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論一個太後的自我修養(六)
江南水患受到控制的事情傳入京城,在朝堂之上再一次掀起腥風皿雨,歐陽家的那些個門生就開始鬧騰起來了。
“皇上,三皇子治理江南水患有功,并且改建河道杜絕水患的頻發性,實在是為我朝第一功臣,其功績臣等有目共睹。
”
并且不斷的有朝臣站在金銮殿中間的大道中念叨着,“臣附議。
”
皇帝看着眼前的場景,似乎看到了當年尚是皇子的自己,當年的自己也是在歐陽家的門生的鼎力相助下才登上了皇位。
眼前的一幕與當年又是何其的相似,皇帝甚至能想到在自己百年之後,自己那個最不喜的兒子在這些人的幫助下登上這把龍椅。
一想到這裡,皇帝就不由得感到心慌,心中更是萌生了迫切的想要殺了還在江南的易言,隻要易言還存在一天,就是在提醒着自己歐陽家的勢力,以及自己當年就是在歐陽家的相助下才登上皇位的這件事。
在易言去到江南的這些日子中,皇帝不是沒有下過殺手,隻是那些被派去殺了易言的人都猶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别說是活人了,就連屍骨都找不到。
也正是因為這些殺手的失敗才讓皇帝在這麼些年中真正注意了一次自己厭惡的這個孩子。
皇帝在朝堂上的沉默落在大皇子的眼中,俨然已經成為了想要重用老三的信号。
下朝後,大皇子去了左相府中直到傍晚時分才離開,而第二天就是左相嫡女出嫁大皇子府的日子。
這一夜時間似乎很長,也似乎很慢,在這座偌大的京城中有很多人一夜未眠。
半夜的深宮中總顯得有了那麼幾分荒涼,歐陽雪在自己宮中斜卧在美人榻上,一手拿着話本子看的津津有味,一手還不忘從旁邊的矮桌上撚起一顆葡萄丢入自己的口中,看起來神情惬意的很。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歐陽雪這種看戲的心态的,譬如同在後宮之中的大皇子的母妃,蕭妃;譬如遠在宮外的二皇子以及二皇子派别的那些個官員;譬如左相府中那個即将将嫡女嫁給大皇子的左相大人。
不過短短一夜的時間,若是有心人上街定能發現兩邊駐守的将士已經換了一波人。
左相府與大皇子府張燈結彩,大紅的綢緞挂在門口,下人們皆忙忙碌碌的準備着喜宴所需要的物件。
傍晚時分,大皇子騎着高頭大馬領着花轎就開始前往左相府迎娶新娘。
左相府中亦是熱鬧非凡,新娘子由左相嫡子從閨房中背到大堂中,對着左相及左相夫人行禮,大皇子站在新娘子的旁邊,視線卻放在端坐在高堂之上的左相,兩人目光相交,左相的眼中閃着些許不明的狠辣。
大皇子将新娘子接往大皇子府,與之前去的時候相比,回皇子府的那一段路更是熱鬧非凡,新娘子從娘家帶出來的嫁妝足足有百擡,花轎所過之處随時都有下人将準備好的小錦袋子抛向兩邊引起百姓的哄搶,俨然就是十裡紅妝的趕腳。
混在人群中的歐陽雪拖着下巴饒有興緻的看着從身邊擡過的花轎,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隊伍後面的那些個嫁妝,問着将自己帶出宮的那個小宮女。
“你說說,左相家是都有錢呐,硬生生是給他整出個十裡紅妝的陣仗,都來猜猜那些個紅木箱子裡頭都放着些什麼,看着也怪沉的。
”
小宮女默默擡頭看了正在行進中的隊伍一眼,“回夫人,除了前面十擡,其餘的都裝着武器。
”
歐陽雪看着隊伍最後的那兩擡紅木箱子,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你去二皇子府悄悄告訴他,大皇子蓄意謀反。
”
“是。
”
歐陽雪在小宮女離開後就回了茶樓的包間,從窗台上俯視着整個隊伍的行進。
果然,沒過多久街道上就出現了一個滿身酒氣的醉漢,‘醉漢’虛晃着腳步竟破開了官兵們為了維持秩序而建造的人牆,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精準的倒在了一個裝滿了兵器的紅木箱子上,箱子滾落在地,裡面裝着的兵器散落一地。
‘醉漢’打了個飽嗝後就癱在紅木箱子上呼呼大睡,街道兩邊觀禮的百姓見到原本應該裝着嫁妝的箱子裡頭竟然掉出一大堆的兵器,當下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走在前頭的大皇子遷怒自己。
大皇子幾乎就在事情發生後的下一瞬間就知道了這件事,原本想一劍砍了那個壞了自己好事的‘醉漢’,卻被突然出現的二皇子給碰了個正着。
二皇子面無表情的出現在了大陸中央,在他的身後站着大批禦林軍。
“皇兄,是否可以解釋一下你未過門的正妃的嫁妝中有大批武器的事。
”
大皇子看着那個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醉漢,雙手緊緊握住,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就将那個人個殺了。
大皇子的片刻遲疑已經失去了解釋的機會,二皇子單手一揮,身後的禦林軍就包圍了街道的兩邊。
“拿下,既然皇兄不肯說明原因,那麼隻好讓我們來親自驗證一下那些箱子裡頭都有些什麼。
”
大皇子怒吼一聲,“你敢。
”
二皇子隻輕輕瞥了他一眼,走到嫁妝箱子的面前挑開蓋子,又是一箱武器。
随着箱子的打開,一箱箱兵器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就在距離新娘子最近的那擡紅木描金漆的箱子中竟然出現了一件做工精緻的龍袍。
大皇子一看到龍袍的出現,整個人都處于懵逼狀态,二皇子乘着這個空檔将箱子中的龍袍拿到自己的手中邪笑。
“左相千金嫁妝中搜出武器與龍袍,大皇子與左相已有謀逆,還不快速速将二人拿下,送至陛下所在處。
”
大皇子當街被人發現藏有龍袍,與左相家的嫡女在新婚第一天就進了皇宮中的地牢裡面,随後左相一家也鈴铛入獄。
因為,大皇子這件事發現的及時,以至于大皇子黨的人什麼部署都來不及做,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千挑萬選選中的主子锒铛入獄,等到皇帝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一早,二皇子一早就進了皇宮等在皇帝寝宮外頭。
昨天夜裡歐陽雪幹脆也就沒有回宮,坐在茶館中聽着說書人講着有關昨天大皇子妃帶着龍袍出嫁的事,說書人一拍闆,底下坐着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錯過了精彩的地方。
直到說書人講出“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後,歐陽雪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伸手從袖袋中拿出一包粉末交到小宮女的手中,“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如今皇帝周圍都是二皇子的人吧。
”
小宮女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随後恭敬的回答着她的話,“夫人猜的一點沒錯,二皇子本欲昨日夜裡起事,但因為大皇子的事而擱淺了下來,現在還沒來得及做出下一步的部署,”
“那大皇子現在是什麼情況。
”
歐陽雪點了點頭,繼續詢問着有關昨天那件事的情況。
依照那人的性格,皇位才是他心中的唯一,任何人都不得觊觎,對于膽敢觊觎他皇位的人可謂是趕盡殺絕,即是那人是他的骨肉。
“午時三刻問斬于校場,監斬官是二皇子。
”
對于皇帝的這個決定,歐陽雪沒有表示出半點意外,隻淡淡的歎了口氣,與此同時心中也在慶幸着。
皇家無親情,好在自家言兒不是他親生的孩子。
歐陽雪走到包間的窗邊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既然二皇子沒能成功起事,那我們就幫他一把,等到大皇子人頭落地之後,将這包粉末撒到二皇子的身上。
”
小宮女看着歐陽雪之前放在自己手中的那包粉末心中疑惑不已,“這是?
毒。
”
歐陽雪搖了搖頭,揚起一個笑,“不是,藥引子而已,對了,另外順便給駐守在皇宮的禦林軍的飯食中加點料。
”
小宮女在聽到這句話後,心中立刻就想到了皇帝那幾天到寝宮中用餐時,歐陽雪讓自己加到飯菜中的東西。
歐陽雪似乎知道小宮女在想着什麼,微笑着點了點頭。
小宮女了然,當即就離開了包間。
當天晚上,二皇子陪着皇子在書房下棋,就在一局過後,皇帝突然倒地,看着二皇子的眼睛中充滿了不信任。
“你竟然向朕下毒。
”
在一旁伺候的太監一聽到皇帝的喊聲就趕緊往門外叫喊着,“來人,宣太醫。
”
二皇子看着皇帝連問都沒問自己幾句就認定是自己下的毒,原本還對皇帝存了一絲幻想的心瞬間就寒了下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願就這樣糊裡糊塗的就被冤枉。
二皇子當即跪在地上,雙手抱拳神情嚴肅的解釋着,“兒臣冤枉,還請父皇明察。
”
若是皇帝未曾中毒确實能夠分辨的出來自己是否是被二皇子所害,但是如今卻是怎麼也辦不到了。
歐陽雪給皇帝下的毒來自系統,即是神經毒素又能對身體造成嚴重的損傷,下毒後幾乎不能被發現,隻有與藥引相處一刻鐘後才會毒發,此時的皇帝精神處于亢奮的狀态,眼中所看到的都是幻覺。
二皇子的解釋落在皇帝的眼中隻是挑釁,說出的話也不是原本的意思,而是成了要殺了自己謀取皇位。
“來人,來人,給朕殺了這個謀反的逆子,殺了他。
”
二皇子在皇帝的面前站了起來,心中也知道自己這一次是被人算計了,看着一個瘋子一樣的皇帝,臉上除了冷漠之外什麼都沒有剩下。
“父皇,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父皇,既然你這般的希望我謀取你這個皇位,那麼我就奪了它給你看看,給我包圍了這座皇宮,任何人都不得出宮,哪怕是一隻鳥都給本王給他射下來。
”
随着二皇子一聲令下,整個皇宮就陷入了暴動之中,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站在城門口捧着一捧糖炒栗子吃的歡快。
等到皇宮落入二皇子的手中的時候,城門口也就傳來了馬蹄聲,關上的城門再次被打開,易言與容傾兩人并駕齊驅進了城門,看着笑盈盈的站在城門口吃着炒栗子的那個女人不知該作何反應。
兩人處理完江南事宜之後就準備着回京,在路上卻接到了歐陽雪傳來的家書,上頭寫着讓他們兩人盡快帶着最精銳的軍隊火速趕往京城,這裡即将要發生宮變。
兩人害怕歐陽雪一人身處後宮會受到關聯,但等到看到她的那一刻也就放下心來。
反觀歐陽雪,某人将那袋子糖炒栗子收了起來,走到少年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去皇宮将那堆叛賊給殺了,太後的寶座在朝着我招手喲。
”
等大軍到達皇宮的時候,守着城門的禦林軍竟就這樣昏睡在宮牆上,各個宮殿都被上了鎖,守在外面的禦林軍亦倒在了牆角,唯有皇帝寝宮之外的将士還在駐守着,二皇子也在皇帝寝宮中。
大軍輕而易舉就踏破了二皇子的布防,易言進入皇帝寝宮的時候,皇帝已經死在了床榻上,身上還插着數把尖刀,二皇子被壓在了牆角處。
一場宮變幾乎就在兵不皿刃中落下了帷幕,第二日一早,易言就站在了朝堂之上宣布着老皇帝的死訊以及二皇子宮變。
并拿出遺诏,确定三皇子易言于本月十五祭天稱帝。
同年年初,太後歐陽氏‘香消玉殒’,鎮國将軍‘戰死沙場’。