着外屋兩個孩子一問一答的聲音,她漸漸的放平心緒,很快的安睡下去。
午時,聞春意帶着聞秀峻進了廚房,她沒有君子遠苞廚的想法,人要生存時,會煮食是根本的需要。
聞春意翻了一番廚房裡的菜蔬,這些日子,隻有這幾樣菜,她随口問聞秀峻說:“峻弟,你想吃那一種菜?
”
聞秀峻随手指了一樣菜,說:“我吃這一樣菜,我要自已煮。
”聞春意把那一樣菜拾起來,笑着說:“你先學着洗菜吧,煮菜的事情,再等等吧。
爹娘答應下來,我才敢許你上竈當大廚。
”仆婦笑着準備溫水,由着聞秀峻按着聞春意的指示洗菜。
她們在一邊清理起肉食,這樣的粘手事,自要由着她們先備好,不要髒了少爺小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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